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夫成了首辅后 第2章

作者:海馥薇 标签: 宫廷侯爵 市井生活 轻松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姚月娥不想跟他争个嘴上输赢,冷脸唤上齐猛就要走。

  堵他们的人没得指令并未放行,双方正要对上,陈方平倒出手挥了挥,对几个堵人的小厮道:“还堵着干什么?没看见姚师傅这火烧屁股到处借钱的急样?再有一月就是交货期限,到时候姚师傅拿不出那五百两的赔款,就真的只能去州府的窑子里卖……”

  几人肆无忌惮地笑起来,那声音回荡在灰蒙蒙的巷子,把邻近几家的狗都惹得吠叫起来。

  “你说……什么?”姚月娥怔忡地望向陈方平,一时脑中轰然。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他笑意盈盈地乜她,仿佛等的就是这句恍然大悟地诘问。

  眼前的人表情空茫,长翘的睫毛在寒风中微微翕动,像两只颤动的蝶翼。

  啧!

  陈方平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小白脸长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跟自己作对,真是白瞎了这副顶好的皮囊。

  “你怎么知道合同的违约赔偿和交货期限?”眼前人梗着脖子,巴掌大的脸也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愈发的红艳,真是比起州府那些头牌小倌儿都不遑多让。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陈方平虽不好男色,可看着眼前这个活色生香的小白脸,心里竟也起了丝怜香惜玉的心思。

  他依旧是那副嬉笑的嘴脸,故作惊讶地接话到,“哎呀!我怎么会知道呢?我若说我遇菩萨托梦,姚师傅信么?”

  “是你……”姚月娥恍然。

  什么订单,什么劫匪,哪有什么意外之灾,全是有心之人的筹谋算计!

  陈方平却佯装惊愕地揉了揉手里的铜炉,故作委屈道:“话可不能乱说,姚师傅有证据吗?”

  姚月娥哑了火,用一双桃花眼恶狠狠瞪他。

  见她那副恨不得饮血啖肉的模样,陈方平心头舒坦,呲笑一声转身要走,却觉手上一空。

  滚烫的火炭从头泼下。

  一切发生得太快,陈方平直到火炭烧了脖子才反应过来,吱哇乱叫的声音响彻深巷。

  姚月娥一早就给齐猛使了眼色,两人趁得小厮手忙脚乱冲突包围,狂奔了好几条街才停下来。

  “师父,”齐猛忘了眼身后,问姚月娥道:“契书的事怎么办?”

  姚月娥喘着气,“查一查契书甲方和陈方平的关系,年后跟我去一趟州府衙门。”

  她就不信了,这嘉禾县官商勾结、沆瀣一气,整个州府衙门莫非还找不出一个不同流俗的官么?

  这些从封府带出来的东西她虽不稀罕,但也不能白给陈方平。

  姚月娥摩挲着手里的白玉簪,离开封府的两年里,头一次念起送她东西的那位封家少爷。

  早知出门在外这么费钱,当初就该多拿他……

  哦不,是多挣他一点了。

  

第2章 杀神“她的东西你还留着?”

  上京,御史台。

  春节依始,上京就接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雪,丢棉扯絮的架势,将整个京师都裹了层银装。

  御史台正厅前的院子里,大箱小箱的东西铺了满地,有些放不下的干脆堆在一起,放眼望去,满目都是成堆的金银铜件。

  一名绿衣官员通报着查抄的财物,两列官员垂首而立,皆是一副低眉顺眼、如临大敌的姿态。

  “咳……”

  一声几若不闻的咳嗽从上头传来。

  唱报声戛然,有些胆子小的官员跟着吓得哆嗦,肩上积雪就簌簌地落了一地。

  立于圈椅一侧的大理寺少卿叶夷简俯身,低声问了句,“封相可是有什么想问的?”

  一时间,众人屏息凝神,御史台正院里的雪似乎都下得更盛了些。

  半晌,那身着紫袍的男人才缓慢地抵了抵眉心,平淡吐出两个字,“巾子。”

  芝兰玉树、霁月光风的长相,剑眉凤目却不显锋利,只是那双黑且幽深的眸子闪着寒凉的光,让人相信那一身温润如玉、彬彬有礼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冷硬杀伐的性子。

  内侍如临大敌,捧了张巾帕呈上去,男人接过来挥挥手,示意唱报的官员继续,堂下个个缩头缩脑的官员这才咽了口唾沫。

  叶夷简不动声色,思绪却回到月前的那次新帝贺寿。

  天下初定,大昭建国不过一年,永丰帝有意怀柔,与前朝降附的官员一示亲近。

  对方都是久经官场,自然争相想在新帝面前一表忠心,于是大家纷纷拿出压箱底的好物,寿礼不可谓不奢靡。

  可大家都忘了,新帝虽也出身官宦,其祖父却曾因历数前朝暴政而获罪。新帝束发之时,家道业已中落。故要说对这贪官污吏,永丰帝可说是恨之入骨亦不为过。

  但新朝初立,当务之急是稳固朝纲,对前朝真心归顺的官员,只要不过分逾矩,新帝对其都采取的是姑置勿问的态度。

  偏偏这闽南路的转运使急功近利,向新帝进献了一把名唤三日月宗的宝刀。

  新帝爱刀,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本是投其所好的美事一桩,但坏就坏在这把刀声名显赫——不仅是一代铸刀大师的杰作,更是邻国东瀛的前朝皇家之物。

  永丰帝少时痴迷,废了多番经历都没能弄到手的东西,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绕过朝廷,直接落到了一个小小转运使的手上……

  细思极恐。

  新帝震怒,要求朝中彻查,而这件事,自然便落到了当朝参知政事,封令铎的身上。

  他与永丰帝自幼相识,两人不仅是挚友,当年他还曾随永丰帝起兵北上,为大昭的建立打下了大片江山。就连永丰帝自己都曾说过,“若无恪初之勇略,江山之所属难定。”

  通报声打断叶夷简的思绪,他抬头,只见一名侍卫于风雪中急步行来。

  他埋头穿过林立两排的官员,径直往封令铎跟前一跪,颤声道:“禀、禀禀告封相,闽南路转运使胡丰,方才……在牢里自戕了。”

  现场响起一阵低低的抽吸声,惊讶、惶恐,或许还夹杂着几分明显的如释重负。

  叶夷简心情复杂地觑了一眼身侧的人,他却还是一副正襟危坐,云淡风轻的模样。

  半晌,那双深邃的凤眼掀开,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正院里还没清点完的赃物,沉声问了句,“怎么死的?”

  侍卫赶紧道:“说是……是趁着看守的不察,撞、撞墙死的。”

  “撞死的?”封令铎微蹙了眉,清冷惯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可那双瞳眸却泛起肃杀之意。

  叶夷简想起昨夜与他同审人犯,封令铎下令杖杀从犯之时的神情,也是现在这样,波澜无惊,那份淡然,就连他这个久与审讯刑罚打交道的大理寺少卿都自愧不

  如。

  侍卫伏得低低地,点头正要再应,却只听见上头轻描淡写的一句,“今日守值之人悉数抓获,入狱待审,反抗者,杀无赦。”

  不容置疑的吩咐犹如惊雷,那侍卫当即吓得哭跪在地,大喊冤枉。

  可叶夷简知道,为防人犯自戕,刑部大牢里早就做了严密部署。而撞墙要多大的力气才能当场毙命,单凭“趁人不察”是绝无可能的。

  新帝根基未稳,几个核心衙门都还在肃清,这些犄角旮旯的职位,更是管不过来。故而今日当着这满朝文武的面,杀鸡儆猴很有必要。

  侍卫被哭喊着带下去了。

  封令铎掸了掸袍上积雪,起身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挥手让两排“监查”的官员退下了。

  御史台的正院里空寂下来,只有大雪还在簌簌地落着。

  叶夷简笑了两声,行至封令铎跟前揶揄道:“封相,辛苦了。”

  前面男子脚步一顿,转身瞠他,“说人话。”

  “诶,”叶夷简笑得更开,“恪初,你刚才是没看到,那帮老家伙在下面,就差尿裤子了。”

  两人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玩伴,封令铎一板一眼、不苟言笑,叶夷简嬉笑怒骂、没个正形,故而方才是碍于场合,他才不得不严肃。

  封令铎不搭理他,兀自行到那堆查抄的赃物之前,叶夷简跟过来,随手拿起几件物品查看,“你看这上好的冰种翡翠,话说我在圣上那儿都没见几个,这狗官居然有这么多!”

  封令铎“嗯”了一声,并不附和,只问:“这些东西你可知道价值几何?”

  叶夷简摇头,撇嘴道:“估计得有整个闽南路半年的税收吧?”

  “一年。”封令铎纠正,复又道:“胡丰在闽南待了不过五年,竟能积累下如此财富,横征暴敛鱼肉百姓,前朝不亡,可能吗?”

  叶夷简叹口气,转身拾起另一箱赃物里的一对玉镯道:“你看这镯子,是上好的和田玉吧?我记得你家祖传好像就有一对,你娘还说要给你留作聘礼。啧!”

  他称赞,举着手镯转了个圈,“这么好的东西,我还以为世间不可多得,没想到竟还能……诶诶!”

  话音未落,叶夷简只觉手上一轻,回神之时,才见那对玉镯是被封令铎一把夺走了。

  “你小心点!”他吓得心惊肉跳,“这一对镯子能抵我大半年的俸禄吧?摔了我可赔不起。”

  “两年。”

  “啊?”叶夷简一头雾水,却见封令铎神情阴翳,那眼神比起方才说“杀无赦”的时候,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极品的羊脂白和田玉,光泽莹润,触感光滑,色泽通透,就像是……

  就像是美人轻染薄汗的肌肤。

  他还记得那样细腻柔滑的触感,夏夜闷热的雨后,两个人汗津津地搂在一起。释放过后,他就爱一遍遍抚摸她微微翕动的肩胛。她则会嗔怪地边推边骂,那两只镯子蹭在胸口,会让人忍不住想在玉镯上系两根绸绳,将她的双手绑在床头。

  “怎么了这是?”叶夷简疑惑,“你怎么知道这镯子要这么多银子?”

  封令铎回得面无表情,“因为这就是我娘说要留给我作聘礼的那一对。”

  连表面上留着的细微划痕都一模一样。

  叶夷简听得怔愣,眼神在封令铎和那堆查抄的赃物之间乱瞟,慌忙撇清关系道:“那话先说好了,你我虽有些交情,但这件事如果查到你的头上,我是不会……”

  封令铎斜眼乜他,警告到,“别乱想,这镯子我三年前就送她了。”

  可如今这镯子又是怎么辗转到了闽南转运使的手上?

  封令铎心中烦躁,拿着玉镯的指节也隐隐泛出青白。

  这么一说,叶夷简倒是又明白了过来。人生在世,各有不易,谁又能想到当今这丰神俊朗、权势滔天的当朝封相,竟也会被个从没放在眼里的女子摆了一道。

  “哎……”叶夷简半是悲悯、半是揶揄地叹气,抬头却见封令铎早已大步行远,只留下个冷漠而飘逸的背影。

  片刻,风雪中一道沉稳的嗓音传来。

  他说:“我现在进宫面圣,年后便与你一道去闽南查案。”

  叶夷简:“啥?”

  *

  封令铎拿着密诏从大内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马车甫一在封府门口停稳,他就见嬷嬷搀扶着封夫人正往府门行去,看样子,似乎是刚送走府上拜访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