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魏老见他没有?要韩三娘子?回避的意思,心里虽疑惑,但也不好出声。
大周虽说就一个皇帝老子?,但官场与商场乃两个天地?,官看不起商,商同样?憎恨官,明面上不敢与其发生冲突,暗地?里给对?方使袢子?,头一日还风光无限的官员,第二日突然落马被抓,或者横死的不在少数。
这也是魏老当初为何?与辛巷交往颇多,却一直不愿意深交的缘故,辛家本就是官家出身,背后又牵扯太?多朝中势利,说是行商,倒不如说是仗着朝中的权势以商来谋利,一乃他嫉妒,二有?些看不起这样?的人?。但一年前他亲眼看着这位辛公子?瘸腿到了长安,周旋在官、商、民三股势利之间,最?后以损失最?小的局面,平定了长安盗墓贼猖獗的乱象。
朝廷的一场清缴,竟是把长安最?大的‘黑户’文王给缴了,并没有?大肆打压他们这些商户。
损失的那些暗桩,全是罪有?应得之人?。
可?别小看了这个‘罪有?应得’,做他们这一行的,每个人?手上都不可?能干净,彼此捏着对?方的把柄,防的便是有?人?与官员勾结,平日里就算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恨不得对?方一觉睡着再也醒不来,但关键时候一致向外,从不会行背叛之事。
若非同道中人?,或是掌控了他们这些暗桩的信息,谁又能知道该抓哪些人?,才不会引起商场动荡,不仅不会感觉到惶恐,还会拍手称快?
这一点?,只有?辛巷的人?做得到。
一年前那些落网的暗桩,并非没把他们供出来,而是辛泽渊替他们压了下来,给了他们一条生路。
行商者不可?能不与官场打交道,若是有?人?能在其中起到平衡的作用,何?乐而不为?且经过上回朝廷的清缴一事,魏老觉得,商户到底无法与官抗衡,自己多少起了点?私心,想为自己寻找个可?靠的庇佑,此后加入辛巷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是以,知道辛泽渊的人?找了上来,魏老二话不说,亲自跑了这一趟。
若辛韩两家的婚约依旧作数,那此时辛公子?的身份只会更加尊贵,见他自己都不介意韩三娘子?留在身侧,便直接问?道:“东家走的是何?物?”
辛泽渊答:“活物。”
那就是人?了。
保的哪一个,魏老没问?,同镖局一样?商行要保的东西也不能过问?,这都是规矩。
连马夫在内的同行十人?,一个都不能丢。
魏老道:“东家若只是想入城,我?能保证东家在明日日落前,一个不落顺利进入长安,但至于能不能出得去,老夫怕是有?心无力…”
“如此已足以。”辛泽渊拱手道谢:“有?劳魏老。”
“东家不必客气?,明日一早我?会安排人?前来接应,东家的人?马暂且不能动,城中到处都在盯着东家…”
正是因为这点?,辛泽渊才找上他,点?头道:“好。”
事情?谈妥了,便开?始叙旧,魏老看了一眼他的腿,关心地?问?道:“东家的腿伤,都好了?”适才见他起身相迎时,已看不出半点?不妥,方才敢问?。
感觉到掌心内的手紧了紧,辛泽渊笑道:“多谢魏老挂记,已痊愈。”
魏姑娘插话进来,“经脉受损,即便过去三五年,也难以恢复到如初,辛哥哥当年一条腿伤到了骨,还是多注意一些。”又道:“两年前回京城时,辛哥哥还曾与我?说,等你?回来了上树帮我?去摘梨去,谁知道人?回来了,腿却瘸了…”
“小知,慎言!”魏老转头斥责她的无礼。
被唤小知的姑娘闭了嘴,但脸色不太?好,目光倒是想一直盯在辛泽渊身上,可?韩千君与他黏在一起,她一瞧瞧见的便是如胶似漆的两人?。
魏小知看不起韩家。当初韩家拿辛哥哥去牺牲,若非辛哥哥命大,早死在了京城,如今竟还好意思重续亲事。
韩千君并没有?感受到她的敌意,脑子?里全是她适才说的那番话,“一条腿伤到了骨…”
这几日两人?在马车上抱过,搂过,亲过…但也仅止于此,韩千君只见过他左边胳膊上的一道伤疤,并不知道他身上还有?多少。
原来当初他出京城后便到了长安,瘸着腿去的。
几人?又说了一阵客套话,时辰不早了,魏老还得出去做准备,没再留,起身同韩千君和辛泽渊告辞,“那老夫明日便来迎接东家与韩三娘子?入城。”
辛泽渊把人?送到了屋外。
外面风雪大,辛泽渊没带韩千君出去,站在檐下看着魏氏父女俩上了马背。
魏小知没急着走,回头看他,“辛公子?当初所说的那位小姑娘,就是她?”
辛泽渊没否认,提醒道:“以后别乱称呼。”
魏小知不以为然,“她要是吃醋,倒还是个可?救的。她乃官家小姐,又曾在宫中做过贵妃娘娘,免不得趾气?高?扬,怕是不知道辛公子?在咱们商界有?多吃香罢?当初为了能得到辛公子?,陆卢两家曾比拼家底,我?魏家若是…”
“莫要胡言乱语。”辛泽渊打断,“下回见了她,唤声少奶奶。”
魏小知无可?救药地?看了他一眼,含沙射影地?道:“软饭不好吃,可?偏偏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放着自己的饭不吃,硬要上去凑上一口…”
辛泽渊:……
魏小知骂完了爽了,不走还待何?时,双腿一夹打马走人?。
—
韩千君立在窗前一直看着两人?,看他们像是一对?老熟人?在交谈,那姑娘走后,辛泽渊还立在原地?等了一阵,心口顿时像是进了风雪,凉飕飕的。
见人?进来,便转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辛公子?,你?是不是要变心了?”
辛泽渊:……
没见过如此倒打一把的人?。
“何?为变?”在外站久了身上染了风雪,手也凉,没走过去牵她,立在那问?道:“变之前我?心是怎样?的?”
“辛公子?说过,你?这辈子?只为我?一个人?放花灯。”
辛泽渊点?头,他记得。
韩千君红着眼圈道:“你?以后别给她放…”
两件事跨度太?大,辛泽渊不太?理解这其中有?何?关联。
还没想明白,便见跟前的小娘子?梨花带雨地?质问?道:“你?,你?是真要变心了?今儿白日在马车上,你?还把我?亲得喘不过来,如今旁人?与你?说了几句话,连牵一下我?的手,都不愿意了吗?”
屋内几人?还没来得及撤离,全听到了。
杨风实在想不出来,主子?那样?的人?是怎么把姑娘亲得喘不过气?的,一本正经地?去偷瞟主子?的脸。
莺儿太?惊愕了,死死摁住杨风腰间的刀,豁出去性命搭讪,“亲吻是可?以呼吸的…”
第52章 千君也不差
“韩娘子不懂,亲亲是可以换气的…”
花楼里的妈妈教化那?些小娘子时,曾告诫过?她?们,亲个嘴儿可别把?自个儿憋死了,说?出去丢人。
杨风下意识去摸刀,刀没摸到,摸到了一双手。
莺儿很?有自知之明,“杨公子,奴闭嘴。”想了想又道:“奴说?的都是真的,奴去告诉韩娘子…”
“想死?”
莺儿慌忙摇头,“奴不想。”
—
辛泽渊则听明白了,是怪他?没牵她?。
无奈朝她?走去。
韩千君又不让他?牵了,把?自己两只手缩进袖筒内,嘟囔道:“我说?了你才牵多没意思,像是我强迫辛公子似的…”
转头朝楼上走过?,“辛公子忙,我困了,先歇息。”她?舍不得对辛公子生气,即便心里发酸说?话时也是温声细语,但转过?去后,僵硬的背影还是暴露出了她?的心思。
回到房里,心口越来越闷。
这与她?最初想的不一样,她?似乎做不到去祝福辛公子与旁的姑娘幸福美满,今日?辛公子只是前去送别除她?以外的姑娘,与对方多说?了几?句话,她?便承受不了了,那?往后他?若当真与旁人成亲,牵其他?小娘子的手,亲别的小娘子,还与其同床共枕…
想到那?些画面,韩千君连呼吸都急促了,她?接受不了。
脸埋在?掌心内,鸣春唤了她?好?几?回,她?都没听见,目光望向门口,好?半天也没见到辛公子跟进来,心头慢慢地空落。
头一回抓心挠肺地去等一个人过?来安抚自己,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这才意识到以往只要她?想,总是能?见到辛公子,两人初识的那?一阵,她?要坐马车一个多时辰才能?到私塾,可从未怀疑过?会不会白跑了,会不会见不到他?。
因为只要自己想了,他?都在?。
辛公子的好?就像是一瓶陈酿,越品越香,自己能?看?出他?的好?,别的姑娘也长了眼?睛,也能?得看?出他?的好?,今日?那?位魏姑娘喜欢他?。
鸣春见她?又是叹气,又是满脸焦灼,劝说?道:“娘子先洗漱,辛公子待会儿便上来了,娘子去被窝里暖着等…”
两人一路吃住同车,到了驿站也是住一间屋子,他?总要回来睡觉,韩千君去净室洗漱完钻进了被窝,翻来覆去滚了一阵,终于听到了推门声。
鸣春唤道:“姑爷。”
自从两人定亲后,鸣春口里的‘姑爷’便没变过?,即便如今两人的婚约还不知道算不算数,可辛泽渊也没纠正她?,“下去吧。”
韩千君本想起身去迎,问他?事情都谈妥了吗,脑子里却是他?与魏家姑娘立在?檐下说?话时的情景。知道他?的送别并非只会给自己一人后,韩千君周身都不通畅了,人躺在?榻上,彻底挪不动了。
辛泽渊看?了一眼?床榻的方向,先去往净室。
小半个时辰后,韩千君听见有脚步声慢慢朝她?走来,忙闭上了眼?睛。
很?快有人坐在?了身旁的床榻上。
两人一路虽同车同床,但每回皆是各自盖一床被褥,听到身旁被褥被拉动的悉索声,韩千君眼?皮子不自觉地跳动,庆幸自己面朝里侧,他?瞧不见。
人躺下来,辛泽渊才侧头看?着她?毛茸茸的后勺脑,轻声问道:“睡了?”
韩千君还没想好?是该睡着还是该醒着,犹豫一阵后,便错过?了开口的机会。
等了好?一阵没见他?再出声,韩千君后悔自己不该装睡,她?还有好?些事情要问他?。可折腾到这么晚,他?应该累了。
比起他?的大事,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并非大事,没去打扰他?,睁开眼?睛轻轻地挪了挪头,下一瞬辛泽渊的手便摸了过?来,捂住她?的头顶,轻声解释:“适才是我手凉,怕冰了你。”
韩千君一冷,也不知道怎么了,鼻子酸了酸,眼?泪便从眼?眶流到了枕头上。
“不生气了。”辛泽渊侧身搂了搂她?,哄道:“喜欢牵手,以后走哪儿我都牵着你。”
韩千君拿被褥抹了一把?眼?泪,转过?头接着灯火的微光看?着怀抱着他?的公子,嗓音都变了,“辛公子,我感觉我配不上你…”
辛泽渊看?着她?一双泪眼?,忍俊不禁,“你是如何得出这等荒谬之言的?”
韩千君摇头,一点都不荒谬,他?那?样好?,若非自己硬要缠上他?,他?早就娶了更好?的小娘子。
辛泽渊从她这副患得患失的神态中,终于窥见了一丝苗头,不确定地问道:“吃醋了?”
韩千君往他怀里钻去,沉默不语。
这回换辛泽渊睡不着了,把?人从怀中提溜出来,问道:“为何要吃醋?不是不愿意与我再续婚约?”
走了一路,能?抱,能?亲,就是不同他?提婚约之事。
韩千君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唇凑上去,一通毫无章法地啃咬,辛泽渊被她?撩得心火乱窜,又不得不保持清醒,脖子往后仰,不让她?得逞,非要她?说?话,“韩千君,说?清楚,为何吃醋…”
韩千君亲不到,便不亲了,顿了顿突然掀开了他的被褥,整个人钻了进来…
辛泽渊没料到她?来这招,身子瞬间僵住,手握住了她?肩头,要把?人推出去,嗓音不免重?了些,“韩千君,别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