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金盏 第81章

作者:玖拾陆 标签: HE 女强 爽文 古代言情

  落在人耳朵里,带出了几分粘糊之感。

  沈临毓把瓷瓶还她,忍笑道:“就因着不方便说话,所以衙门里都不能含香丸,只能用刺激的汤药。”

  不方便的阿薇就此也就不说话了,只静静看着仵作上前,从棺木中收殓遗骨。

  边上放了两大盆清水,铺好了一张竹席。

  仵作有条不紊,取一根骨头清洗一根,仔细观察后、依照在人体中的位置摆放在竹席上。

  这道工序颇为费时,也很考验人。

  仵作姓邱,在京畿一带衙门里很有名气。

  “听说幼时就对这些感兴趣,到十八岁自梳、跟着她师父正式入行,一晃也半辈子了。”

  “她是女子,若是女眷需要验伤,找她最是方便,起先和行医似的验活人,后来验尸体,做事心细又稳当。”

  “不管是顺天府,还是京郊县城,遇着案子都愿意寻她,就算自己衙门有仵作,遇着难症亦会听她意见。”

  “先前还有远地的州府处置棘手大案时请她过去。”

  阿薇一边看那邱仵作做事,一边听沈临毓介绍。

  待所有骨头排列好,邱仵作站起身来,缓了缓发硬的腰背,冲沈临毓颔首。

  沈临毓走过去。

  阿薇见状,也跟了两步,近处看遗骨,也听仵作的话。

  “王爷且看,盆骨宽大,这是生育之相,而且,盆中还有未分娩的孩子的骨头。”

  “婴儿不比大人,有些细小骨头融了泥土,只余这大致模样。”

  “大人的腿骨、肋骨等处有细小的裂缝,那棺木隔着远看不清楚,其实底面有破口,应是虫子一类的啃开了,骨头上的裂缝是生前造成的,还是死后叫虫子老鼠啮啃,得验完才能确定。”

  阿薇垂着眼看那竹席上的大小遗骨。

  邱仵作用细线串起了骨,以免轻易就散开。

  白骨罗列,阿薇不觉得瘆人,只是心酸。

  她的姑母和表弟,她那么多的亲人,到最后也就只余下这么一堆白骨。

  真说起来,阿薇其实不记得姑母的音容笑貌了,即便见着她的遗骨,也无法勾画她曾经模样,唯有止不住的心痛。

  这也是阿薇没有让闻嬷嬷来的缘由。

  闻嬷嬷真真切切记得姑母,又是感性之人,万一忍不住大把大把落泪,终是不合适。

  沈临毓和仵作道了声“辛苦”,便示意徐夫人上前:“夫人也看了,从这旧坟里启出来的,是金夫人无误吧?”

  徐夫人咬着嘴唇,唉声道:“也只有从出处判断了。”

  家属确认,邱仵作继续。

  先前挖好的土坑早烧得热了,她指挥着劳力灭了火,搬走了坑里的柴炭,又均匀往里泼进去两升酒、五升醋。

  热气一下子折腾起来,肉眼可见,且酒醋混合的味道比先前开棺还要刺激。

  徐夫人实在吃不消,赶紧往边上退开。

  阿薇舌尖用力,狠狠往下压了下苏合香丸,几种味道交杂冲脑,她稳住了心神,让开些路,方便衙门做事。

  “且小心些!”邱仵作说着,指点着劳力将竹席挪到坑里,再用草席盖住。

  热气依旧再涌动,这便是蒸骨了。

  之后,又是漫长的等待,直到那邱仵作摸了摸地皮,确定冷下来之后,她才揭开了草席。

  劳力把竹席又抬了出来,平整放好。

  冯游心跳如擂鼓,没有听徐夫人的话,站到了最前头,瞪大眼睛看着白骨。

  徐夫人担心他,也跟过来看。

  左看右看、看不出这些骨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的心略微放下了些。

  失败了就好!

  失败了才好!

  今日开棺,底下村子里有不少百姓来凑热闹,清理、蒸骨这么长的时间,陆续来了几十人。

  徐夫人甚至听见有人闲聊,说是从边上其他村子过来的。

  这叫她很是提心吊胆。

  毕竟,这是游儿和冯家翻身最好的机会了。

  看似风险十足,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镇抚司查不出问题,就得出告示澄清,公有公文,私有百姓的传言。

  只要会影响到游儿的将来……

  “是不是无事了?”徐夫人的心也跳到了嗓子眼,迫切想要向儿子寻一个答案。

  冯游咬着牙摇了摇头。

  衙门说要开棺验尸,他不懂其中内情,怕镇抚司诈他们,更怕官府指鹿为马、胡乱说道一番下决断,因而特特去寻了些这方面的书籍,来来回回反复看。

  蒸骨之法,他自是看了的,但具体判断,冯游只明白了点皮毛。

  那点皮毛,此刻便是给自己鼓气都不足够!

  果然,冯游看到那亲随给仵作递上了一把红纸伞。

  冬日午后,阳光明媚。

  这会儿风不大,日头晒得人还有些暖。

  红纸伞搭在了竹席旁,挡去直直落在遗骨上的阳光。

  冯游的喉头滚了滚。

  他不晓得该看那一节骨头。

  前头这位夫人,若是死前受过伤,她到底伤了哪里?

  这一刻,前几日看着书籍时隐隐冒出来过的后悔情绪瞬间满溢。

  父亲死了,知晓答案的只可能是祖母。

  祖母自那日后,不会说话,动弹不得,神智恍惚。

  偶尔有几刻清醒,“啊啊啊”的,眼神阴毒是在骂人,骂他、也骂母亲;泪流满面则是讨饶,想求一个了断。

  冯游去看过两三次,实在觉得没意思得很,便不再去了,也叫母亲少去。

  事到如今,哪里还需要做什么晨昏定省的好媳妇?

  也就是这几日后悔,冯游又去了几次,但他不可能从祖母那里得到答案。

  早知道,下毒之前问问明白了!

  那他就可以早早看清楚,而不是只能站在这里,等着仵作下判断。

  邱仵作依照先前的判断在伞下验骨,不多时,便发现了端倪。

  沈临毓蹲在她身旁,照着她的指点看去。

  “这里有血荫,还有这里。”

  邱仵作声音不重不轻,冯游听得明明白白,血荫两字直叫他浑身发凉。

  再顾不上别的,他匆匆再往前,脚下一错、身子扑出去。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眼看着冯游要倒在竹席上,沈临毓眼疾手快抄起红纸伞,伞面向前一推,整个顶在冯游的肚子上,将人往后顶了个四脚朝天。

  穆呈卿拎着领子、把冯游从地上拎起来,小鸡仔一只、放到母鸡边上。

  “小公子,”他拍了怕手上沾上的灰,“仵作都已经看到了血荫,你把遗骨弄乱、压损了都没有用。”

  冯游面如死灰。

  他当真没有那般想法,的确是不小心绊了脚。

  正欲辩解几句,却听见边上纷纷议论声,七嘴八舌,句句尖锐。

  “才多大的孩子,那么多心眼。”

  “儿子像老子,他爹杀妻,他能纯良才怪。”

  “何止杀妻,还一尸两命,没听仵作说的吗,那肚子里有孩子骨头!都是成了型的孩子,多狠的心!”

  “当初埋在这里后,他爹一次没来祭扫过,别家陆陆续续都亲友寻来,只金家孤零零的,明明嫡亲的女婿就在京里当官,过来也就一两时辰的事!”

  身边,徐夫人狠狠抓住了冯游的手,小声问:“血荫到底是什么?”

  那几本书,她确实看了,但与她而言太过晦涩,一知半解,问游儿、游儿又十分不耐烦,以至于她稀里糊涂的。

  不过,她听得出状况不好。

  还是邱仵作与她、以及不解的村民解了惑。

  “所以,有淡红色印子的就是死前伤到着,像这根肋骨一样?”

  “胳膊上虽有细小裂口,但伞下照不出颜色来,就是死后才有的,没错吧?”

  “那这位夫人,死前伤到的是胸口这里的肋骨,还有脚背上也有印子。”

  “是不是跟刚那孩子一样,走路踢着重物伤了脚面,人扑出去,胸口落地……”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弄明白了血荫,却说不好成因。

  邱仵作道:“死者月份大,就算平着扑出去摔得狠了,首先压地的也该是肚子,如此一垫、胸口肋骨不会摔伤。”

  除非是运气特别差,面前有一坚硬的高物,人扑出去,肚子不曾碰着地,胸口正好砸高物上。

  但从血荫与骨头上的裂隙来看,力道没有那么大。

  “那到底是怎么伤到的?”有急性子的问,“一个大肚子,伤到了胸前的骨头……”

  “直接捶打胸口,或者坐在孕妇身上,因着有肚子不好压住,那凶手就往前坐了些,就在胸口这处,”邱仵作道,“死者挣扎,于是另有一人帮忙,狠狠压住脚背,凶手没有收着劲,致使死者两处骨头受伤。”

  话音一落,一片哗然。

  “两个人!合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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