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苏幕幕
她接过,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他却突然叫住她:“瑾知——”
程瑾知回过头来,见他一动不动看着她,不禁疑惑。
他眼中露着缱绻柔情,认真道:“我好想亲你。”
她又无奈,又想笑,最后皱起眉头道:“祠堂重地,你干什么呢,让秦家先人听到了以为我不是什么好女人!”
秦谏便看着她笑,她终于提了食盒离去。
他目送她离开祠堂,关上窗,回到祠堂牌位前。
跪下,望着祖先牌位道:“谢谢列祖列宗,叫我未入迷途,娶了瑾知,也望各位先人能让琴妹觅得良缘,不入虎口。”
说完,重重拜了下去。
第28章 油腔滑调
直到天黑,老侯爷果真未放话让秦谏出来。
程瑾知有些着急了,对秦琴来说,事情再拖下去更加不可能退婚了,对秦谏来说,也跪了有整整三个多时辰,不吃不喝,真有些难受。
她于是去了贤寿堂,拜见老侯爷。
老侯爷倒是很快让她进去,坐在堂下,问她有何事。
当然这是明知故问。
程瑾知便跪下行大礼道:“祖父,表哥已在祠堂跪了三个多时辰,粒米未进,明日又要去东宫上值,孙媳求祖父开恩,放表哥出来,他定已知错了。”
老侯爷轻哼:“他知错?他怎会知错?想必他也不会饿肚子吧。”
程瑾知连忙道:“孙媳是偷偷去给他送过饭,但他没吃,说他确实有错,祖父罚他是该的,只喝了一口水。”
老侯爷神色稍缓,问她:“我明白他,他既动念,必不会就此罢休,他与你怎么说?若我就是不同意,他要如何?”
程瑾知想了片刻,决定先卖了秦谏。
但她又不能立刻告密,只好犹豫,老侯爷开口道:“你要连我这祖父也瞒着?”
程瑾知这才道:“叫孙媳来求祖父,是表哥吩咐的,说待祖父放了他,他就去找那位沈的好友,叫他查一查那王二郎是否有其他作奸犯科之事,若再不行,便劝动太子殿下来施压,定叫祖父知难而退。”
“他倒是能耐,不拆了这桩婚倒不罢休了!”老侯爷气得一拍桌子。
说完意识到程瑾知还跪着,温声道:“你且先起来吧,与你无关。”
程瑾知没有起来,倒是开口道:“孙媳有话要讲,怕祖父怪罪,便先跪着。”
老侯爷看向她。
她说道:“孙媳倒是觉得表哥很好。此事本与他无关,他一旦干涉,既得罪二叔,又惹怒祖父,还叫王家记恨,他却为自家妹妹,愿意去做;且并非愚昧冲动之人,而是先让孙媳去找秦妹了解详情,再劝说琴妹、二婶,最后他来劝说二叔,只是事不凑巧,二叔竟已承诺了婚事,他这
才只能来叨扰祖父。
“他和我说祖父既未同意,也未反对,定是在犹豫……”
她说到这里,老侯爷眉头一皱,露出不悦,随后将脸扭向一边,掩饰脸上的尴尬。
她没抬头,继续道:“若他说的是真的,那证明他的话必然是有理有据,让原本已确定心意的祖父有了松动,之后作下的种种后续部署,也都是有用的,这岂不证明他有勇气,有谋略,且有担当?
“以他之担当和能耐,将来必定能将秦家看顾好,又何须此时忍气吞声将琴妹嫁与王家?
“再说,以王家这所作所为来看,必是家风不正、子孙不贤的门户;而秦家以开国谋臣立府,祖父方正贤良,子孙不论是否有出息,至少都有德行,不是作奸犯科之辈,孙媳觉得,两家并非一路人,真成了姻亲,也不一定能走到一起去,有了祸事倒免不了受牵连。这桩婚事,许是弊大于利。”
老侯爷确实被说动了,但又想,很明显这孙媳也不是她表现出来那么乖巧,她分明是步步为营,叫他先相信她,再承认孙儿,最后也来劝说他,继续撬动他原本就犹豫的决心。
这让他一开始很恼怒,觉得这夫妻俩都精明得狠,孙子也就罢了,他早知他的招数与德行,所以有防备,但孙媳却是最后才明白过来,差点就被她骗了。
转而又意识到,未来秦家有这样一对家主和主母,家族何愁不兴旺!
这二人为了维护一个堂妹,齐心协力,互为照应,愣是要将这秦家的天翻过去,将来又有什么事做不成呢?
他突然就觉得十分快慰,什么王家,什么狼子野心的王昊川,他何必端着屎盆子往身上扣,不杀了他也就罢了,怎么还要让他做孙女婿!
他于是靠在椅背上道:“好了,你说的我都听到了,你先下去吧,若他真知错了,叫他出来便是,明日我再找他问话。”
“是,谢祖父。”程瑾知再未多言,连忙拜谢。
待她离开,老侯爷便舒了一口气,随后有些止不笑意地拿起旁边两枚核桃把玩起来,没一会儿,吩咐何伯:“去将老二叫来吧。”
……
程瑾知打着灯笼到祠堂,将秦谏接回了房中。
秦谏的确又渴又饿膝盖还疼,整个下午都在后悔当时拒绝那顿饭,回到房中,他先吃饭,程瑾知在一旁给他复述老侯爷房中的对话。
说到最后,秦谏放下了筷子,专心听她讲完,随后便看着她笑。
程瑾知问:“你笑什么?”
随即解释:“我当时想的是,你既是家中子孙,祖父想必十分了解你,我不说他也能猜到你不会罢休,我说了倒讨他信任,之后我劝两句他才愿意听,不是有意要出卖你的。”
秦谏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在笑你夸我,还有……”
他看着她,缓声道:“你怎么这么能说,我要是祖父,定会被你说服,还要感叹……比我那不听话的孙子好。”
程瑾知被他夸得低笑,然后问:“那你觉得祖父会怎么决定?”
秦谏又低头吃了几口,回道:“祖父定是决定退婚了,他想,佳儿佳妇,何必去沾染王家惹一身骚?他也是有骨气的人,你当被王家这么算计他能高兴?”
程瑾知放心了:“那就好,我明日一早去母亲那里问问进展。”
待秦谏吃饱了饭,又沐浴完,去了床上程瑾知给他揉腿。
他却抱她到跟前来,轻声道:“别揉了,我想亲亲你,想了一下午。”
“你在祠堂是在反省,还是在想些有的没的?”
“反省的结果就是想些有的没的。”
她被弄得脸红了,噙着笑垂下头,他果真就往她唇畔亲,软软的,带着痒,也带着淡淡的他身上独有那种近似茶香的气息。
但他亲了一会儿就开始不安分,一只手已轻车熟路往衣沿上面去,她将他推开:“做什么呢,膝盖都跪肿了还不消停,今晚就好好休息,看明日是不是好一点。”
他搂着她在她耳边道:“膝盖肿了别的地方又没事,你可以在上面。”
说着拉她往自己身上来,她往后躲:“我不要,我不会……”
“怎么不会,学学就会了……”
“我不要学不要学!”她红着脸往后躲,躲到床角见他伸手过来,便连忙躺了下来,拿被子盖住自己,整个人蜷成一团,像一只怕被狗啃的刺猬。
秦谏被她逗笑了,到她身后抱住她:“有那么可怕么,你我是夫妻,又不是没做过?”
“我不要!”她语气坚决。
“为什么?”他问。
她从被子里探出一双眼睛来,转过身来看向他:“我觉得和你不熟,你做得出来,我做不出来。”
秦谏一愣,又笑了:“怎么不熟?和你夫君还不熟,天天在夫君怀里哭。”
程瑾知脸一红,欲言又止,最后道:“不是你说的那样,反正你不懂,反正我肯定不要。”说着将被子裹紧。
秦谏笑了笑,突然认真道:“我没有不懂,我懂。比如……我就觉得我今日更了解了一点你,你总能让我认识新的你,让我比之前又更喜欢你,更欣赏你,更想亲近你。”
这样真切炽烈的话,让她心湖泛起阵阵涟漪,有一种欢喜娇羞的情绪。
她垂下眼,竟不敢与他对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都说表哥自小就专心读书,入朝为官后又一心仕途,是个神仙般的人,平常人难以企及,可我看你却是个油腔滑调的花花太岁。”
秦谏笑道:“我只对我夫人油腔滑调,那怎叫油腔滑调,那叫情之所至,兴之所起,才说出的肺腑之言。”
程瑾知又看他,这一刻,她觉得面前的男子的情感再真实不过。
之前那种欢喜娇羞愈加浓烈,让她明确感受到和一个俊秀的男子、自己的新婚夫君的闺房之乐与缱绻柔情。
两人相偎而眠,翌日一早两人才起便有裕春院的人过来,称二老爷请秦谏先不忙去东宫,过去一趟,他有事相托。
程瑾知问他:“二叔大概是什么事?”
秦谏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想了想:“祖父昨夜大概是和二叔谈过了,这应是祖父的安排,我去了便知。”
程瑾知点头,说完他就去了。
没一会儿回来,面露喜色,说老侯爷同意了,二婶不必过去,让秦奕过去推掉婚事,他则去稳住局面,给秦奕壮胆,最重要的是他要去找王家人问话,让他们帮忙提供线索,秦琴被何人推下水,秦家考虑让京兆府来查。
目的不是要将此事闹得满城风雨,而是要敲打王家,他们知道王家的谋算,只是他们不中套,此事是王家过了份,秦家记着。
两人一早过去,事情办妥,正午回来,秦谏接着去东宫,走前程瑾知问:“这事既然了了,晚上我让人备酒席,请琴妹奕弟过来吃酒如何?当是庆祝,怕琴妹总放在心里。你晚上能早些回来吗?”
这倒是秦谏没想到的,的确怕秦琴仍想不开,庆祝一下就是告诉她,家中人都认为这是喜事,叫她不必伤怀。
他问:“你之前不是说琴妹不喜欢你吗?”
程瑾知抬眼:“我忘了不行吗?你既提醒了我,那我就不没事找事了。”
秦谏连忙拉她:“我哪是提醒你,我是……”
她看着他,他却默了半天道:“算了,怕你又要说我油腔滑调。”
程瑾知笑着打他。
傍晚一顿酒,秦琴果真好了许多,先前还拘束,后来便谈笑自如,自己说王昊川那样的人,她宁愿老死家中也不嫁。
酒席结束,秦奕被下人扶着离开了,秦琴却没跟着走,而是到程瑾知身旁道:“嫂嫂,能出来一下吗,我和你说几句话。”
程瑾知点头,与秦谏说了一声,就同秦琴一道出去了。
出了绿影园,到外面花园的一角,四下无人,只有旁边悬着的灯笼,还有轻拂的微风,秦琴停下来。
她看着程瑾知道:“嫂嫂,谢谢你与大哥替我做这些……大哥也就罢了,他毕
竟是我大哥,但你不同……你本不必管这闲事的。”
她向来没怎么说过好话,这番话是心里话,鼓足勇气,借着酒劲说出来,说得十分磕绊。
程瑾知轻笑:“我是你大嫂,自然也当维护你,哪里算闲事?再说……同为女子,得知任何一人要嫁王昊川我们都会可惜同情,别人倒罢了,管不着,你毕竟是身边的人,哪里能不管?”
秦琴低头,满腹感激不知从何说起,程瑾知宽慰她:“别放在心上,你若真想感谢我,以后就好好的,还像以前一样满身傲气,选一个合你心意的夫婿。”
秦琴被她打趣得笑了,好半天才低声道:“我那天的话,嫂嫂听到了是不是?就是……”
她不好说,又沉默下云,程瑾知缓声道:“我听你说起云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