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那失忆的白月光 第9章

作者:吉利丁 标签: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卫昭慢慢舒了口气,脸色平静下来,像是方才所有可怖的阴鸷与疯魔从未存在过。

  “退下吧。”他淡淡道。

  *

  或许是因为今日得了太多与她有关的消息,心火攻心,夜里卫昭便顺理成章地梦见了她。

  不是那些过往重复千遍的亲密缠绵,而是回到了三年前他们的初遇。

  那时他年纪尚轻,才从冷宫中挣脱,又仗着一场胜仗得了些许权势甜头,便自觉羽翼初丰,意气风发地与皇弟明争暗斗。

  为了尽快掌控沧州兵权,他不惜亲自西下,日夜筹谋,步步推进。

  一切都如他所愿,直至归途中突遭伏击——直到归途中突遭伏击——杀手藏得极深,出手之狠,分明是奔着要他命来。

  身边人尽数殒命,连最忠心的影卫都替他挡下了最后一刀。他身中剧毒,拖着残躯跌入山林,最后藏身在一处隐蔽的山洞里。

  血流不止,寒意蚀骨,死亡掐着他的咽喉,他连哼都不肯哼一声。

  她便是在那时出现的。

  被一条狗引着,跌跌撞撞闯进他藏身的洞穴。

  卫昭突然在睡梦中笑了出来。

  他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几乎疯魔,手中仅存的匕首毫不犹豫擦着她的面颊飞出。

  她吓了一跳,脚下一滑,那条狗也“汪”地一声跳了起来,一人一犬手忙脚乱。

  他不愿让人看见他这副狼狈快死的模样。

  他以为她会跑。最好跑。别留下来。别看他。

  可她只是盯了他许久,没说话,转身走了。

  梦中,他靠着潮湿冰冷的石壁,呼吸急促,思绪翻涌。十余年人生如走马灯般掠过。

  他恨透了这副命运安排的壳,如果这一生只剩死,那便死在这山林中也罢。

  他已经没了遗憾。他所憎恨的那些人,如今一个个坟头草都长了起来。那病恹恹的父皇也活不了多久。

  若说还有什么,恐怕就是那个当年说他不详的道士,他还没来得及找出来千刀万剐。

  意识昏沉间,她居然又回来了,还跟着一个魁梧的男子。

  两人说着他听不清的方言,那男人蹲下来一把把他甩在背上,淤血呛在喉咙里,让他离死又近了几分。

  “诶诶!他快死啦!轻点!!”

  耳边是她焦急的声音,熟悉得让他从梦中惊醒,下意识往旁边摸去,以为她还在身边。

  夜华如水,照亮满室寂寥。

第9章 梦见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三月底,天子亲下诏令,定于四月初五在京郊御苑举行一年一度的春围。

  旨在操练军心,检验诸侯世家子弟的骑射之技,也借此庆祝春耕顺利,祈求风调雨顺,国运昌盛。

  围猎地点选在御苑内的广袤山林。为筹备此事,天子命人提前布置猎场,禁军也早早进驻护卫,筹备周密。

  钟薏听到消息时,差点把手里书都吓掉。

  自那次宫宴之后,她总梦见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偏偏梦中那人还总是一身玄衣、俊朗矜贵,叫她醒来面红耳热,恨不得把枕头埋进床底。

  她将这事偷偷告诉苏玉姝,对方却一脸了然地拍了拍她肩膀:“我问过女大夫,姑娘家这年纪,做点梦很正常。”

  ——正常是正常,可若梦里那人是皇帝,还那样不堪,那就实在太不正常了啊!

  因此得知要随家人赴围,她第一反应便是想装病逃过。

  奈何钟夫人又用一双泪眼看着她:“皇家围猎不可失礼,你若不去,丢的可是我们钟家的面子!”

  她只得认命。

  为了不在御前出丑,她刚学完京中礼仪,女教头又跟着上门,每日轮番教她骑马射箭。

  虽说那教头手松心软,知道她贪闲,时不时还让她偷偷摸鱼看几页话本,可钟薏依旧不太喜欢。

  马场太臭,尘土飞扬,她宁愿坐在在堂里抄一下午书,或者对着夫子背一百个药名。

  早春四月,御苑内的群山翠色环绕,王公大臣都带着家眷一同随行,广阔草地上搭起无数篷帐,场面热闹非凡。

  宦官一声高宣,卫昭从金丝雕花的御帐中缓步而出。众人纷纷静下,恭敬行礼。

  钟薏完全没听陛下究竟说了什么,俊逸的脸庞和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变成毛线,无孔不入地裹住缠紧她乱跳的心脏,一下便把她拉回梦境里。

  待陛

  下宣布春围正式开始,众人便下去准备。

  钟薏换好骑装,骑着她的小母马瑶光缓步入场。

  马是钟府马师带来的,自幼调教得温顺通灵,雪白皮毛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甚是惹眼。

  她刚骑到草地中央,便听得远处有人唤她。

  循声望去,是国子监祭酒的嫡女舒越越,旁边还围着几位装束精致的贵女。个个衣着考究,腰间系着香囊和弯刀,风姿娉婷。

  她认得这些人。都是诗会上结识的京中名媛,那次她被苏玉姝带着露面,还因生人太多,一时紧张背错了句诗,窘得面颊通红,几欲落荒而逃。

  是她们出声缓解尴尬,笑称“人非木石”,还细心转了话题。

  此刻再见,气氛倒并不生疏。

  见她骑马过来,众人纷纷打招呼,笑语盈盈。

  舒越越见她神情忐忑,以为她在紧张,笑着拍了拍她马背:“第一次参加吧?别怕,若不想进林子,我们就在外围转转也成。今日来重在凑个热闹,不必逞强。”

  几位姑娘闻言,纷纷叽叽喳喳,像一群活泼的小鸟:“是啊,我们几个每年都来,但哪次真打着猎了?不过是换身骑装,骑骑马,再来几张好看的画影图罢了。”

  “再说啦,”另一位身着浅青骑袍的姑娘低笑,“猎场里哪有好看的郎君好看?风吹日晒地在里头追兔子,反倒狼狈,还是外头自在。”

  钟薏也不再胡思乱想,与她们聊天,一时间颇为热闹。

  忽有一阵轻微的骚动自远处传来。

  人群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方向望去——

  皇帝现身了。

  卫昭一袭雪白骑装,衣襟猎猎,胸前金线绣出的云龙图腾蜿蜒而下,肃冷逼人。

  身下一匹高大的黑色战马,黑色马鬃如瀑布般随风飘扬,马体肌肉线条紧实,鞍上挂着威风凛凛的金制马鞭。

  他被宦官与随侍簇拥着,几名年轻贵公子骑在后方,神色拘谨,时不时低声附和,场面庄重得密不透风。

  钟薏探着脑袋,在人群里还看见了自己的亲哥哥钟以礼,他身形过于高大,骑在马上,为了和旁边一个娇小的士官聊天,不得不佝偻着脊背,差点把她看笑。

  钟以礼二十有二,是家中嫡长子,尚未婚配。他自幼便胸怀壮志,志向是立下赫赫战功,辅佐家国。来京不久,便一路从偏将擢升到副统领,辅掌京师卫戍。

  心怀壮志的坏处便是不常归家,即使家里人千想万想,他也才半月回一次,钟夫人时常念叨他。

  御前统领正在高声宣布此次围猎规则。众人会抽签决定各自出发顺序,猎物分为三类:野兽、大型飞禽及小型猎物。每猎到一只野兽记三分,大型飞禽计二分,小型猎物计一分。结束后,所有猎物需由猎场总管验收。

  围猎开始后,众人按顺序依次散入山林。

  钟薏的签数靠前,便比哥哥和其他女郎早走一步。骑马是她最近才新学,打猎更是不会。她也不觉得自己比得上山中野物的反应速度,便由着马儿慢慢前行。

  山中空气清新,景色优美,倒是比京城舒服不少。

  不知不觉间,耳畔不再有他人的马蹄声,只偶尔一两声鸟鸣,安静得有些奇怪。

  马儿还踏着蹄子往前走,她觉得有些不对,勒住了马绳。

  瑶光四蹄在原地来回踱步,鼻孔喷出热气,发出有节奏的轻响。钟薏微微皱眉,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她抬眼环顾四周,周围静得出奇,空无一人。

  她不敢继续往前走,正准备掉头回去。

  “钟小姐。”倏忽有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提着心转头,却见到身着骑装的皇帝策马而来,旁跟着一只凶猛猎犬。

  一身戎装衬得他高大利落,眉眼深峻,神情温和。她一怔,立刻行礼:“陛下——”

  “此地无旁人,钟小姐不必拘礼。”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温润,像三月春雨,轻飘飘落在她心上。

  钟薏有些发懵,还在思索要如何回应,他已调转马头:“此地路窄,朕正好同行。”

  她想婉拒,却无从开口,只得跟上。

  卫昭放缓了马速,与她并肩前行。

  “钟小姐学过骑马?”他侧目望她。

  她咬住唇,低声答:“臣女马术生疏,不敢放肆。”

  卫昭挑眉,想起自己派到她府上的马术师,叮嘱人按着她性子来,心知她定是敷衍着学了几日。

  他唇角轻勾,语气依旧温和:“无妨,朕在。”

  钟薏一怔,下意识抬眸对上他的眼。

  他墨瞳深深,倒映着她此刻的慌乱模样。

  ——这算什么话啊。

  她心跳漏了一拍,耳尖也悄悄泛红,扭头看向别处。

  两人策马并行,林间阳光洒落,光影斑驳,草木清香扑鼻。她偷偷瞥他一眼,他却并不看她,只温温淡淡地同她并骑,仿佛真的只是陪她走一段路。

  这样一来,她反倒不那么局促了。

  若非身份悬殊,若非那梦太荒唐,她险些真把这一段山林错认成什么旖旎情事的开头。

  然而还未等她多想,卫昭身旁那猎犬忽然低吼一声,随即朝前方猛扑。

  钟薏被它吓了一跳,顺着猎犬的的目光朝前方高大的灌木丛看去。

  下一秒,丛深处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一头吊睛白虎猛地从林间跃出,眼中带着凶猛的光芒,地动山摇。

  钟薏刚还带着薄红的脸庞血色尽数褪去。她的手指想紧紧扣住马鞍,然而瑶光受猛兽惊扰,忽然跃起,剧烈地挣扎起来,缰绳一时脱手,被拉扯不稳,险些从马背上摔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疾风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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