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起跃
天知道他在看?到那些火光时,有多煎熬。
跑了这一段,韩千君人坐在他身上双腿都有些软,更何况被她压在底下的辛公子?,没回答他,先问?道:“腿麻不麻?”
辛泽渊把她的那只胆大妄为的爪子?从腿上挪开,捏在手里,再一次用肃然的目光看?着她,“你?不听话。”
韩千君想伸手,去抚平他皱起来?的眉头,手却没能抽动,被他握得死死的,只能用额头碰过去,轻轻蹭了蹭,“辛公子?别怕,我不会有事。”抬起眼睛,近距离看?着他微颤的眼底,轻声安抚道:“我是谁,韩千君啊…从小命就好,不仅会投胎,还会找夫君。头一个?没找好,没关系,不要了,再找一个?,这不一下就找到了我的真?命天子?,辛公子?……”
她眼睫不慎碰到了他眼睛,扫了一下后,似乎找到了乐趣,凑上去用睫毛一下一下地挠他,笑着逗道:“痒不痒?”
摇晃的灯火下,她的笑容如蜜,没有人能抵挡得了。
话说完便被辛泽渊一把揉进怀里,抱得很紧,韩千君有些喘不过气,知道他是被自己吓着了,解释道:“我是有把握的,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那些小姑娘不一样。”韩千君抬手搂着他的脖子?,让两人的拥抱更为结实,哑声道:“辛公子?捡回她们的初衷,是想让她们好好活下去,而不是某一日为了你?我而亡。”
她已经害死过很多人了。
韩千君把头埋在他颈项里,哽塞地道:“曾经我把辛公子?的学子?弄丢了二十个?,我不能再重蹈覆辙。”
“我知道她们个?个?本事了得,会把我保护得很好,可我觉得,我同样也?有能力保护她们,我的能力不在拳脚上,在权势上,那些权势是辛公子?和无?数死去的寒门为我撑起来?的,为何不用呢?她们留下来?只会送死,我不会,因为我身上,穿了辛公子?给我的盔甲啊,国?公爷没倒,我便永远是国?公府的三娘子?,没人敢动…”
“所以,让他们去知府寻求庇佑,我留下来?断后是最好的选择,我不会有危险,辛公子?别怕…”
也?别想为了不连理她,再把她撇下,她会陪着他平平安安地回到京城,三兄说的没错,她不应该逃避,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要做的不该是愧疚,而是回报。
她想和他在一起,护住他的将来?。
韩千君起身,捧着他的脸,抵住他鼻尖道:“辛公子?,接下来?的路把旗帜换成韩家的吧。”
让她把他接回去。
第55章 冲出重围
韩家的先祖最初以武将出身?,族徽为狮子头,寓意为雄狮猛虎,底下的‘韩’字乃当年老国公亲自撰写,与狮子头构成了?一个文字与图案相结合的图腾,韩家的旗帜一出,代表的便是大周的振国猛将。
薛侯府想对韩家的女婿行?谋杀之意,那她就用韩家的名义,正朝纲平乱臣。
这?回?该韩家来保护他了?。
旗帜没有,那便现做,她的辛公子无所不能,韩千君道:“辛公子帮我做几面旗好不好?”她垂下目光,看?向他腰间?挂着的荷包,如实招来,“其实我不会刺绣,压根儿不懂女红,荷包不是我绣的,是鸣春绣的,辛公子不用珍藏,荷包旧了?咱们就换,换更好的…”
那夜老妪同她说,“包袱里的东西,郎主一直珍藏着锁在箱柜里,舍不得用,奴婢猜应是少夫人?为郎主做的。”
包袱是一年前他离开京城时鸣春给他的,并非是韩千君亲手所做,她不会的东西有很多,但在她的优势面前,这?些都无伤大雅,她有权有钱,很多东西不必他们亲历而为,只需要用她的名字,让她露个面,便会有人?来护她的周全?,替她挡住跟前的刀枪。
“等我们平安地?回?到京城,辛公子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韩千君看?着他眼底的犹豫,轻声说服道:“我不想看?到寒门再有任何伤亡,辛公子也不想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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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风和莺儿所在的渔船已经抵达了?关卡。
莺儿从未坐过货船,只坐过灯火璀璨,载歌载舞的画舫。可两?者的环境实在相差太大,坐画舫时她看?到的全?是美景美食,如今一转头便会对上了?一双死鱼眼,周围满是鱼腥味。
杨风和她今夜皆是一身?渔夫打扮,船舱内本就潮湿如今又是冬天,河面上的风寻着缝儿往里面钻,莺儿不知道该躲到哪儿,冷得牙齿打颤。
看?对面的杨风,彷佛他察觉不到冷,久了?便怀疑是不是他站的地?方没有风,鼓起勇气道:“扬,扬公子,能换个位置吗?奴…”被杨风抬眼一警告,及时改口,“我,我这?儿漏风,好冷…”
杨风没说话?,把位置让给了?她。
“多谢。”莺儿搓着手起身?,人?刚靠过去,便觉一股凉风从杨风适才站着的位置,迎面灌过来,激得险些喘不过气。
莺儿:“……”
杨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声不吭地?回?到原位,确定她不会再生出什么幺蛾子了?,才缓缓站了?回?去。
船只早已驶出峡湾,进入到了?宽阔的江面,临近关卡时逐渐有光亮溢进昏暗的船舱,远远便能听到前方传来的吵闹声。
“靠过来,受检!”
“停船!排好队一个一个地?来…”
“动?作快点…”
莺儿一听到京城人?的大嗓门,便开始瑟瑟发抖,大抵也瞧出来了?自己这?一趟惹出来的动?静不小,怯怯地?问道:“扬公子,奴…我害怕,万一,我说万一,他们抓到了?我会怎样?”
杨风没一句废话?,“死。”
莺儿抖了?抖,更冷了?,自己为自己壮胆,“我相信杨公子的功夫,全?天下无敌,没人?能打得过你。”
杨风没理会她的吹捧,脚下的船只已靠向了?官船,提醒道:“不想死就闭嘴。”
最近薛家以搜查叛军为由,不仅封锁了?长?安的城门,江面上也设了?关卡,所有经过的船只,都需要依次排队,一个一个受检。
火光逼近,刺目的光线从缝隙内照进船舱,莺儿躲在黑暗中,心头的恐惧替代了?寒冷,紧紧咬住牙关,动?也不敢动?。
左舵主唐海停船上了?甲板,放好铆,把官船上的官差接了?下来,笑着招呼道:“哟,官爷,这?么巧,昨儿早上小的受过检。”
对方对他昨日早上给的那一袋子银子有些印象,态度没了?适才的强硬,问道:“里面的人?都出来了??”
“都出来了?,就这?几个伙计,全?在这?儿官爷再看?看?,昨日都见过了?…”
昨日早上官差确实已仔细查过船舱,不过是一艘普通的生鲜货船。
唐海瞧瞧递过去一袋银子,低声道:“官爷您看?,船上的东西耽搁不得,这?不想早些受检完,出去好赶个早市…”
话?没说完,对面的甲板上突然大片火把拥了?过来,薛家的世子薛藻立在船头,不耐烦地?道:“磨蹭什么,进去搜!”
没想到会碰上薛家世子,唐海眸底一暗,收回?钱袋,目光看了一眼跟前的几位船夫,示意几人做好火拼的准备。
官差举着火把往船舱内走去,唐海跟在身?后,摸向袖筒内的弯刀,还未抽出来,身?后的江面上突然“嘭——”一道爆炸声传来,火光之亮把整片江面照得如同白昼,所有人?都被这?震天的动?静怔住,纷纷抬起头,只见五六艘大船,浩浩荡荡从对面驶来,船头赫然竖着一道旗帜,被夜风鼓鼓展开,赤红色的狮子头和烫金‘韩’字,如同雄狮过江,威严而凛冽。
韩家?
薛家世子脸色突然一变,吆喝适才的官差上船,“击鼓,戒备!”
号角和战鼓声瞬间充斥在黑夜里,薛家所有官船快速往江中心拥进,原本就拥堵的江面霎时乱作一团。唐海拿出竹箫对着半空吹了一声,围在他周围的船只彷佛长?了?眼睛一般,缓缓往外扩散,让出了?一道宽敞的通道,悄无声息地把那艘货船护送出了关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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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府林大人?自从被一群女娃撞破门后,一夜没合眼,已令人?跑了?一趟辛巷,见到的只是被一堆烟花摧毁后的庭院。
没见到人?,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自己不用与薛家的人?正面起冲突,薛家最近虽失宠,但毕竟是皇帝的亲舅家,且这?回?来的还有太上皇的人?。
一个薛家加一个太上皇,和反反复复得宠又失宠的辛家辛泽渊相比,孰轻孰重,闭着眼睛都知道。
两?方人?马要杀就杀,别扯上他们便是了?。可坏就坏在,韩家三娘子掺和了?进来,如今辛家便不仅是辛家,还牵扯到了?韩国公府。
而国公府的背后还有一个昭德皇后,和正在慢慢得势的朝中寒门。
如此?强大的两?股势利一碰上,便如同神仙打架,遭殃的是他们这?些恰好站在附近的人?,韩三娘子若真要落入了?薛家手里,有个三长?两?短,就凭她昨夜求上门来的举动?,自己这?颗项上人?头迟早不保。
无论如何,得先知道人?去了?哪儿。
派出去的人?天快亮了?才回?来,匆匆禀报道:“大人?,找到了?!”
林大人?紧张地?问:“在哪儿?”
“渡河关卡上,被薛家世子拦截了?。”侍卫正色道:“韩三娘子的船上,挂上了?韩家的旗帜。”
林大人?一怔。
果然还是逃不过,若只是辛家巷子的人?,他还能装作不知道,可韩家的旗帜一旦挂上,意义便不一样了?了?,再也不能装瞎。
这?一遭劫难看?来无论如何是躲不过了?,林大人?让小厮取来大氅,一面往外走,一面吩咐底下的人?,“备船!”但愿不会在他的地?盘上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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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渡河的江面已被当朝最庞大的两?个大家族,薛家和韩家的船只堵了?一个晚上,所有渔船商船纷纷退后绕道不敢靠近。
韩千君后半夜睡了?一阵,凌晨时被号角声吵醒,揉了?揉发胀的耳朵,骂道:“这?天杀的,扰人?清梦,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
对面的官差扯着嗓子,又开始了?一轮喊叫,“请韩三娘子放铆受检。”
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对方翻来覆去也就只会这?一句,到底不敢像对待一般商船那般强硬来搜。
韩家的族徽一挂,船上所有的人?便都成了?韩国公府的人?马,一旦受到威胁,纵然他薛家有搜查公文在身?,只要手里没有皇帝下达的降罪圣旨,都将会成了?谋杀朝中重臣的逆贼,国公府的人?有足够的理由回?击。
从昨夜韩家‘炸鱼’的气势上来看?,便知道韩家的几艘船上装满了?火药。
薛家世子昨夜在得知对面船上的人?乃韩千君后,便破口大骂,“不过一个被陛下退回?来的弃妃,竟敢造出这?番动?静,她哪里来的本事…”
可气就气在,她这?个‘弃妃’一点都不像弃妃,还真有本事拦着不让他上船去搜。
辛家的人?马接着韩家的名义,从暗处度到了?明面上,个个态度嚣张,尤其是那个叫什么张威的,待官差一轮喊完后,便粗着嗓门回?道:“我家娘子说,让你们去问问薛世子,想搜我韩家的船,可有陛下的手谕?若是有,派个人?送过来,三娘子曾见过陛下的亲笔,自会鉴别真伪…若是没有,好狗不挡道,三娘子还等着回?家过年呢!”
不仅嗓门比这?边的大,气势也盖过了?他们。
“你算什么东西?!”喊话?的人?乃兵部一员副将,本就不屑与这?群土匪周旋,见他态度如此?嚣张,当即气得拔剑。
“我不算,你算个东西。”张威道:“你们薛家这?般兴师动?众堵了?长?安城河道,是为什么?搜刮百姓,还是贼喊做贼?莫非叛军就在你们船上?”说着便学了?他适才的口吻,大喊道:“请薛世子放铆受检,咱们国公府韩娘子要上去搜上一搜…”
那名副将气得冒烟,恨不得立马轰过去,回?到船舱便请示薛世子,“世子,韩三娘子拒绝下船,态度极为嚣张。”
对方嗓门那么大,薛世子长?了?耳朵听到了?,不仅他听到了?,里面的知州林大人?也听得清楚,陪着笑当起了?和事老,“底下一群不懂规矩的人?,说的都是气话?,薛世子不必放在心上。”语气一转,林大人?又道:“那韩三娘子一年前陪府上的三公子去兆昌赴任,如今年关赶回?京城,思家心切,见自己被堵了?一个晚上,心头难免火气大,薛韩两?家同为朝中重臣,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非得刀刃相见,以下官看?,有什么误会及时解开便是…”
对于林大人?来说,此?时最有利的便是和稀泥,“薛世子若是信得过林某,林某待会儿便去韩三娘子那,替世子搜查一番如何?”
薛世子没有想象中那般难说话?,沉思一阵后,客气地?道:“有劳林大人?了?。”
林大人?松了?一口气,与其辞别,下了?船又去往对面韩家的船只。
待人?一走,薛世子便问副将:“确定辛泽渊在船上?”
副将回?道:“在。”
临行?前父亲下了?死令,就算全?军覆没,与其同归于尽,也不能让辛泽渊离开长?安,一旦辛泽渊回?到京城,薛家面临的便是灭族之灾。
薛世子道:“调战船,上好弹药,天色一黑便攻,一个活口都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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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林大人?上了?韩千君的船只,见到人?后还未开口,便听她道:“薛世子不会听林大人?的。”
林大人?一愣,“三娘子何出此?言?”
“他是不是答应了?你不会动?手?”韩千君深知薛家那窝子人?的品行?,喜欢背后捅人?刀子,从不会对韩家人?低头服软,“他如今不打,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打不过,待今夜薛家的援军一到,我便会沉入林大人?所管辖的长?安河域…”
林大人?摇头,“不,不至于…”他看?那薛世子挺好说话?的。
“你敢赌吗?”韩千君看?着他,问道:“你敢拿我韩家三娘子的命去赌吗?”
林大人?从未见过韩家这?位三娘子,但她的传说却没少听,她是当朝唯一一个被封为贵妃娘娘的姑娘,也是唯一一个被完好无损退回?韩家的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