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119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HE 女强 爽文 古代言情

  “有你自己做赚得多?怎么想起弄香积钱了?”

  史蒙子讪笑:“小人自己放钱、利钱是高,但风险也大,收钱难,一个不小心欠钱的就跑没了,要么就是一滩烂泥,死活还不出来,小人总不能把他打死吧?

  打死了,小人吃官司,银钱也丢了,不划算,况且,您也知道,正经人谁跟子钱家借钱?

  香积钱不一样,那是菩萨的地方,本钱叫‘功德’,利息叫‘福报’,听着就阿弥陀佛。

  有佛祖坐镇,老百姓手头要用钱了,愿意寻他们去,那都是正经人。

  香积钱放出去都有质押,还不起就拿质押抵,再说都是信菩萨的人,轻易不会耍赖。

  小人与寺里合作,安稳、可靠、省心。”

  说到这里,他看了眼穆呈卿,又看向那一直没有说话、把玩着长剑的年轻人,赔笑道:“小人这不也是想积点功德嘛!”

  这话把穆呈卿气笑了:“你还晓得你缺德?”

  史蒙子垂下头去,一副老实模样。

  反正当初这事儿也没有办成,有钱百姓寻寺庙合作香积钱亦不违法,他胆子比刚才大了许多,干脆一五一十答了。

  没成想,后头的一个问题是“你那姓黄的主家是谁?”

  史蒙子一下子愣住了:“什么?”

  “你不会忘记当时怎么和大慈寺说的了吧?”

  史蒙子记得,因此心里狠狠把寺里和尚痛骂一番。

  生意没有做成,那几个和尚有多闲,这都还记得!

  一边暗骂,一边寻思,倒也寻了个由头出来。

  “小人胡说八道的,小人的生意说正、也没有那么正,怕寺里看不上这脏钱脏人,才编个主家出来、显得干净些……”

  史蒙子越说越觉得自己寻的由头好,正好侃侃而谈,突然听得“铮——”的一声。

  他不禁一个激灵,心虚着寻声看去。

  发出声音的正是那把长剑。

  沈临毓用指节弹剑,剑啸在这空荡荡的大堂里回响。

  一直沉默听着的他缓缓抬起眼来,嘴角似笑非笑:“我劝你交代了。”

  史蒙子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他说不清自己是被这年轻人的气势吓着了,还是叫那剑鸣吓着了。

  很快他就知道,这人比先前问话的副使要可怕多了。

  沈临毓就坐在那儿,看着和穷凶极恶沾不上:“倒不是好心叫你少受些刑罚,而是提醒你,我这儿是诏狱,平日拖进来关的都是些为非作歹的官员,你一个子钱家,这儿轮不到你。”

  史蒙子闻言,一时不知该喜不该喜,就听下一句话砸下来,让他如坠冰窖。

  “我很忙,没空管你那点狗屁倒灶的事情,但我看上你的银子了,眼瞅着过年,我也该捞一笔。我把你的钱抄了,你看看有没有地方说理。”

  史蒙子张大了嘴。

  这叫什么?

  还有没有王法?

  他能和镇抚司讲王法?

  沈临毓不管他想什么,自顾自说:“我确定你的银子是我的了,你能确定你的银子都是你的吗?

  你一个铜板不剩,能跟你主家交代吗?

  你是想身无分文被扔出去后、由主家收拾,还是让你主家也进来,我收拾他、他就没办法收拾你了?”

  半晌,史蒙子那几乎张成了鸡蛋的嘴又慢慢合上了。

  “小人没有主家,小人就是寻个靠山好办事,再替人打理打理银钱,”史蒙子哭丧着脸道,“大人您问姓黄的,是小人只知道他姓黄,他给小人投了钱,小人按季给他分钱。他那模样一看就是厉害人家……”

  见沈临毓把这人的嘴撬开了,穆呈卿也知道他的习惯,接了话继续问:“叫什么名字?住哪里?三十年前你借钱给陶禹林,是不是受了他的指使?”

  “只有他指派人上门来寻小人,小人哪里敢打听他的住处,”史蒙子道,“三十年前是赌坊的人把陶禹林带来借钱,小人这营生、和赌坊总要有交情,大家一起赚钱,他们有客人就想着小人。

  当然了,明面上赌坊不会借钱,就私底下。

  小人后来也问过,可能吧、八九与黄老爷有关系……

  黄老爷的名字,黄桂。”

  穆呈卿转头看沈临毓。

  要说京中姓黄的高门,他们能说出来几户,但黄桂这个名字完全没有印象,说不准是假名还是家中仆从的名字。

  穆呈卿又问史蒙子:“他长什么样?”

  史蒙子说不清楚。

  穆呈卿干脆叫了个画师来。

  趁史蒙子和画师形容的工夫,沈临毓起身从堂后侧门出去,站在廊下吹风提神。

  穆呈卿跟了过来:“我上回去顺天府寻杨大人,他和我讲薛大人的事。

  他提起定西侯那位嫡长女,人家陆夫人真有见地,她就爱看‘狗咬狗’。

  也对,谁不爱看,我也爱看。

  要是抓进来的那一个个都会咬,我们能省多少力气!”

  沈临毓呵地笑了声:“你觉得那史蒙子能咬?”

  穆呈卿点评道:“牙口不怎么样。”

  “等他饿红了眼,一口破牙都知道咬了。”沈临毓道。

  穆呈卿乐了一会儿,寒风一吹,又正经起来:“且不说能不能从姓黄的拉扯到上头那位,但香积钱的事也没有做成,退一步说,哪怕真成了,以那位的心思、还不晓得挂在谁的名下。”

  朝廷不许官员参与这些买卖,但上头有上头规矩,下头有下头的应对。

  宝源钱庄明面上不会和安国公府扯上一点关系,岑太保即便去做香积钱,也是一层绕一层。

  沈临毓背着手,乌黑的眸子里映着廊下的灯笼光,神色严肃。

  他想起来了白日里和余姑娘的那番对话。

  两条人命,陶大人的官帽,远远不够扳倒岑太保。

  这史蒙子再咬得很,拖下了姓黄的主家,也未必拖得动岑家。

  就像薛文远那事,薛波忠心耿耿要一人扛了,真叫薛文远到案,此人说不准还会替岑太保扛。

  不是所有的狗,红了眼的时候都会咬起来。

  穆呈卿见他这幅表情,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圣上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沈临毓道:“除非舞弊坐实……”

  真说起来,他并未向圣上直白询问过此事,毕竟那舞弊案卡在冯正彬那儿,而冯正彬死了,但沈临毓很了解圣上。

  圣上念旧情。

  他还是皇子时,蒙岑文渊救驾才得平安。

  救命之恩,圣上可以出嗣个儿子。

  同样的恩情,圣上会保岑家荣华,许多事情睁只眼闭只眼。

  再者,圣上不想重蹈覆辙,巫蛊案时京城血流成河,金太师也被砍了头,朝中人心动荡,以至于不得不叫一把年纪、早已告老的帝师高邈坐镇,此番若再大动干戈,总不能叫高老大人三出山吧?

  老大人身体也着实吃不消了。

  因此,除非是科举舞弊这种动摇朝廷之根本的重案,沈临毓想,圣上不会轻易再动一位三公。

  责罚少不了,扳倒还不够。

  在真正抓到舞弊案的证据之前,镇抚司只能步步为营,从外围慢慢把口子收紧。

  一旦中心发难,如今掌握的所有不法之事全部堆上去,一口气把岑太保压死。

  这些都是花,而那块最好的锦缎,还不能拿下。

  穆呈卿愁得按了按太阳穴:“那老狐狸真能藏!但要说舞弊跟他没有关系,我是不信。”

  沈临毓睨他一眼,道:“所以还是让杨大人把薛文远拘了吧,年前总得出口气。”

  穆呈卿:……

  看看深夜里口中呼出的这白雾。

  冷呐!

  他都替杨大人冷!

  穆呈卿正想说些什么缓和缓和,就见沈临毓抬了步子,沿着廊庑往前走。

  “你去哪儿?”他下意识问。

  沈临毓道:“回府去。”

  穆呈卿诧异。

  沈临毓虽不至于把镇抚司当家住,但照往日习惯,都这个时辰了,他就在后头书房里将就一夜,不会再特地回长公主府。

  “今日倒是稀罕。”穆呈卿评道。

  沈临毓脚步一顿,侧过身子斜乜了他一眼:“我去吃了一壶茶,没有付茶钱,总得把开张贺礼添上。”

  穆呈卿倒吸了口凉气,几步跟上来,盯着沈临毓问:“你不怕叫长公主知道?你前脚送开张礼,她后脚让嬷嬷写聘礼。”

  “……”沈临毓梗了下,“不至于,她最多盘问几句。”

  穆呈卿小声问:“你别告诉我,受差遣、习惯成自然?”

  沈临毓朝着大堂方向抬了抬下颚:“有句话叫‘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史蒙子都知道。余姑娘出了线索,给一份回报,往后有什么新消息也好开口,礼尚往来的事。”

  说完,沈临毓与穆呈卿一摆手,不疾不徐离开了。

  穆呈卿没有再跟上去,掉头回去看画师的进展。

  要他说,只要能扳倒岑太保,余姑娘定是知无不言。

  翌日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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