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野梨
贵妃素日眼高于顶,对皇后娘娘也不甚恭敬,今日就该把她叫来坤仪宫,看她还张狂不张狂?
傅瑶自镜中瞥了丹珠一眼,明白她是想看贵妃的笑话。傅瑶自也乐意出口恶气,但此刻却不赞同道:
“打落水狗可得留神被溅身泥点子。”
“皇上丢佩的事儿蹊跷,咱们都甭上赶着去理会,免得再惹一身骚。”傅瑶肃声叮嘱。
丹珠闻言敛起笑容,小心翼翼地发问:“娘娘的意思是,此事当真和嫔妃们有干系?”
“一个御前,一个后宫。就这两处地方最热闹,什么事儿能跑得了?”傅瑶哂笑一声,不乐观地说道,“今日能不赖到本宫身上,就算是阿弥陀佛了。”
丹珠骇得后颈冒汗,扶着皇后起身,忍不住低声问:“用不用奴婢先在宫里排查一番?”
傅瑶烦躁地摆摆手:“外头那些个贼眼珠子
都在呢,莫要轻举妄动。坤仪宫还不是谁都能放肆的地方,想把脏水泼进来,也要看本宫答不答应。”
水晶珠帘已近在眼前,丹珠无声颔首,暗自稳下心神,扶着皇后步入外殿。
如常受过嫔妃们拜见,傅瑶端坐在凤椅上,抬手命道:
“妹妹们都请起吧,赐座。”
“多谢皇后娘娘。”
众人各自起身落座,而原本该是贵妃的位子,此刻已空了下来,显得分外打眼。
傅瑶见此情状,脸上才终于露出几分真心笑容。
听着皇后关怀新来的顾婕妤,文妃插不进嘴,便与慧嫔分了块紫薇饼尝尝。
待这厢话罢,文妃又抬头看向对面的虞嫔,忽而好奇问道:
“虞妹妹瞧着脸色不好,可是昨日吹了风的缘故?”
“不瞒诸姐妹说,嫔妾昨儿从贵妃宫里出来,正巧碰见皇上呢。”
虞嫔轻轻抚着胸口,接过话茬儿后,果然提起丢佩一事:
“后来去文妃娘娘那儿看望大皇子,不知不觉就坐到了晚膳时分。哪知竟又听前头传来信儿,说是皇上丢了玉佩,可把嫔妾吓得够呛。”
傅瑶眯了眯眼,佯笑道:“皇上明察秋毫,不会因匆匆打个照面儿,便无端怀疑虞妹妹,妹妹且放宽心便是。”
“正是如此,嫔妾多谢娘娘开解。”
虞姿颇愁见笑,起身柔脆应声。不经意地瞥了眼顾婕妤的方向,又随意谈笑般开口:
“嫔妾听说,皇上丢的还是枚羊脂白玉如意佩呢。”
“那可真是块儿宝贝。臣妾记得,自打五年前进府起,皇上便日日佩着它了。”
文蘅配合着点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
“若是不慎落在何处,日后还能寻见,倒也还罢了。但若是有人存心偷盗,待宫正司把这贼人揪出来,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虞嫔抿茶浅笑,朝下首某个小嫔御使使眼色,那人头脑灵活,立马随声附和。
其他人自不甘落后,纷纷开口跟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起那“贼人”来。
“顾婕妤,你身边的宫女怎么了?”
不知谁忽然突兀地问了一句,殿中霎时寂静下来,众人目光齐齐投向顾婕妤身后。
果见有个宫女唇色发白,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活像是像挨了当头一棒。
“青黛?”顾婕妤微微蹙眉,扬高些声调发问。
听得这声质询后,那唤作青黛的宫女,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说:
“婕妤饶命,各位主子饶命!那玉佩当真不是奴婢偷的,奴婢只是碰巧拾到……”
此言一出,有人惊愕,亦有人幸灾乐祸。
傅瑶将菩提子撂在案边,“啪”地一声制止底下窃窃私语,又沉着脸问道:
“那玉佩如今在何处?”
“回皇后娘娘的话,尚在奴婢房中。”青黛可怜地流着眼泪,跪在地上怯怯回话。
“来人!立刻押她去取。”傅瑶当机立断,瞥向身旁站着的首领太监。
虞嫔唇角微勾,悠悠提议道:“启禀皇后娘娘,嫔妾以为,既是皇上身边的物件,还是寻个御前宫人来认才妥当。”
这倒无有不可,傅瑶略一颔首,命丹珠派人去乾明宫传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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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芙姑姑!寻着了,寻着了……”
乾明宫中,小太监满脸喜色地颠儿进来,一眼寻见玉芙,忙扑跪过去,朗声禀道:
“万岁爷的玉佩寻着了!”
尚盈盈正忧心忡忡地与杏书交谈,乍一听这话,真是可喜可愕,急忙问道:
“此话当真?你是在哪儿寻见的?”
“不是奴才……”小太监从地上爬起来,喜笑颜开地抹了把汗,“是皇后身边的丹珠姑姑来传话,说方才有个宫女招认捡到了玉佩。皇后娘娘欲寻个御前之人,速往坤仪宫中辨认。”
尚盈盈闻言,却忽然面露迟疑。眼下这时辰,坤仪宫中的请安定然还没散。凭心而论,尚盈盈不是很想在宫妃跟前露脸。
察觉尚盈盈犹豫,杏书立马说道:“我陪你去吧,或是叫上刘喜……”
“不成。”
尚盈盈苦恼地抿紧嘴唇,打发酌兰回屋替她取妆粉,这才解释道:
“眼下真相如何,尚不明朗,为防突生变故,乾明宫里得留人主持大局。”
尚盈盈垂眸盯着手背上的划痕,其实这伤昨晚便无事了,只是红印子迟迟不褪。
平常裹个帕子就成,去坤仪宫还是该用粉英遮上,免得引众人注目。
匆匆思量后,尚盈盈还是决心单刀赴宴。正欲赶去坤仪宫,却在门上意外碰见个熟人。
“玉芙姐姐当心!”
小安子差点儿撞上尚盈盈,忙朝后一仰,错身让出道儿来。
“小安公公?你怎地在此?”尚盈盈看清来人,不由惊讶。
“干爹听说您这儿出了乱子,特地遣奴才过来,瞧瞧有没有什么能帮衬您的。”小安子忙躬身回答。
“您来得可巧,真是及时雨一般。”尚盈盈顿露笑颜,而后又问,“此事贵太妃知道吗?她也同意您过来?”
小安子想了想,点头道:“贵太妃没说什么,只交代奴才仔细些。”
尚盈盈彻底放下心来:“如此正好,劳烦您陪我往坤仪宫跑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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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盈盈甫一在坤仪宫露面,众妃顿时互相打起眼色,心里各怀鬼胎。
即便没见过玉芙的人,此刻一见,便也立马猜到她是谁。
方才那个接了虞嫔暗示的邵才人,斜眼睨着尚盈盈,与身旁的董宝林低声哼道:
“旁的宫女都穿绿衫子,怎么偏她穿得不蓝不绿的,御前姑姑就能这样放肆?皇上也不管管?”
“邵姐姐没瞧见么?那么好的孔雀绿缎子,咱们都沾不着边儿呢。她能穿在身上,约莫是皇上亲自赏的吧。”
董宝林说罢,促狭地笑了一声,又接着说:
“贵妃跟她碰一下,尚且要伤筋动骨,莫非邵姐姐敢同她掰掰腕子?
邵才人撇撇嘴,认怂地靠坐回去。
而见玉芙过来,傅瑶倒成了脸色最好的一个。命玉芙平身后,她又忽然朝小安子问道:
“你是贵太妃宫里的人吧?”
小安子笑容可掬,立马跪地自报家门:“奴才寿安宫殿上太监安久英,叩见皇后主子、各位娘娘。”
——贵太妃派人跟来做什么?莫非是打量着给玉芙撑腰?
众人又有了新想头,掩唇悄声议论。
今日这请安久久不散,柏筠宁实在嫌烦,不禁扶额撑去案边,柔声提醒道:
“皇后娘娘,还是先请玉芙姑娘看看佩吧。”
傅瑶方才只作未闻众人议论,含笑不语,此刻听得慧嫔催促,才总算谈回正题。
丹珠接了眼神,立马托着银盘上前,拿给尚盈盈验看。
尚盈盈握来一瞧,发觉这佩倒是真的,只是下头的络子仍不见踪影。
“不知是哪位宫女拾得此物?”尚盈盈赶忙问道。
顾婕妤脸色不佳,用不着别人来说,便径自开口道:
“是我宫中的侍女青黛。”
尚盈盈循声看向发话之人,心中却有一瞬恍惚,猛然间想起顾小王爷。
倒不是因他兄妹长得相像,而是小王爷曾言,一见玉芙便觉得亲近。
尚盈盈从前只当是顽笑话,如今见到顾婕妤,她才恍然原来人与人之间,当真会有种莫名的熟悉。
可顾婕妤只淡淡瞧尚盈盈一眼,便让青黛上前来回话。
这倒奇怪了。从前小王爷笑言亲近,尚盈盈未曾能同感。如今尚盈盈忽有触动,顾婕妤却仿佛没感觉似的。
尚盈盈按下疑惑,握着如意佩,朝青黛发问:
“你拾到玉佩时,下面没系着条方胜络子?”
青黛神色慌张,磕巴道:“好像是、是有一条。”
“那络子呢?”
“奴婢觉着那络子颇有些老旧,又怕被人认出来,便解下扔去井中了。”
尚盈盈手指蜷紧,顿时揪心不已,忍不住加重几分语气:
“说清楚,是何时扔的?又扔去了哪口井里?”
“奴婢是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