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128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HE 女强 爽文 古代言情

  这个出嗣了的儿子,确实懂事又聪慧,和他也合得拢。

  “岑文渊过两年也到古稀,”永庆帝道,“人呐,老起来很快,上一年还能走能说,转过年就苍老下去了。他在太保的位子上坐不了几年了,但他桃李不少,朕还是希望他有个善终,如此对他好、对朕也好。”

  沈临毓毫不意外圣上会这么说。

  先前穆呈卿问他时,沈临毓就猜到了。

  岑太保毕竟救驾有功,是圣上的救命恩人,圣上不愿轻易背个忘恩负义的骂名。

  除非,岑太保大逆不道、十恶不赦。

  说穿了,便是镇抚司可以查岑文渊,暗地里查,不打草惊蛇、不引人侧目,查出铁证来,那就别怪皇权无情了。

  永庆帝把要交代的事都交代了,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问:“你还有事要说吗?”

  沈临毓敛了眉眼,态度端正道:“有一事想求您恩典。”

  “什么事这般慎重?”永庆帝上下打量着他,揶揄道,“难道是有了心仪的姑娘,想叫朕赐婚?承平前些日子来看朕,还说你愣是不开窍、急都急死她了。”

  沈临毓:……

  知道母亲性急,却没想到母亲都急到永庆帝这里了。

  “不是赐婚,”沈临毓清了清嗓子,“我想在年前去舒华宫,与大哥送些年礼,也是缅怀先皇后。”

  话音一出,永庆帝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

  沈临毓装作不知,胆子十足:“逢娘娘忌日,我曾受她抚养一年,合该与她上香敬酒。我也有许久不曾见过大哥了。”

  永庆帝蹙眉,深深看着沈临毓。

  见他坦荡自然又真挚,几番挣扎后,终是松了口。

  “也好,”永庆帝的声音微哑,“代朕告诉他,好好在舒华宫思过。”

  沈临毓垂着眸子:“是。”

  从御书房退出来时,外头已经黑透了。

  海公公送他,笑眯眯道:“圣上还是器重王爷,不瞒您说,杂家的心呐险些跳出来了。”

  “给公公添麻烦了,”沈临毓笑了笑,“有机会还是要公公多美言几句。”

  “哪里的话,”海公公道,“圣上提起王爷都是夸赞的。”

  几句客套,沈临毓沿着官道往外走。

  他敢先斩后奏,当然有他的底气。

  他已经出嗣,那些投注下来的父爱是真正的父亲待儿子、还带着不会明说的愧疚。

  永庆帝需要在其他皇子跟前摆出来的“是父子更是君臣”,在他这里,从来没有过。

  仗着这份偏宠,他才能做事大胆,也才能担得起镇抚司指挥使。

  只要是有真凭实据,而非以权谋私,先斩后奏便先斩后奏了。

  后续几日,天气虽冷,但京城一直没有下雪。

  西街上热闹,广客来的生意也不错。

  陆致犹豫再三,心一横来寻阿薇,请在灶上给陆念炸春卷的阿薇借一步说话。

  春卷是笋丝蕈子肉丝馅的。

  阿薇做的是熟馅,炒好后卷入蒸熟了的皮子里,卷几个、她吃一个。

  说来,小时候跟着闻嬷嬷做灶娘时,阿薇就很喜欢吃春卷。

  主家客气,寻常都不介意灶娘辛苦时吃上几口,但菜品有型、不能坏了摆盘,又或者一出锅热腾腾就要忙着送上桌,哪有放凉的工夫。

  况且,真一圈忙碌下来,阿薇都没有什么胃口了。

  这就显出春卷的好来。

  卷春卷时、灶上还未动大火,又是洗菜备菜的忙碌之后,来一两个不冷不热还喷香的春卷,填了肚子又堵上了馋嘴。

  或许就是这般幼时记忆,比起炸得表皮酥脆的春卷,阿薇更偏爱未炸的。

  可惜,陆致来晚了一步,热油已经冒泡了。

  阿薇让他等着,把春卷下锅去,另留了只未炸的给陆致尝味道。

  在阿薇回京之前,陆致从来没有进过厨房,哪有机会吃这刚包好的,此番新奇接过去咬。

  皮韧馅鲜,但他更喜欢炸过的油香。

  春卷炸得金黄,阿薇捞出锅装盘,领着陆致往雅间里去。

  陆念瞥了一眼不速之客,道:“吃归吃,别把屑掉地上,不然你擦地。”

  陆致的脸刷得涨红了:“我又不是三四岁!”

  “我知道啊,”陆念道,“你要是三四岁,我该让你系饭兜。”

  陆致:……

  他放弃和姑母说道理,憋着气连吃了三只春卷,看了眼干干净净的桌面与地面,眉梢扬了扬。

  阿薇看他得意,便问:“你找我说什么事?”

  思及来意,陆致整个人蔫了下去,问:“黄宇他们家怎么被抄了啊?他们还没来得及拿状纸告我们吧?”

  陆念听得直乐:“他家敢拿你母亲的状纸来告你?他黄宇挑衅在先,是个什么好东西?你还担心他?”

  “不是担心,我和黄宇闹翻了……”陆致有些别扭。

  阿薇看出来了,但没有戳穿他。

  半大不小的孩子,哪怕闹翻了、以前也是玩伴,陆致不会落井下石,但也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

  明明是勋贵子弟,在书院里有跟班,出门在外谁都客气恭维,习惯了“高人一等”,结果突然间就翻天覆地了。

  谈不上挂念,更多的是茫然与不安。

  “普天之下,皆是王土,四海之内,皆是王臣。”

  陆致一愣,抬头看向说话的陆念。

  《诗经》,他自是学过的。

  陆念放下筷子,道:“公侯伯爵,也是皇臣,忤逆了圣上,抄家也不过是一日之间。

  谁都有可能倒下去,包括我们定西侯府。

  如果不绷紧皮,不审时度势,指不定哪天就是灭顶之灾。”

  阿薇垂着眼不说话。

  陆念看了她一眼,又与陆致道:“一个杀人害命的侯夫人,若继续留着她,等全天下都知道的时候,会怎么看待我们陆家?看待你父亲这个孝子、你这个贤孙?”

  陆致倏然瞪大了眼睛:“那全天下会知道吗?”

  “会,”陆念笃定道,“我不会让我母亲的死埋于尘埃里,你呢?你希望你祖母的死被一条大被盖过去吗?”

  陆致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我是不指望你父亲了,”陆念叹了声,咬了口春卷,嘎吱一声脆响,她咀嚼了咽下去,又道,“还是得看老头子,总不能把这个重担扔给你吧?”

  说完,陆念又夹了个春卷,递到阿薇唇边:“楼塌起来有多快,你是知道的。”

  阿薇眼睫颤了颤,舒了口气,笑道:“是啊,很快的。”

  金家如此。

  岑家,必定也如此。

  阿薇咬春卷的时候,闻嬷嬷进来了。

  她看了眼陆致,凑到阿薇耳边,低声道:“郡王爷来了,在隔壁雅间坐着,要了些菜,还问您在不在,好似有事寻您。”

第101章 我先替她赔不是(两更合一)

  阿薇过去,敲了敲门。

  元敬来开的门,客客气气地问候了声。

  进厢房,阿薇一眼就看到了沈临毓。

  斗篷早解了挂在一旁架子上,他着了身青色暗纹的圆领窄袍,长发束冠,比往日看着多了些许闲适气。

  他没有点酒,只叫上了润喉的饮子,因此也就没有下酒的小菜,等着热菜上桌。

  阿薇把手中的盘子放下,道:“先前给我母亲和表弟炸春卷,一盘不够吃,叫厨房又另炸了一盘。刚送来还热着,分了半盘来给王爷尝尝。”

  沈临毓道了声谢。

  他忙了个通宵,才从镇抚司衙门出来,腹中饿着。

  几只能垫一垫的春卷正合适。

  说来,这不是沈临毓第一次尝阿薇的手艺,且这盘春卷、阿薇只做了一半、最后的炸制是厨子完成的,但想来是阿薇第一次当面看沈临毓吃。

  沈临毓吃饭的速度算快的,却不会给人匆忙急切之感,只看举止就知道此人出身矜贵。

  他眉宇舒展,叫人很难只一眼就从表情上判断合不合口味,可稍微细细观察,还是能从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寻到答案——是喜欢吃的。

  阿薇的目光移开了,心想:与郡王爷一道吃饭,难怪那一桌子极辣的菜,外祖父都吃完了,毕竟,想拖拖延延着少下两筷子,都显得嘴挑又麻烦。

  热菜也做得了,翁娘子帮着送过来。

  沈临毓垫过春卷后,便没有再动其他的,放下筷子与阿薇说正事。

  “万通镖局的那些人,顺天府年后就会判了,”沈临毓道,“也是封得快,万通今年没有来得及盘账分钱,还有不少现银在。

  令堂丢失的那笔银钱与药材,既最终查到走的万通,年后便寻杨大人说一声。

  银子应是能拿回来,药材就只能折价了。”

  阿薇先应了声“好”,转念一想,又问:“万通要赔付的银钱应该不止我母亲的吧?”

  “不止,”沈临毓实话实说,“年后定罪,顺天府会另出告示,此前在万通那里吃过亏的,但凡有凭证都能去衙门记下一笔。再者,万通是大镖局,分号遍布底下各州府,之前也催着各地衙门一道查了。”

  话说到这儿,沈临毓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万通的家底厚实,虽说往上头一层层的孝敬了很多,但大小掌柜、总镖头也是富得流油,余姑娘不用担心令堂先拿了赔银后、其他势弱的苦主就分不到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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