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裴珩应了声“好”,无视岳父的面色,行到桌前坐下。
纾妍又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两个男人一边吃汤,一边讨论百越国一事,气氛十分融洽。
原本还以为他二人吵架的纾妍放下心来。
她还未同爹爹说和离一事,他们没理由吵架。
参汤用完,纾妍起身告辞。
裴珩将她送到门外,低声道:“今晚等我,我有话同你说。”
纾妍迅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咬唇不语。
目送她走远,裴珩入了书房,向沈清长揖到底,郑重道:“裴珩爱慕六小姐已久,想向沈世伯提亲,还望沈世伯成全!”
第69章
“你死了这条心!”
沈清毫不犹豫地拒绝。
裴珩薄唇紧抿。
沈清道:“裴阁老对我沈清的大恩大德,沈清没齿难忘,就是裴阁老要我这条老命,我也在所不惜。”言罢,一辈子都不向人低头的男人向裴珩长揖到地,“但你侄女年纪小,大好年华,还请裴阁老以后莫要来了,免得旁人瞧见说闲话!”
他一个一个“侄女”,显然是拿话臊裴珩。
位高权重的男人何曾受过这种气,冷脸拂袖离去。
沈清生怕他又大半夜爬墙骚扰闺女,特地让宁氏去陪闺女睡觉。
宁氏担心不已:“他能放下身段像你提亲,明摆放不下妍妍。我看妍妍心里还喜欢他,你把关系闹这样僵,岂不是伤了妍妍的心?”
沈清想起女儿,眼底闪过一丝后悔之色:“我一看见他,就想到早上的事,心里的火气很本压不住!他还敢当着我的面同闺女说悄悄话!”
宁氏哭笑不得:“哪有当爹的吃女婿的醋?”
沈清抬起下巴:“他要真喜欢妍妍,也不会因为我说他两句就放弃!”
宁氏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哄睡儿子后,便去了后院。
*
夜已黑尽,红烛初燃。
纾妍百无聊赖地倚在床上看香籍,只是她心不在此,久久不见翻页。
正走神,门突然开了。
她以为是前夫,一颗心砰砰直跳,谁知却见姨母走了进来,一时呆住。
宁氏行到床边坐下,伸手摸摸她的头:“今夜姨母陪妍妍睡,好不好?”
姨母刚成婚就搬到她房中,陪她睡了好些年。
纾妍自然愿意,只是想到前夫待会儿会来,心里慌乱不已。
她问:“那弟弟怎么办?”
宁氏:“有你爹爹陪着,不怕。”
纾妍让出一个位置,让宁氏躺下。
宁氏如同从前一般将她搂进怀里。
纾妍十分喜欢她身上的气息:“爹爹都会带孩子了。”
宁氏笑:“他哪里会带孩子,阿年平日里不闹人,只是有些水土不服。”
纾妍笑:“怪不得。”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岭南的风土人情,宁氏瞧出她有些心不在焉,语重心长:“你爹爹那个人是个粗人,不懂女儿家的心事。”
纾妍不明白她为何说这句话,正欲问,外头突然传来狗吠声。
纾妍好奇:“哪儿来的犬?”
宁氏:“你爹爹在岭南养的猎犬,昨日一直说帝都贼多,不放心你,你放心,它不咬自己人。”
纾妍从床上坐起来。
那它现在吠什么?
*
裴珩沉着一张脸坐在书房里。
隔壁那条站起来有半人高的犬还在吠个不停。
书墨奉了一杯茶上前,觑着自家公子的神色:“要不,我去买一包耗子药?”
这个沈将军也真是的,居然在娘子院子里拴了条狗,这不摆明防着公子。
明明从前沈将军与公子极好,怎做了翁婿,反倒这般嫌弃公子……
裴珩轻轻揉捏眉心:“你下去吧。”
这一夜,已经习惯与小妻子同睡的男人孤枕难眠。
翌日一早,他特地去接小妻子,谁知出门,就见小妻子与大舅子已经坐上马车。
也不知两人说些什么,大舅子的手放在小妻子的头上,眼神里尽是宠溺。
几乎一夜未睡的男人盯着那只手,下颏绷得很紧。
沈括敏锐地察觉到那道过分灼热的视线,一转脸就见不远处的男人,向他颔首,算是见礼。
纾妍这时也瞧见前夫,想起昨夜的犬吠,想要问问他有无事,被哥哥一把拉回来。
纾妍疑惑地看向哥哥,沈括微微摇头。
裴珩将他两兄妹的神情尽收眼底,上前一步:“我送六小姐去铺子。”
比起沈父的暴脾气,沈括温和得多:“裴阁老对沈括的大恩大德,沈括没齿难忘。这些日子有劳裴阁老,往后我来接送我妹妹。”
直到马车离去,面色阴沉的裴珩还站在原地。
纾妍收回视线,对上哥哥担忧的眼神。
沈括问:“听说傅承钰回帝都了?”
罗刹将军凯旋的消息恐怕天下皆知,只是纾妍没想到哥哥会提及他,愣了一下:“去剿匪了。”
沈括:“他弄去的?”
纾妍惊讶:“哥哥怎知?”
沈括笑:“我不过摸摸妹妹的头,他都像看情敌一样的眼神看我,更可况是傅承钰。”
纾妍听了这话,一张雪白的脸肉眼可见地红了。
她迟疑:“哥哥是不是不喜欢他?”
沈括:“他对我们全家有恩,我非但不讨厌,还很敬服他。但身为大舅子,他欺负我妹妹,我心里自然不高兴。”顿了顿,又道:“父亲心里生他的气,这些日子你乖乖地,莫要搭理他。男人都是贱骨头,得挫一挫他的性子,他往后才珍惜你。”
纾妍嘴唇颤了颤,眼眶湿润。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她哽咽:“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是我非要和离,是我不想同他过了。”
沈括微怔,随即安慰她:“那就换一个,咱们沈家又不需要贞洁烈女。妍妍,咱们沈家欠他的,我同父亲来还,你莫要因为救命之恩,屈从于他。哥哥希望你同从前一样,想做什么就去做,喜欢什么人就去追。”
纾妍想要解释并不全是因为救命之恩,是老狐狸色诱她,她一时色令智昏,没能坚守底线。
可这话哪里说得出口,最终乖乖应了声“好”。
这一日沈括都待在铺中。
他生得丰神俊朗,性情温文尔雅,有问必答,一点儿世家公子的骄矜也无,引来不少女客。
就连隔壁的笑娘也往铺子跑了好几遍。
未到傍晚,沈清官复原职的消息传遍帝都。
铺子打烊得早。
家中特地摆了酒宴,宁氏提议:“虽是家宴,裴阁老对咱们有大恩,不如请来做做?”
沈清:“今日家宴,请他不合适,明日我亲自上门道谢。”
翌日一早,沈清将天子赐的东西全部送去隔壁,亲自向裴珩道谢。
裴珩看着被堆满的院子,一张脸铁青。
沈氏父子防贼一般防着裴珩。
那条猎犬虎视眈眈地蹲在梯子下,连只鸟都不敢落在墙头上。
即便裴珩来到铺子里,沈括也不给他们一点儿独处的机会。
从前纾妍在家时,父兄看她看得也紧,那时她年纪小,不乐意被处处管着。
但经历过这次家变,父兄再怎么管她,她都甘之如饴。
且她还听姨母说,爹爹回来当晚,得知她婚后被婆婆蹉跎,受丈夫冷落,还因此得了失魂症,伤心得抹眼泪。
纾妍听到这话,心都疼了。
她心中本就觉得这样与前夫来往不对,索性就此与他了断,就连他上门拜访也都避开。
她这天夜里,她刚沐浴完,那只黄毛猎犬忽然吠了一声。
纾妍扭头便瞧见前夫不知何时出现在墙头。
四目相对,裴珩:“过来我房里,我有话说。”
纾妍低下头:“有什么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
裴珩:“我想抱抱你。”
纾妍抬起眼睫看他一眼,又低下头看自己的脚尖:“大人,过完年我要随家里人去岭南了。我,我有些困了。”说完,匆匆回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