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玖拾陆
“余姑娘,”沈临毓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经过,就压低了声音问,“为了扳倒岑太保,你什么手段办法都可以尝试?”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余姑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王爷才知道吗?”阿薇冷冰冰地看着他,眼睛一瞬不瞬,乌黑的眸子像是一潭久不见日的水,叫人背后生凉,“我以为我之前就和王爷说得很明白了。
只要能对付岑太保,镖局、子钱家,薛家、黄家,都是线索,都可以利用。
镇抚司要是能顺势把岑太保拉下马,我乐见其成。
但在你们得手之前,我也不会坐等天上掉馅饼,我是厨娘,我知道馅饼是怎么来的,是靠自己的手和面揉出来的。
所以,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我互相通个消息。”
说完这些,阿薇走到门边,撩起帘子,与沈临毓比了个“请”:“王爷先上楼用饭吧,别让菜凉了,我再去看一眼厨房就准备回府了,今晚就不送了。”
沈临毓:……
得。
说错话了。
无奈地走进去,沈临毓转身想缓和几句,那帘子直接落了下来,险些碰到他手中的食盘。
而帘子后头的人,已经走了。
沈临毓看着那摇摇晃晃的帘子,失笑着摇了摇头。
母亲还说余姑娘“性子好”,看看,甩起脸来毫不讲情面。
可就算是甩脸,也不叫人厌烦,反倒是心虚得很。
毕竟,是他说错过在先。
上次拿祛疤膏赔礼,这次要赔什么?
再去那卖灯的铺子、请店家做一盏大灯,不晓得余姑娘收不收……
沈临毓上楼,进了雅间。
元敬见他自己动手,赶紧接过来摆桌,问:“余姑娘呢?”
穆呈卿也抬眼看着他。
沈临毓原想掩饰,在两人的殷切注视中,还是清了清嗓子,道:“说错话把人得罪了。”
冷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吹进来。
沈临毓走过去啪的关上。
这天不行!
风吹得脸上刮得很。
另一厢。
阿薇回了定西侯府。
春晖园里,鲤鱼灯笼还亮着,叫风吹了几日,不如最初时漂亮。
阿薇看了两眼,进正屋去见陆念。
陆念躺在摇椅上,手里拿着本话本,看了她一眼,便问:“遇着什么事了?脸色瞧着不太好。”
“王爷问起益州知府的事,”阿薇在她身边坐下,揉揉脸笑了,“我几句话带过去了,但他今晚与镇抚司的同僚一道过来,我怕人再问,干脆寻了个由头撒火、把人晾那儿了。”
陆念眨了眨眼,忍不住大笑起来:“晾得好!不能让他光吃饭、不干活。”
第112章 那我就等王爷的好消息了(五千大章)
太保府。
岑睦一回来就被请到了书房。
他恭谨向祖父行礼。
岑太保的手边堆了一叠纸张,他轻轻拍了拍,道:“这些文章诗词,你看过了吗?”
如岑太保先前交代的那样,岑睦一直在参与各种诗会文会,期间哪位考生提出精彩见解、写出绝妙好诗,他都会迅速记下来。
当然,也不止岑睦,与人交流切磋是学子们的必修课、基本功,集思广益才能精进。
进京赶考的几千举人,京中今科不下场但喜欢与人交往的学子,人数一多,每日的文会有十几场甚至更多,岑睦一人分身乏术,岑太保也安排了人手尽量多收罗些文章回来。
便是他手边的这些了。
岑睦答道:“昨日送来的都已经看过了,今日的不曾看,打算等会儿就仔细读一读。”
岑太保又问:“这些时日下来,有哪些考生让你印象深刻?”
岑睦思考着报了几个名字。
岑太保摸了摸胡子,神色严肃起来:“我听人说,你常常参加广客来的文会,今日又这么晚回来,你在打什么主意?
我那日也与你说了,你的当务之急是在春试上得一个好名次,其余事情你不要管。
那广客来,陆家那对母女癫着呢!
万一她故意寻你麻烦,我也不说别的,就说她若在茶水里给你添些泻药,你身体抱恙,如何经得住考场辛苦?
你因此受了影响,难道我们还能上门与她争辩?
再怎么辩,你损失的是彻彻底底的三年!”
更何况,辩不过。
就看阿妍那吃瘪的样子,岑太保就知道这种“小事”占不到便宜。
你骂她添泻药,她跳起来骂你下毒药。
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
岑太保不能接受那样的损失:“你记住,不要再去广客来,也别与那对母女有往来。”
“祖父,”岑睦并不认同岑太保的说法,“您太高看那余如薇了,她没有那本事,反而好哄骗极了。”
岑太保拧眉看着他。
“我装模作样诓她,她信了大半,假以时日,定能骗得她团团转,给您和姑母出口气。”岑睦自信道。
“那也不是现在的事,你要寻她麻烦也等考完之后,”岑太保说着又摆了摆手,“考完也不合适,你金榜题名,该脚踏实地去翰林做事,别添不必要的麻烦。”
说着,岑太保从大案后头走出来,语重心长道:“她和她那疯子娘就是破落户。
阿睦你不一样,你会是新科进士,只要你发挥如常,头甲会是你的囊中之物。
顺着祖父给你安排好的路来走,趁着祖父还在,尽快往上爬。
你前程无量,你是岑家一门的希望!
你与破落户扯什么?”
岑睦抿了下唇。
他明白祖父的意思,但他不想放弃。
不得不说,那余如薇的手艺真是不错,当然,模样也不错。
之间又有“血海深仇”,这样的姑娘骗起来最得劲了。
岑睦斟酌了下说辞,面上露出担忧之色来:“可姑母不是向您求援吗?她那里也棘手得很,我也是想寻些机会……”
岑太保沉沉看着他。
岑睦只得先闭嘴。
祖孙两人,以岑睦低头结束了这场对话。
岑太保让他好好看文章,自己先回了后院。
屋子里,太保夫人跪在佛龛前念经,见岑太保回来,她才从菩萨跟前起身。
夫妻几十年,哪怕岑太保面上不显,太保夫人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心里在琢磨事情。
“可是阿妍那儿又来催了?”太保夫人询问。
“她哪日不催?”岑太保哼道,“也就是她现在用人不比从前方便,要不然一日照三顿来催,催得人烦。这么说来还是阿睦贴心,想着替我分忧。”
太保夫人一听他提岑睦就心里冒火。
装腔作势的贴心谁不会?
恰当地解决问题才是真本事。
“他想如何分忧?”太保夫人故意问道,“可有什么好办法?”
“不是什么好主意,我给否了。”岑太保简单说了两句后,往净室梳洗去了。
等他再出来,就见老妻还坐在原处,手上佛珠一颗一颗地拨着,面上一副要入定的模样。
良久,太保夫人才回过神来,低声道:“我倒觉得是个可行的办法。
定西侯府那儿,咬着阿妍不放的说到底也就只有那对母女,侯爷说到底是被赶鸭子上架,世子嘛,他不会生事。
母女齐心,自是什么都不怕,但若是能让她们离心呢?
那陆念是个疯子,把她刺激得发疯,谁还有空寻阿妍麻烦?
阿妍松快了,我们也就松快了。”
听完这话,岑太保挑了挑眉:“夫人是指……”
“再有能耐也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片子,让阿睦哄一哄骗一骗,一心向着阿睦了,”太保夫人抬起头,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看着岑太保,“陆念怎么能接受唯一的女儿与岑家走得近?
小丫头嘛,长辈反对什么,越放不下什么。
老太爷,你说呢?”
岑太保摸着胡子,若有所思。
太保夫人又闭上了眼睛,珠子捻着,心中冷笑。
阿睦既然这么积极,就让他积极去吧!
岑太保为此犹豫了几日,对岑睦的阳奉阴违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