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怂怂的小包
贵妃的妹妹,从前普普通通的薛二娘子竟然在一天一天地变美,现在瞅着,比刚进宫那一次不知美了多少倍。
到底是定国公府养人还是她本来就天生丽质……
“因为看人要看骨相,其实只是多长了些皮肉,胡姑姑您不必惊讶,如果我吃不饱穿不暖,很快又会和从前一样。”薛含桃仔细地和她讲解自己变化的缘由,说的头头是道。
不过只有她自己清楚,这是学用了世子的言论。
骨相,皮相,胡茵儿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而且还是从她以为上不得台面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感受到的冲击比容貌的变化更加强烈。
走着走着,她望向薛含桃的眼神发生了细微的转变。
少了两分轻视,多了两分敬畏。
踏入柔仪殿的门槛时,胡茵儿甚至亲手为薛含桃提起了裙摆,小姑娘愣愣地向她看过来,她恭敬一笑。
“娘子您手中提着盏灯笼,可能不方便。”
“哦,哦,谢谢你胡姑姑。”
她特意买的老虎灯笼,比寻常的花灯大了不少,薛含桃觉得是这么回事,小声同胡茵儿道了谢。
“多别致的小老虎啊,小桃,你有心了。来人,将皇儿抱过来。”薛贵妃见到胖乎乎的小老虎很是喜欢,回忆起这是丰县独有的习俗,看自家堂妹的目光温柔似水。
幸好,幸好还有一个小桃,不然她是真的举目无亲了。
皇儿虽然是她亲生的,但到底年纪太小,不知世事。薛贵妃深夜牙齿打寒战的时候,还要想着怎么护住他。
可是,查清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后,薛贵妃异常清楚地意识到她和皇儿本质上是不同的。
皇儿是真正的天潢贵胄,而她,生下他的母亲,表面上是宫里受宠的贵妃娘娘,可实际在陛下在崔皇后他们的心中仍旧只是一个低、贱之人。
薛贵妃终于想明白自己的来处和堂妹小桃是相同的,她们都只是百姓,农女,尝过苦楚,被人瞧不起,也会轻易被人舍弃。
“阿姐,你比之前瘦了一些,要多吃饭多吃肉。”薛含桃并不知道堂姐查到了什么,她首先关心薛贵妃,再去逗弄小皇子。
模样看起来无忧无虑,很开心。
“小桃,崔世子的身体好些了吗?”薛贵妃心里压抑着一股难言的滋味,轻声细语地问她。
“嗯,好些了,世子的身体会治好的。”薛含桃笑着回答她,摸着小皇子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小皇子,我是姨母,这是给你的小老虎,喜欢吗?”
她试着和小皇子说话,小皇子张开嘴巴,咿呀咿呀地,像是回答她。
一片其乐融融。
德昌帝进来时,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第64章 我保护世子。
暖融融的殿中,明丽的薛妃端坐,手里提着一盏老虎模样的花灯,她温柔看去的方向,一个清灵出尘的少女正在逗弄牙牙学语的稚儿。
他半生才保来的皇子啊。
见此,德昌帝瘦癯的面庞不由自主露出一分笑意,问薛贵妃这是谁家的小娘子。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膝下的三位公主,发现不对后,他便想到了宗室的郡主县主。
不过进殿前,宫人禀报说薛妃的妹妹定国公世子夫人在殿中,德昌帝一眼扫去,却是未曾看到他印象中那个老实纯朴的小姑娘。
“妾身拜见陛下。”薛贵妃朝
德昌帝行礼,听到他的询问后,微有愣怔,陛下不是见过小桃吗?
在她失神的片刻,薛含桃已经规规矩矩跪下朝德昌帝磕头,代她回答了这个问题,“民女祝愿陛下身体安康,民女是薛家的小娘子。”
薛家的小娘子,薛贵妃唯一的妹妹,皇儿的姨母?
不止德昌帝惊讶,他身后的内侍何焕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以前相比,薛娘子怎么和换了一个人似的。
虽然和国色天香倾国倾城的美人无法放在一个层次,但看起来莹白灵动的她也足够令人眼前一亮。
根本不像是从乡间逃难到京城的农女。
可是,当眯着眼睛仔细打量她的神态以及她结结实实跪下去的动作,扑面而来的笨拙与窘迫让德昌帝和何内侍都只能想到一人。
还真是贵妃的妹妹没错,没有半分弄虚作假。
“贵妃的妹妹?你的变化不小。”德昌帝没有让她起身,而是继续狐疑地打量她。
“回陛下,因为我不仅吃得起肉,还能喝上珍贵的补汤,世子又…又让我用珍珠粉敷面,所以我变胖了也变白了。”薛含桃诚实地告诉德昌帝,自己这一个冬天用上了炭盆,脸上和手上也没有生冻疮,“看起来就像是贵人家令人羡慕的小娘子。”
口中说着羡慕,她眼中同时也生出向往,这是她从前不敢想象的生活啊。
只是吃食丰富一些,能吃饱不挨冻,她便心满意足,感觉得到了巨大的恩赐。
见状,德昌帝逐渐打消了心中的疑虑,眼神变为慈和起来。
他让薛含桃起身,接着下旨命何焕赐给她一些金银和绢帛。
“不,不,陛下,我不能收。”薛含桃急忙拒绝,表示自己进宫是为了给小皇子送花灯,若是收了赏赐,“我和阿姐是一家人,给小皇子捎带灯笼天经地义,换回去那么多金银,会被人戳脊梁骨的。”
这下,何焕也确认眼前模样大变的少女仍是之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姑娘。
嗯,依旧朴实无华。
德昌帝哈哈大笑起来,被人当面拒绝也未生气,反而心中熨帖,虽说她过于小家子气,但作为皇儿的姨母,胆小又守本分是她的优点。
这样天然质朴的女子不必担心她会生出阴谋诡计,与皇儿亲近,德昌帝更加放心。
而且,她又是伯翀的夫人,心眼少才好。
“你既不要金银等物,朕就给你些别的吧,你说你想要什么。”德昌帝温声道,一家人也得礼尚往来,让她大胆一些,他是天子,有谁敢说道。
“陛下说的没错,小桃,你若有委屈千万不要在心里憋着,我和陛下会为你做主。”薛贵妃见时机正好,语气温婉地出声。
德昌帝笑着点头,一个吃饱穿暖便满足的小姑娘能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那我可以问陛下一个问题吗?”薛含桃紧张地抿唇。
德昌帝神色和煦地望着她,应声,“可以。”
“蔡党是什么,有陛下厉害吗?”得到了许可,薛含桃鼓起勇气开口。
殿中一静,德昌帝的目光转为晦涩,他先去看薛贵妃惊惶不解的脸色,又看到无知无觉的小皇子拍打老虎的脑袋,缓声问薛含桃何出此言。
“有一位与我有过来往的友人,他得罪了蔡党门人,功名没了父亲也被气死了,我便觉得害怕,想着以后遇到蔡党就躲开,千万不要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她的眼神中露出了恐惧,犹豫再三,说蔡党若是比陛下厉害的话,阿姐和小皇子也要小心敬人。
“伯翀也这么说?”德昌帝脸上的表情消失。
薛含桃老实摇头,“世子之前旧伤复发,大夫现在让他修养身体,他让我自己去想,告诉我不会帮忙。”
德昌帝面庞一寒,想到上次他宣蔡存进宫授意立太子一事,而蔡存总是将话头引到伯翀与狄恒的身上。
说他们居心不良,表面赞成立太子,实际上是对他这个天子不满。万一立下太子后,这些武将悍然发动政变,就如同当年的太、祖黄袍加身或是挟幼主以令诸侯,该如何是好。
德昌帝半信半疑,但到底听了一些进去,因为蔡存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能活到现在全靠德昌帝。
然而今日,薛含桃的一个问题让德昌帝忽然意识到蔡党势大,已经到了只能避开的地步,而权势同样不小的崔世子却病痛缠身,久未露面。
崔伯翀,他昔日最忌惮的人,现在命不久矣。
“朕是天子,蔡存,岂敢!”德昌帝龙颜大怒,厉声命人查清此事。
“原来陛下真的更厉害。”薛含桃喃喃细语,根本没想到她的三言两语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何焕意识到了,他深深地看了这个口拙舌笨的小姑娘一眼,接着垂下了头。
德昌帝匆匆离去,薛贵妃问清楚了来龙去脉,也陷入了沉默中。
“阿姐,我和稽夫子都是曾经求告无门的人,我给他留下我的名帖,只是想给他一些希望,无论他找不找来。”薛含桃觉得自己帮上了一些忙,对着薛贵妃说道。
“这样也好,我儿身边绝不能有一个指手画脚的权相。”薛贵妃沉思过后,认为趁着德昌帝精力还在,为她的皇儿除掉一个未来的障碍,对她和小皇子都有利。
“嗯,小皇子身边不能有坏人。”薛含桃重重点头附和,告诉薛贵妃狄将军是好人,“他会保卫我们的家乡,而那些满口仁德的大人只会令我们流离失所。”
就如从前的丰县刘县令,若非他贪污了修建堤坝的银子,或许洪水过来的时候,可以多撑几日让桃林村的人逃命。
闻言,薛贵妃久久未语。 :
她想起了自己丧命在水中的父母家人,他们的死何止刘县令一个罪魁祸首,陛下早就知晓樊州发了洪水,为了不让她怀有皇子的消息透露出去,他瞒住了她也瞒住了宫外的人。
人心确实太奇怪了,他们活着的时候薛贵妃恨他们,宁愿永不与他们相见。可是当父母真的死了,连尸首都找不到的时候,薛贵妃慢慢地竟然回忆起来曾经他们对自己的几分爱护。
“小桃,你为…他们立下的衣冠冢在何处?”
薛贵妃问起了父母的坟墓位置。
“水没有退下,大伯父和大伯母的一两件衣服被我葬在了山坡上,只有那里能站人。”
薛含桃小心翼翼地望向堂姐,说那时自己身无分文,并无立下墓碑,只摆放了几块不大的石头。
更大一些的石头,她搬不动。
“好,这便足够了,阿姐不怪你。”
薛贵妃顿时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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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崔世子的身边,薛含桃的情绪不大好,即便她有了相当大的进步,成功和德昌帝告了状。
“堂姐的心里果然还惦记着大伯父和大伯母,就算他们曾经逼迫过她。”她耷拉着脑袋,很庆幸自己当时见到堂姐的第一面没有将大伯父大伯母对她做的事告诉堂姐。
闻言,崔伯翀淡淡道,“人之常情,亲情若是能轻易割舍,天底下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痛苦。”
比如他自己和定国公崔羿父子两人。
曾经,他的父亲虽然明哲保身很快和他的外家划清了界限,但在那么多儿女中,他确实得到了父亲最多的宠爱,最多的看重。
“他亲自为我启蒙,为我延请名师,在我得中状元时,将整个东院给了我,库房中那幅九州定海图也是他千金买来送我的。”
可是,同样是他,在清楚意识到长子的大胜归来惹怒了宫中的皇帝后,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舍弃长子,保住整个家族。
“那后来定国公对世子做了什么,让世子和他分家?”薛含桃依偎在他的身边,小声问他。
桃林村但凡分了家的人一定生有矛盾,要么是父母偏心,要么是银钱和田地不均。
“我受伤的时候,他在我的药中下了一味毒。”听到她的话,崔世子挑了挑眉,轻描淡写地开口,仿佛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三年过去,的确不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