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66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臣弟给皇兄请安。”

  荣王一进去站稳当,便又嚷嚷开了:

  “前阵子端午佳节,行宫里那么热闹,皇兄怎么就忘了给臣弟府里赐碗枭羹呢?还得臣弟巴巴儿地自个儿上门来讨!”

  晏绪礼闻言,顿时笑骂道:“你成日野在京郊那几片树趟子里,撵兔子打雀儿的,还差朕赏你这口吃食不成?”

  尚盈盈站在门外,听着里头热火朝天的拌嘴,不由得莞尔一笑,悄没声儿地离开快雪时晴斋。

  待帘栊外那抹窈窕身影彻底消失,晏绪礼随口命赐座,这才又看向荣王,声气儿平淡地问:

  “说吧,又有什么事儿?”

  荣王立马收起嬉皮笑脸,从怀里掏出本折子,双手捧着递到晏绪礼面前:

  “皇兄,您瞧瞧这个。”

  荣王微躬着腰,神色也郑重起来,压低声音回禀康王结交朝臣之事。

  “……臣弟底下人还探得,前几日康王在府里宴请他那岳丈,翁婿俩吃酒吃得高兴,嘴里愈发没个把门儿的。”

  荣王说到这儿不由卡壳,似乎在斟酌措辞,又往晏绪礼跟前凑了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席间竟又提起说,说什么想不想……呃……”

  他眼珠子转了转,悄声吐出四个字:

  “王上加白。”

  王上加白,可不就是个“皇”字?

  一股冷冽杀意,立时自皇帝身上弥漫开来。

  晏绪礼最厌旁人觊觎他的东西,当即冷斥:

  “不知死的东西!”

  翻开折子扫了几眼,晏绪礼脸色愈发阴沉。待看到最后,他手腕一扬,“啪”地一声,就将那折子狠狠掷在案上。

  力道之大,震得案上的笔墨纸砚都颤了颤。

  荣王也跟着一哆嗦,心里头是又敬又畏,还有那么点儿……羡慕。

  眼见正经事儿说罢,荣王瞅着他哥那冷峻侧脸,暗地里偷学方才他掷折子的动作,比划了一下,可惜没那气势。转头学他睥睨眼神,又不是那味儿。

  荣王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问道:“哥,我啥时候能像你这样儿啊?忒带劲儿了!”

  荣王自个儿琢磨片刻,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忽然间一拍手,煞有介事地说道:

  “是不是成天到晚驴着个脸,就能看起来特爷们儿?”

  荣王那张透着傻气的俊脸,直不楞登地就往晏绪礼跟前儿怼,热乎气儿都快喷到龙须子上。

  晏绪礼唇角一抽,嫌弃地皱起眉头,长腿一抬,带着风就朝荣王膝弯儿卷过去。

  动作是又快又狠,半点儿没带含糊的。

  “哎哟喂!”

  荣王哪儿防着他哥说动手就动手,腿弯子吃痛,身子猛地往前一栽歪,差点儿没给自个儿绊个跟头。

  瞧着荣王那狼狈样儿,晏绪礼这才解气,冷哼一声:

  “滚,少在这儿跟朕贫嘴逗牙。”

  荣王在地上站直,歪头扭过身儿,伸出爪子拍了拍后袍子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瞧着还挺潇洒。

  晏绪礼斜乜荣王一眼,嘴里刻薄道:

  “你的当务之急,是先把毛儿长齐。”

  嘁!

  荣王皱皱鼻子,随后却是乐开了花儿,在心底大笑三声。

  想他堂堂荣王,如此玉树临风,貌比潘安,九哥指定是羡慕嫉妒。

  生怕他也学会这招儿,全天下姑娘全都来喜欢他啦。到时剩他哥一个孤家寡人,多可怜哪哈哈哈。

  没错儿,指定是这样儿!要不干嘛踹他?

  这般想着,荣王心里头那点儿憋屈顿时烟消云散,反倒是美滋滋起来。

  晏绪礼懒得搭理荣王心里的小九九,只抬眼瞧着他,又是摇头晃脑,又是得意洋洋地尥蹶子。

  晏绪礼看得额角青筋直蹦,他总疑心,这小子是不是六岁那年发高烧,不慎把脑子给烧坏了?

  若不然,怎么隔三差五就要撒癔症?

  但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估计是治不好了吧。

  晏绪礼怜悯地瞧荣王一眼,难得没立刻撵他走。

  -

  流萤小筑里,尚盈盈才收拾停当,转出屏风一抬眼儿,就瞧见安久英杵在门边儿。

  安久英赶忙使眼色,脑门子上一层亮晶晶的汗,跟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显见是急得不轻。

  尚盈盈心头了然,面上八风不动。

  “簪雪,”尚盈盈转过脸,语气平稳地吩咐道,“我忽地想起,之前万岁爷赏的那对八宝璎珞臂钏儿,今日戴上正好,你去库房里替我寻来。”

  寻个由头将簪雪支应开去,尚盈盈这才朝安久英轻轻招了招手儿,示意他赶紧进来回话。

  安久英讨得示下,立马猫着腰,哧溜一下就钻了进来。

  尚盈盈踩上脚踏,转身在炕几旁落座。没急着张口盘问,反倒伸指将一盏冰镇乌梅桂花渴水,轻轻朝安久英那边推了推。

  那水晶盏里头,深紫色汤汁儿上飘着几星嫩黄桂花,瞧着就清凉解暑。

  安久英原是提着一颗心,见主子这般从容,倒也稍稍定了定神。端起那盏渴水,仰脖“咕咚咕咚”灌了两大口。冰凉酸甜的滋味儿滑下喉咙,心头燥热都压下去几分。

  瞧安久英拿袖口抹了下嘴角,尚盈盈这才抬起乌沉沉的眸子,低声发问:“到底出了何事?”

  安久英谨慎地扫了一圈儿,见四下无人,这才禀道:

  “回美人的话,您平日里搁在多宝架上,盛放习字宣纸的那方鸳鸯纹木匣,今早遭人动过了!”

  尚盈盈自打做嫔妃后,身边这些个匣子,无论大小,贵重与否,素来都是要上锁的。

  不单上锁,她还有个外人不知的习惯。每回锁匣子之前,都会夹根青丝在缝隙里头。

  可但凡有人擅自动过,哪怕动作再轻,发丝也定然会掉落或是改换位置。

  这法子是她从前跟教导自己的姑姑们学来的,用来防备那些个手脚不干净、心思不正的刁奴,屡试不爽。

  安久英见主子没言语,又赶忙补充道:

  “不过美人放心,奴才方才趁着旁人不备,悄悄点验过一遍。里头的宣纸,一张都没少,也没见多了什么东西。”

  “奴才估摸着,那贼人大约只是想先探探路,摸清楚里头的玩意儿。还没来得及,又或是还没打算下头做什么。”

  尚盈盈眉头紧蹙,闻言却并未松快。

  能进到她这流萤小筑里间儿伺候的,便是巧菱和簪雪这两个大宫女。

  余下多是外头当差的,轻易不进内室。

  难道竟是巧

  菱或簪雪中的一个,起了外心不成?

  这念头一起,尚盈盈忍不住暗暗难过,虽极不愿猜忌她们,却又不得不从中抓出内鬼。

  “美人,那咱们眼下该当如何?”

  安久英瞧着主子沉吟不语,心里头也跟着打鼓,忍不住追问一句,生怕等会儿万岁爷就该进来。

  尚盈盈呼吸沉沉,那口郁气在胸腔里转了个圈儿,复又缓缓吐出:

  “往后每日无人瞧见的时候儿,你都捡几张我新写的字,亲自送到御前去。就说……是我自觉笔力不逮,请万岁爷指点一二。”

  如此虽解决了麻烦事儿,但匣中忽然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岂非要叫人察觉?尚盈盈沉吟片刻,便吩咐道:

  “我记得从前有些写得不成样子的,都压在红木柜最底下。你悄悄去找来,把匣子里原有的都替换出去。”

  安久英脑子转得飞快,一听这话,立马就明白主子的意思,明摆着是不欲打草惊蛇。

  想起上回捉拿卞氏的情形,安久英心里头顿时激动,忍不住搓了搓手。

  等着吧!看主子怎么把那吃里扒外的贼骨头给揪出来!

  可转念一想,安久英又禁不住迟疑,抬头望着尚盈盈,小心翼翼地问:

  “美人……这事儿,咱们真不先禀告给万岁爷知道么?”

  尚盈盈的笔墨,自然是存到御前最保险。可她偏不明说,非要扯个幌子送去,显然是要瞒着万岁爷行事。万一日后事发,还能“利用”皇帝替自己作证。

  听见安久英提起晏绪礼,尚盈盈也立马想起上次,皇帝回行宫后为何恼她。

  可尚盈盈今年都十九了,脾气秉性早就定了型儿,哪儿是那么容易说改就改的?

  思及晏绪礼近来操心着大皇子,又要提防着康王,尚盈盈到底摇了摇头,说道:

  “就先按我说的办。咱们且再等等,看那人还有什么后招。若真闹出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再禀给万岁爷也不迟。”

  “是,奴才明白。”

  安久英躬身领命,心里头揣着事儿,边琢磨边退下去。

  刚迈出门槛,冷不丁瞅见圣驾过来,安久英下意识缩缩脖子,一股子做贼心虚直冲脑瓜顶儿。恨不得自个儿变成墙上糊着的一张纸,贴着墙根溜边儿走,别叫那龙睛凤目给扫着。

  可随即转念又一琢磨,哎,不对呀!

  美人主子都没慌,他这跑腿儿的小虾米,跟着瞎紧张个什么劲儿?

  想到此处,安久英嘿地一乐,方才还有些佝偻的腰板儿,唰地一下又挺直。

  天塌下来,那不还有个儿高的顶着么?

  内殿珠帘后,尚盈盈心思还没从那匣子上挪开,就听见外头唱起“万岁爷驾到”。

  尚盈盈赶忙收敛神色,起身迎上前去:

  “嫔妾给万岁爷请安。”

  “快起来吧,叫盈盈久等了。”

上一篇:唤春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