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第78章

作者:野梨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宫斗 励志人生 古代言情

  傅瑶胸中怒火滔天,眼底屈辱翻涌,登时恨声怒叱:

  “就勤妃那个下作贱婢,当初若不是你撺掇着父亲,让她陪我嫁去端王府,哪里会有后头那许多糟心事儿?”

  “国公府如今举步维艰,还不是

  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孽种所赐?!”

  兄妹二人活像冤家,毫不留情地互戳对方心窝子,将陈年旧怨和眼前难堪,都血淋淋地摊开来。

  一个恨他是冤孽,拖累家族;一个怨中宫无子,根基不稳。终究是不欢而散。

  傅川脸色铁青,重重一甩袖子,扭头便走,那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悻悻然怒气。

  傅瑶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半晌,才被彤珠小心翼翼地扶住。

  “娘娘……”

  彤珠的声音里满是担忧,扶着傅瑶冰凉的手:

  “您快消消气儿,仔细身子,回头又该犯头风了,那可怎么受得住?”

  “傅川那张狗嘴吐出来的混账话,不就是要活活逼死本宫么?!”

  话音未落,傅瑶猛地将牡丹铜镜扫落在地,镜面“铮”地裂作数片,照出扭曲泪容。她整个人扑倒在软榻上,十指蔻丹死死陷进皮毛里,喉间挤出的呜咽像是被人扼住脖颈。

  彤珠忙抱着皇后,尽量温声细语地安抚。待皇后渐渐平静下来,彤珠仍旧愁眉不展,小声同她商议道:

  “说起那位宜婕妤……娘娘,您瞧她如今,离那嫔位只差一步。”

  “万岁爷那头儿,也正是待她热乎得紧的时候……”

  彤珠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透着浓重忧虑:

  “咱们这心里头盼的事儿,还能成吗?”

  傅瑶倚在帛枕上,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着疼,神情里充斥着深深疲惫。

  “且再说吧。”

  傅瑶闭紧双眸,摆手道:

  “如今到底是在围场里头,不比咱们在宫里自在。等回宫之后,再叫上文妃一起,从长计议。”

  横竖回到朱墙黄瓦内,还是她执掌宫权。这围场荒郊的,保不齐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藏着眼睛耳朵呢。

  -

  这围场里的日子,较之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天地,委实是舒坦得多。

  晏绪礼得闲的时候儿,便会拉尚盈盈一道儿,纵马驰骋在辽阔草甸子上。

  有时是并辔而行,看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织锦。有时夜空明净,便坐在帐子边看看漫天星子。

  不伴驾的时候儿,尚盈盈便自个儿去寻相熟的嫔妃,到林子边上拾些漂亮松果,或是喂野兔子吃胡芦菔。

  广阔天地固然自在,尚盈盈心里却也门儿清,这不过是昙花一现。待今岁围猎毕,终究还是要回到那四面宫墙里头去。

  可尚盈盈却觉得,便是被这宫廷拴住手脚,倒也没从前那般难捱。至少眼下,这份儿牵绊,还裹着蜜糖呢,是甜丝丝儿的纠缠。

  这日,尚盈盈刚去河边转悠回来,远远便瞅见自家帐子前头,巧菱正猫着腰,像是在地上寻摸什么宝贝似的。

  “巧菱?”

  尚盈盈抱着手炉走近前,随口笑问道

  “你这是找什么呢?掉了东西?”

  巧菱闻声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新奇兴奋,几步迎上前来,摊开手掌心儿。

  “婕妤您瞧!”

  只见她微微冻红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青梅核儿。

  那梅核深褐圆润,上头竟雕着精细的花鸟纹路,瞧着当真讨人喜欢。

  “方才奴婢出来迎您,恰巧在帐子前捡着这个,”巧菱啧啧称奇,“也不知是谁掉的,瞧这梅核上头雕花儿,可真是个细巧功夫,稀罕得紧呢。”

  尚盈盈原本含笑的眼神,忽然沉肃下来,陡然想起一位会雕梅核的故人。

  尚盈盈面上不动声色,只伸出手去,将那梅核拈过来:

  “是么?我瞧瞧。”

  说罢,尚盈盈忙拉着巧菱,快步走进帐子里。

  在巧菱好奇的目光中,尚盈盈指尖稍一用力,在那梅核侧面一处不起眼的接缝处轻轻一旋。

  “咔哒”一声轻响,那圆溜溜的梅核,竟是从中断开,分作两半!

  巧菱赶忙凑过来看,待看清那梅核内里乾坤,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眼都瞪圆了。

  “呀!这里头……是个惊马的人?”

  原来梅核内里也雕着东西,看上去是个女子骑在马上,那马儿像是受了惊吓,前蹄高高扬起。

  眼下众人住在围场里,几乎日日都出去跑马,可不就是这骑在马上之人吗?

  巧菱越瞅越觉得邪性,心里头不禁阵阵发毛。

  “主子,这图纹是什么意思啊?瞧着怪瘆人的。”

  尚盈盈却垂眼合拢梅核,将其攥在手心里,硌得皮肉微微发疼。

  尚盈盈定下心神,徐徐吐出猜测道:

  “应当是莺时送来的。”

  巧菱一听这名字,方才那点儿惊奇赞叹立时烟消云散,脸子忽地撂下来,柳眉倒竖:

  “是她?!”

  “她好端端地送这么个玩意儿来做什么?还雕个惊马图,是安的什么心?”

  巧菱越想越气,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奴婢看她就是在咒婕妤您呢!这起子小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巧菱。”

  尚盈盈连忙按住巧菱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解释道:

  “她不是在咒我。当初在宫里,是我替她求情,才让她保住性命,来北山行宫当差。如今她约莫是察觉到什么,想给我提个醒儿。”

  巧菱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脸上还是明晃晃的不信:

  “她有那好心?还知恩图报?奴婢瞧着不像!”

  尚盈盈轻轻叹了口气,将梅核收进水獭皮暖袋里:

  “巧菱,人都是会变的。”

  “更何况她……”

  尚盈盈忽然顿住,终究还是没把话说透,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不好朝外宣扬出去。

  尚盈盈也是机缘巧合,碰巧有一年隔着栅栏见亲人时,无意中听见莺时家人哭诉,知晓她家中日子艰难。大抵也是因着这个,莺时才拼命地想往上爬。

  听闻莺时老家离此地不算太远,尚盈盈这才刻意提出她来北山,说不准还能照看照看家里。

  尚盈盈垂下眼帘,声音放得更低些:

  “算算日子,莺时来这儿已经有一年多。念着当初活命的恩情,再想想如今这差事的好处。按理说,她也该领这份情儿了。”

  听得尚盈盈如此说,巧菱虽仍有些将信将疑,却也只能顺着往下问:

  “既是如此,那她为何不当面来同咱们说?这般偷偷摸摸地扔个梅核儿,算怎么回事儿?”

  “奴婢这就寻她问个明白去!她既要报恩,又这般藏头露尾、故弄玄虚做什么?”

  说着,巧菱便作势就要往外走。

  “快回来。”

  尚盈盈失笑,忙一把拉住巧菱:

  “旧恩重提便是仇,人家可以还恩情,但咱们不能挟恩图报。她若真想明说,自然会寻过来。如今这般含糊不清,恐怕她只是隐约察觉些什么不对劲儿,或是听到些风声,自己也拿不准,不敢贸然声张。”

  “这已是她的极限了,甭再寻到人家脸上相逼。”

  尚盈盈好说歹说地拦下巧菱,这才靠回贵妃榻里,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裙边流苏。心头那点子轻松惬意,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沉甸甸的、挥之不去的不安。

  这惊马图究竟预示着什么?又是谁,想要对她不利?

  那枚雕着惊马图的梅核儿,自打落进尚盈盈袖袋里,便像揣了块炭火似的,无声无息地烙着她心尖儿。

  尚盈盈心里头犯嘀咕,不由琢磨好一阵子。

  派人去暗地里打听风声,总归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有回信儿的。更何况这还不是宫里,她是真真正正的人生地不熟。

  可明日里,万岁爷还约她一道儿纵马出游呢。

  想起那梅核上头栩栩如生的惊马模样,尚盈盈后颈子就有些发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风口浪尖儿上,还是稳妥些好。在没弄清楚根底之前,说什么也不能再碰马缰,省得当真应了那不吉利的谶。

  心思既定,尚盈盈立马同巧菱交代过一番。而后撂开这茬儿,只坐在窗边朝外望着辽旷草原,心里隐约惴惴。

  -

  直等到暮色

  四合,帐外才传来通禀声。

  晏绪礼刚与顾小王爷议事回来,心里盘旋的还全是布防策和舆地图。

  抬眼一瞧,只见尚盈盈歪在软榻上,一副懒怠恹恹的模样,与白日里那英姿飒爽的劲儿判若两人。

  晏绪礼眉梢一挑,忙走近几步,撩袍落座在榻边,温声问道:

  “这是怎么了?瞧着精神头儿不大好?”

  尚盈盈抬起眼帘,神情流露出委屈和疲惫,轻轻“嗯”了一声,带着点儿鼻音。

  “也不知怎的,打晌午后就觉着浑身不得劲儿,懒懒的提不起精神。”

  尚盈盈说着,还故意往引枕里缩了缩,柳眉微微蹙起:

上一篇:唤春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