贵妃二嫁 第44章

作者:起跃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爽文 轻松 古代言情

  离婚期还有半月,屋里到处堆放着嫁妆箱柜,几上榻上堆满了绣枕绣被绣鞋,摞了一叠又一叠。鸣春把一大摞绣帕装进漆木箱内,心头还在算计,“趁还有几日,奴婢再替娘子绣一些。”

  韩千君苦笑,“我是出嫁,又不是出远门,你是打算把我一辈子的绢帕都绣好。”

  鸣春笑道:“娘子做不来绣活儿,奴婢提前替娘子绣好了,到了夫家娘子就说都是自己绣的…”

  绣活儿好不好,也是衡量一个小娘子的本事?之一,可惜韩千君是当?真握不住细细的银针,从小不是那块料,便没把时辰浪费在那上面,让她绣花,还不如罚她抄书来得痛快。

  倘若她嫁的是二娘子那样的家族,郑氏或许还会按住她肩头,让她临时抱佛脚学?上一二,但辛家中途被贬为了商户,家风不似旁的家族那般严苛,屋里的几个小娘子,不会针线的大有人在。

  在与辛家说亲之前,郑氏便把辛家三代之内的族亲都摸了个透,全都告诉了韩千君。

  辛太傅膝下只出了两个儿子,没有女儿。

  辛公子乃二房二爷跟前唯一的嫡子,家中无妾室,只娶了辛夫人一人。

  但大房的那位大爷是个奇葩。

  当?初为官之时便有一颗玲珑心,心思很重?,总觉得身边的人接近他都不怀好意,这份防范不仅用在友人身上,还用在了自己的婚姻上。

  一辈子没娶亲,纳回来的全是姬妾。

  八个妾室,有五个妾室生?都养了孩子,最大的哥儿今年?已满十八了,上头还没个正式的主?母。那位大爷却丝毫没觉得不妥,后宅的事?情都是自己亲力?亲为,实在处理不了的,便交给了二夫人,辛泽渊的母亲帮忙打理。

  辛夫人怕人说闲话,怕惹上一身骚,辛二爷过世后,便不再插手大房的事?,如今府上后宅里所有的事?,都是由辛公子做主?。

  韩千君还曾感叹过,辛公子当?真是能者多劳,不仅要当?人先生?,还早早当?起了人爹。

  可笑的是那辛大爷知道侄子要同国公府提亲后,比他自己成亲还着急,派人来打探韩千君的秉性,是不是个挥霍的主?,一番问下来,心凉了半截,回去便找辛夫人,苦口婆心地?劝说,“那可是前贵妃娘娘,咱们辛家容得下也养不起啊…”

  辛夫人把人赶出去,辛大爷又去找老夫人,也没讨到好,被老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骂他是守财奴,一辈子都在斤斤计较,连失去了什么?都不知道…

  大爷两处碰壁,只能忍气吞声自己着急,不敢再提。

  如此瞧来,辛家上下除了那位大爷难对付一些,辛家倒没其他烂账。

  韩千君嫁过去,会不会绣花并?不紧要,自己的夫君乃一家之主?,哄好了什么?事?不好说。

  旁的没有,她哄人的本事?还是有的,韩千君越想心中的思念越甚,数数日子,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辛公子了。

  正无聊,王秋怀里抱着一个漆木妆奁进来,往地?上一放,额头都出了汗,禀报道:“娘子,适才门口来了一位叫韦郡的公子,说他是辛公子的学?生?,这个是送给娘子的新婚贺礼。”

  韦郡?

  韩千君一瞬起身,“他人呢?”

  王秋道:“东西放下就走了……”

  韩千君忙跑去门口,果然没见到人。自那夜雷雨过后,她再也没有去过私塾,韦郡能找到这里来,便是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

  韩千君又返回院子,去看那妆奁。妆奁做的很精致,外雕鸳鸯、仙鹤等?鸟兽纹,共有上下三层,式样一点都不比市面上的俗气。

  看得出来花了不少功夫,韩千君有些意外他们先生?最近是不是也忙于?婚事?,没功夫给他们布置课业了,如此清闲了?

  韩千君随意抽开一层,便见里面装满了各类小物件,有木梳、铜镜、大大小小的胭脂匣…

  再抽,满满一层香囊。

  最上一层,则是一张张信函。

  鸣春愣了愣,蹲在韩千君身旁,虽不识字,但知道这些都是私塾里的学?子给的,忙问韩千君道:“娘子瞧瞧,写的是什么?…”

  韩千君正在看。

  “祝韩娘子与辛先生?百年?好合,琴瑟和鸣——韦郡。”

  “祝韩娘子与辛先生?新婚吉祥,早生?贵子——吕善。”

  “恭喜师娘与先生?喜结良缘,祝师娘与先生?一辈子恩恩爱爱,永不吵架,先生?不生?气不打人——单青。”

  韩千君笑出了声。

  鸣春虽不知道写了什么?,但也跟着笑,见下一张的字迹明显不对?,猜道:“是不是小圆子写的?”

  韩千君拿了起来,确实是小圆写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的还不少,“祝韩姐姐与先生?白头到老,早些生?个可爱的小宝宝。妆奁是韦郡师兄做的,但他雕花的时候我有帮他扫屑,香囊是吴婶子缝的,我也有帮她装香料——小圆子。”

  字迹笔画都要飞起来了,一看便知是找了师兄帮他写好了字,自己再照着拼凑出来。

  统共二十六张信函,像小圆子这般拼凑的还有两份。能猜出来,是那两个年?岁小的学?子,其余的字迹倒是工工整整,各有千秋。

  在一堆的珠宝翡翠贺礼中,这是一份很特殊的礼物,韩千君很欣慰,没想到这群小崽子没有白养,知道送礼给她了。

  小心翼翼把信函放回去,让鸣春锁好妆奁,她要搬去和辛公子的婚房,两人再一道读一遍。

  —

  黄昏时国公爷回来了,把韩千君叫去了正院,商议半个月后的婚宴到底该怎么?办,要不要铺张。

  依国公爷心头所想,自己唯一的闺女出嫁,且还是二嫁,定要风风光光地?办,排场要比京城内那些一嫁的小娘子更盛大。

  可这节骨眼上,秦家的案子越翻越让人震惊,太上皇暗里是恨不得一刀砍死他了,如今以薛侯府为首、三皇子文王,伯爵府朱家,加上御史台徐家,个个都在盯着他,就差找到一个罪名,定他的罪,像当?初关姜观痕那样,把他押入牢狱,好生?审判。

  他倒不怕,自己做得正行得端,有本事?就冲着他来,韩国公问韩千君:“季婵是如何?想的,喜不喜欢热闹?”

  他这是问的是什么?话,郑氏没好气地?道:“你问她,她能不喜欢热闹?”

  韩国公也觉得自己多此一问,也不去多想了,拍了一下桌子道:“行,喜欢热闹,咱就大肆庆祝,父亲趁机还能扬眉吐气一回。我韩觅阳的闺女即便不做贵妃娘娘了,也能照样嫁个如意郎君。那辛家大公子,论才?论貌,可不比当?今皇帝差,皇帝能登上皇位,多亏了他有个‘好爹’,但咱家姑爷的状元郎,那可是他自己凭本事?争取来的。世家都有一双慧眼,人人想要攀亲,这样的好郎子,最终却落入了我闺女的手掌心,痛快痛快…”

  郑氏见他当?着晚辈的面,说话如此不着调,不好明着斥责,木几底下的手伸过来拧了一下他胳膊。

  韩国公疼得嘴角一抽,咬牙不敢出声。

  韩千君装作没看见,垂目道:“父亲都说了,我能嫁给辛公子,已让众人艳羡了,婚宴所图不过是结两姓之好,婚宴办得再热闹,人嫁的不好又有何?用?难不成往后的日子,都要靠一场婚宴去维持?”

  韩国公以往无不在盼着自己的闺女能快些长大,可如今她长大了,懂事?了,又有些惆怅,诧异她是何?时长大了的。

  “过来,让父亲瞧瞧…”韩国公招她到了跟前,不记得自己多少年?没拉她的手,带她去游玩了。女大不中留一点都没说错,他曾捧在手心里的宝,长大了就要离自己而去。一想到这一点,那辛公子再好,韩国公也觉得自己亏了,感叹道:“儿时小小一团,我还在心里想着何?时才?能长大,怎么?转眼就成大姑娘了?父亲还没来得及好好疼你呢…”

  上回韩千君进宫他哭了一回,二嫁他又要哭?

  屋里的三个儿子,就没见过他温言细语过,唯独幼女成了他的命,郑氏不想听他再抒一次情,打断道:“你不是说,还要见大理寺范少卿一面?时辰不早了,早去早回,世子也该忙完了,顺便一道把人接回来,日日宿在刑部,这个家是留不住他了…”

  韩国公身为老父亲的眼泪都要出来了,突然被郑氏打断,大抵也觉得丢人,急忙收了回去,拍了拍韩千君的手,“等?父亲回来,再给你添几样嫁妆。”

  韩千君也不愿意见到国公爷抒情,他一落泪,她就不知所措,忙点头道:“多谢父亲。”

  韩国公人走了,郑氏便同韩千君道:“婚服做好了,今日天色已晚,小心倒了油灯,等?明日一早你再去试穿。”

  韩千君忍住兴奋应了一声,“好的。”等?到天色一黑,偷偷摸摸地?去了一趟绣房。可郑氏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门扇上了锁。

  韩千君:……

  —

  八月底,酷暑已经退去,有了丝丝凉意,夜里冷起来盖上一层薄薄的云锦被,人很容易入睡。

  不知是不是心里念着婚服的缘故,今夜韩千君滚了好一阵才?睡着,睡得也不踏实,迷迷糊糊听到外院传来了吵闹声,睁开眼睛,便见床前的一扇直棂窗外透出了隐隐的火光。

  大半夜闹什么??

  韩千君起身蹭了靴,去外间问鸣春,“怎么?了?”

  鸣春也被动静声吵醒了,早披了衣裳出去,吩咐人到前院打听消息,回头见韩千君也起来了,忙取了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娘子先别着急,醒冬去问了,许是老夫人又在同夫人闹呢…”

  话没说完,醒冬回来了,手里提着灯盏脚步走得飞快,到了韩千君跟前,脸色发白,惶惶地?道:“国公爷今日去了大理寺,人还没回来…”

  韩千君一愣,“什么?叫没回来?”没差人回来送信吗?

  醒冬又颤抖地?道:“世子爷,二爷,三公子,都没回来…”

  韩千君脸色一变,衣裳也没来得及换,一面走一面把肩头的斗篷系带系好,接过醒冬手里的灯盏,快步往前院赶去。

  郑氏还是白日的那一身,压根儿就没睡。二少奶奶也来了,两人一前一后立在院子里,不停地?派小厮出去打听消息。

  韩千君从廊下匆匆赶来,正好小厮在禀报消息,不由放轻了脚步,竖耳去听,“夏季的几场大暴雨,好几处宫殿都漏了水,二公子今日一直在工部,对?照着图纸在规划如何?修缮,快下值时,户部来了人,说有一处工程的款项要找他核对?一二,人是跟着户部侍郎离开的,工部的人可以作证,离开的时辰乃酉时末…”

  “三公子今日在翰林院纂修一本史书,下值得晚,酉时末才?离开,有人见其马车出了翰林院,但没出宫…”

  又是酉时末。

  韩国公去大理寺的时辰也是酉时末。

  这是有人精心策划出来的一场抓捕,把国公爷连同他的儿子们一道给控制住,谁也救不了谁。

  六年?前,郑氏便曾见过一回风雨,面色还算镇定,可二少奶奶到底还年?轻,新婚半年?不到夫君便出了事?,急红了眼眶,见韩千君来了,走过去抓住了她的手,身子都在抖。

  郑氏看了韩千君一眼,也没问她怎么?来了,继续问小厮,“世子呢?”

  小厮道:“世子午后便出了大理寺,人今夜在城外。”

  好一招调虎离山,把国公府的人一个一个分散开,再来行事?,看来秦家的案子,已经挖到了最关键的东西了。

  “堂堂一品国公爷,朝廷命官,在天子脚下突然不见了人,去了哪儿,谁带走了,总得有个去处,大理寺没人,便去问锦衣卫,锦衣卫没见到人,便去慎刑司问…”郑氏的嗓音平稳,但听得出来语气冷硬。

  锦衣卫,慎刑司都是薛侯爷的人,且连皇帝都管不着,至今还捏在太上皇的手里。

  国公爷若是进了这两个地?方?,只怕凶多吉少,要吃上一番苦头了。

  两名暗卫刚出去,国公爷身边的侍卫段安,便举着火把回来了,到了郑氏跟前,急声禀报道:“夫人,国公爷在锦衣卫。”

  郑氏的脸色这才?有了变化,嗓音大了一些,“他锦衣卫抓人,也得需要个由头,国公爷到底犯了哪一桩罪了?”

  段安跪下请罪,“属下无能。”

  郑氏心知肚明,“能带走国公爷的人,你也拦不住。”

  段安详细禀报道:“主?子到大理寺的半路上,便被太上皇身边的王公公拦下,说昨日抓到了六年?前鹰山之战的一位叛将,亲口指证秦家当?年?叛国,国公爷也有参与,谋害了先太子。”

  ‘呸——’郑氏气笑了,平日里一派端庄,此时也忍不住爆了粗口,“贼喊捉贼,还倒打一把,先太子乃我韩家的人,我韩家是有多愚蠢,自己杀自己人…人老了脸都不要了。”

  可如今她能如何?。

  三个儿子,两个在人家手上,世子出了城还不知道是不是凶多吉少,郑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府上的人分成了三队,一队去城外保护世子的安危,另一队去敲宫门找昭德皇后,余下一队守住国公府。

  韩千君立在郑氏身旁,一只手都要被二嫂捏碎了,手脚也逐渐凉了起来,突然道:“我去。”

  “我去见姑母。”韩千君对?郑氏道:“母亲速速派人,沿路去敲父亲部曲的府门,今夜务必要确保府邸的安全。”别像当?年?的秦家一般,等?众人回过神,人已经没了。

  韩千君见过秦家的惨状,没等?郑氏回复,转身就走,急声吩咐鸣春,“备马车。”

  她知道秦家的案子不会那么?容易,但没料到有皇帝和昭德皇后的庇佑,国公爷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心突突的跳着,夜风从斗篷底下灌进来,手脚冷得发麻,火把冒着浓烟穿梭在夜色中,彷佛又回到了六年?前。

  这节骨眼上到处都差人手,且她熟门熟路,进宫去找昭德皇后最适合不过,郑氏派了两个武婢跟着,叮嘱道:“不可硬碰硬,情况不对?,立马回来…”

  正是半夜,外面一团漆黑,除了她一辆马车路上几乎无人,很安宁,但这份安宁并?不属于?国公府。

  韩千君走的是南宫门,这条路她熟悉,守门的人认得她的脸,不会拦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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