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欺负老实的她 第83章

作者:怂怂的小包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甜文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崔伯翀的眸光微暗,对着她说,“坐好。”

  板车不算很大,上面除了布粮等物,一个软乎乎的褥子格外的显眼,薛含桃坐在上面,乖巧地将两只腿并在一起。

  两人一骡子便出发了。

  他们先出了城门,除了不凡的容貌惹人多看了几眼,之后没人再抛来关注。

  毕竟,这两人一看就知道是平民百姓,稍有家底谁还会使一头骡子,上不得台面。

  路上,薛含桃满是新奇地望来望去,大片绿色的农田,忙碌而又交谈的男女,炊烟袅袅的房屋。

  并不遥远的一切扑面而来,她感受到了自己胸腔中的惬意,忍不住大口呼吸。

  当热闹的人声从不远处传来时,崔伯翀转头告诉她,他们赴宴的地方到了。

  薛含桃顺着他的话定睛看去,果然发现了象征喜悦的红色和聚在一起的人群,她急忙从骡车上下来,挨在他的身边。

  无论去往何处,她本能地靠近让自己觉得心安的存在。

  崔伯翀眼中含笑,牵着骡子,低声和她解释,“今日成婚的郎君姓曲,家中行二,是军中的一名伤兵。”

  上过战场的伤兵!

  闻言,薛含桃肃然起敬,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曲二郎和郎君是何关系?”

  崔伯翀停下脚步,淡淡道,“没有关系,我只是偶然见到几次他哭的涕泪横流的模样。”

  “为什么哭?”

  被围在人群中恭贺的是一个穿着红衣喜气洋洋的男子,他面容憨厚,身形健壮,薛含桃实在想不到他会哭的稀里哗啦。

  “因为他怕自己无法活着归来,届时和他定下了婚约的心爱之人便再也等不到他。”

  “是这样啊……他很幸运,活着回来了,没有让爱着他的人失望。”

  薛含桃心头一恸,垂下眼睛,他也没有让她失望,但她却叫他失望了,她再也承受不起那种深入灵魂的痛苦,因此要和他划清界限。

  “后来,胜了金人,战事将要结束,人人都激动地大笑,曲二郎又哭的险些晕厥过去。”

  “这一次又因为什么呢?”薛含桃抠着衣角,她方才看到了,人群中的曲二郎笑得合不拢嘴。

  “他伤到了一只手臂,因为用不上力气便以为自己会变成废人,日日哭,夜夜哭,哭他配不上他心爱的女子。”

  佛经中写,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又无怖。

  崔伯翀温柔地注视一颗紧张到失语的桃子,说夜深人静的时刻,他曾也同曲二郎一样畏惧到不能自己。

  无法活着归来,再也见不到她。

  或是失去手臂,或是断一只腿,又或是迎面被金人的猛将砍在脸上毁了容貌,配不上蜕变成仙桃的她。

  恐惧时时刻刻盘踞在心头,从未消失过,慢慢地成为一颗沉重的毒瘤。

  原来世子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也会恐惧难眠,薛含桃拼命咬着嘴唇,忍住了眼中的泪水。

  “郎君,娘子,你们是?”曲家人终于发现他们,迎上前,犹豫不定地询问他们的身份。

  “我是曲二郎军中的一位友人。”崔伯翀将人挡在身后,平静回道此行特来恭贺曲二郎成婚。

  “原是二郎的朋友,快,快请入内。”曲家人热情招呼他们,当看到丰厚的贺礼后,又殷勤地请他们落座。

  曲家是村子里的大户人家,人丁兴旺,加上曲二郎又是大胜归来,得了不少赏金,是以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聚集在了这场婚宴上。

  男女老少,将曲家的院子挤的满满当当。

  崔伯翀抬眼望去,朝身后伸出了一只手,也不回头,颇有耐心地等待。

  一息,两息,第五息的时候,有指尖慢慢地碰到他的手心,他牵着她,用高出旁人太多的身躯挤开了人群。

  他们坐在最偏僻的角落,看着满面红光的曲二郎和他心爱的金娘子拜堂成亲,至始至终都没有开口说话。

  村人可能是被曲家人叮嘱过,没有敢坐角落的这张席面。

  待客的菜肴很简单,三大碗油汪汪的炖肉,两道嫩生生的青菜,又一盆鲜气扑鼻的蛋汤,主食是麦饭。

  薛含桃先动筷,默默地吃了一口麦饭,又吃了一块炖肉,然后用有些红润的眼睛偷瞄崔世子的反应。

  饭菜粗糙,她担心入不了他的口。

  当然,她吃着很香,从前桃林村的人家娶亲,席面上有一道全肉菜便是体面了。

  “味道不错,看来这次朝廷拨下来的军晌没有被贪掉。”崔伯翀跟着她也一口麦饭也一口炖肉,间或再吃一口青菜解腻,看不出有不适之处。

  反而他饭量大,在薛含桃吃饱肚子呆呆地望着他时,又添了两碗硬实咯牙的麦饭。

  这时,曲二郎挨个敬酒,轮到了他们。

  “贤兄是?瞅着有些眼熟,怎么像是…将军。”曲二郎瞧着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说出的话把听到的人吓了一跳。

  将军!那可是了不得的大官。

  “曲二,你喝醉了,怎么连和你一个营的兄弟都不记得。”险些被叫破身份,崔伯翀仍是面不改色,伸手拍了拍曲二郎的肩膀,让他少喝一些。

  “对,我们是一个营的兄弟。”曲二郎没有怀疑,挠了挠头发。接着,他看到一旁美的和一朵花似的女子,嘿嘿笑着夸崔世子

  好福气。

  “怪不得我们能成为好兄弟,你一定和我一样每日都盼着归家。”

  闻言,崔伯翀淡定点头,认同了曲二郎口中说出的这一句话。

  “归心似箭,恨不能踏平山海。”

  -

  重新坐回到板车上面,薛含桃将吃剩下的麦饭全部喂给了骡子。

  脾气温顺的骡子舔舐她的手心,清风吹来,那边,欢乐的笑声还未停歇。

  崔伯翀提着一包曲家人的回礼,不必打开,便闻到了淡淡的青草味,他问薛含桃这是什么。

  “青艾糕,蒸熟了好吃。”

  和骡子玩了一会儿,她擦了擦手,只是在说话的时候看他。

  “我没想到,世子会带我来这里参加一场婚宴,我们好像在骗人。”

  薛含桃后知后觉,他们两个人一起成了骗子,在曲家骗吃骗喝,虽然带了贺礼过来。

  “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方振有没有和你说过,我脾气古怪,性子刻薄冷漠,你嫁给我亏大了。”崔伯翀漫不经心地掀唇,走近她,摸着她的脸颊,说了一声对不起。

  他是一个骗子,在她的眼中装的完美无瑕,实则在经历了那场变故之后,他心中滋生的阴暗从未停过。

  他无、耻又卑劣,除了一副好皮囊,再无任何值得称道之处。

  “你昏迷不醒往我的怀里钻的那刻,我便想,将一个坚韧顽强的灵魂困在我的身边,多么美妙。”崔伯翀轻笑,薄唇中吐出深藏在心底的秘密,“每天夜里,不停地梦到你。梦到进入你的身体,让你哭,让你挥舞着皮包骨头的双手挣扎,让你不得不缠着我求饶放过你。”

  看到薛含桃张着唇,吓到失神又想落泪的模样,他勾唇喟叹,“你不愿意和一个污浊不堪的人在一起,确实…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

  “毕竟,只是稍稍大胆一些就怕的缩回去的桃子。我和何焕说,密旨是我早早备下的,他果然深信不疑。”

  一块被烧的只剩下半角的绢帛展露在薛含桃的面前,她瞳孔颤抖,嗫嚅着说,这是她使出的仙法,他如何知道的。

  崔伯翀定定地看着她笑起来,语气狠戾,“石宪一胆敢对你动手,死便宜了他。他被我开棺戮尸,如今骨头渣都化成了灰,所谓的密旨自然很快到了我的手中。”

  仅仅扫见一个字,他的心便和针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疼,她能够成为一位真正有权的国夫人,他会为她骄傲。

  然而,崔伯翀更加心疼。

  所以当稽韶质问他的时候,他没有反驳也没有生气。

  “我……”薛含桃被他道破了一个秘密,慌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做的很好,不过忘了扫尾。”崔伯翀不等她说完,奖励地亲了亲她颤动的眼皮。

  只是轻轻地一碰,他便往后退,与她隔开距离。

  薛含桃眼中的泪终于落了下来,打湿了脸颊。

  “不要哭,等送你到宁国夫人府,我便不再纠缠你。和离也罢,同稽韶在一起也罢,我同样祝愿你,幸福安乐。”

  崔伯翀沉默了片刻,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带你到这里,只为了让你知道,那段时间我同样害怕着,心慌又恐惧。”

  接下来,他会接受她做下的任何决定。

  骡子驾着板车原路返回,比来时还要安静。

  过了城门,走进平坦的街道,最后停在宁国夫人府的门前。

  薛含桃下了板车没有说话,似乎结局已经注定。

  她垂着头,一步一步地背对他而行,崔伯翀静静地站着,眸中晦涩不明。

  当她跨上最后一个台阶,天边的晚霞洒下橘黄色的光芒,薛含桃停了下来,转身看着他,粲然一笑。

  “金娘子不嫌弃曲二郎,和她一样,我也不嫌弃崔郎君。”

  桃子的笑是最甜的,崔伯翀僵直的身体犹如得到了特赦,他并非神明,但他用尽手段最后得到了一位神明。

  “谢谢薛娘子。”

  他一步步朝她走近,将她搂入怀中,低低地道,“累了停下来也没关系,你只要站着不动,我会走向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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