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方海
衣冠楚楚,温文尔雅,与方才强要她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许是听见动静,他从公文里抬起眼眸。
纾妍看到那张书案,想起方才他对自己做的事,羞耻再次涌上心头,站着一时未动。
他大步行到她跟前,将她牵到椅子上坐下,“可好些?”
纾妍“嗯”了一声,“大人不是还要去宫中赴宴?”
裴珩反问:“霓霓想要去吗?”
纾妍摇头。
他并未勉强她,“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不会耽搁太久。”
纾妍此刻心里乱糟糟,胡乱应了声“好”。
裴珩向外走去。
纾妍目送那抹高大的身影离去,心烦意乱地把脸埋进双膝之间。
此刻外头天已经擦黑,偌大的书房里孤零零只点了一盏灯。
淡烟与轻云也不知去了哪里,无人陪她说话。
老狐狸嘴巴说喜欢她,人却去赴宴。
她其实刚才很想说,她不想一个人过中秋节。
但她觉得这样不好。
可她心里仍是很失落。
她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爆竹声,正考虑要不要让淡烟备马车出去逛一逛,外头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纾妍的心不可抑制地急速跳动,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果然见便宜前夫出现在门口。
纾妍定定望着他,眼眶微微发热,直到他行到她跟前,她忍不住问:“裴叔叔不是去赴宴,怎又回来了?”
“宴会年年都有,实在没什么新意。”
他将她搂入怀中。
不知有多少朝臣权贵挤破头皮想要去参加宫宴,以显殊荣,却被他说得微不足道。
可从他口中说出来丝毫不会让人觉得狂妄。
也许如他所言,他这样的天之骄子,生来就注定与旁人走的路不同。
偏偏纾妍的反骨又冒出来,正要驳他两句,又听他道:“更何况我的妻子还在生我的气,我哪里有心思去赴宴。”
老狐狸又在引诱她!
她绝不能上他的当!
裴珩:“想不想去看灯会?”
纾妍:“我现在还在生气,不去!”
裴珩将她拥入怀中,“那我要如何做,霓霓才肯原谅我?”
纾妍不知。
她心里乱得很。
窗外不停地传来烟花爆竹的声音,一阵一阵的光映在宣纸糊就的窗户上。
她忍不住朝窗外望去。
中秋节有灯会,想来街上一定很热闹。
他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来。
纾妍急道:“大人又要对我做什么!”
裴珩道:“霓霓可在路上慢慢想,若是待会儿还是不高兴,我再带霓霓回家。”边说边大步向外走去。
马车早已备好,他直接抱着她入了马车。
他一向体贴,还在坐榻上铺了褥子。
纾妍一入马车就离他远远的。
他也未强行靠近,极其安静地坐在她身旁。
一刻钟后,马车在街市口停下。
他朝她递出手。
纾妍听着车外的喧闹,最终没能抵挡住诱惑,任由他牵着她下了马车。
万千璀璨的灯火铺天盖地地涌入眼帘。
一袭红裙的女子看呆了眼。
青州也有灯会,可边疆又怎能比得上天子之都。
怪不得人人都向往帝都,光是一个中秋灯会便美得不似人间。
裴珩其实对于这些风花雪月一点儿不感兴趣,带她出来也不过是想要哄她高兴。
可瞧见她惊喜的模样,却又觉得此时此刻此景,胜却人间无数。
他抚摸着她的头:“上元节灯会更盛,霓霓一定会很喜欢。”
他定是想留她!
纾妍不敢回应他的感情:“我们青州的上元节也很热闹,若是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裴叔叔好好逛逛。”
他应了声“好”。
纾妍见不远处左手边的摊位上挂着的小铃铛很是得意有趣,想要去瞧瞧,谁知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人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她身上来,便宜前夫将她搂入怀中,堪堪避开那个人。
他的心跳得好急。
纾妍忍不住抬起头来,对上一截冷硬洁白的下颌。
他微微蹙眉:“可撞着?”
纾妍摇摇头。
他道:“站在这儿别动,等等我。”
纾妍看着他穿过人群,行到那摊位前。
纾妍遥遥望向他。
容颜俊美的雪衣郎君将满城的灯火衬成了背景。
他们从前不是也出来幽会过吗?
怎她一点儿印象也无?
正发愣,便宜前夫去而复返,手里还拿着一串缀着粉色珠子的银铃铛,很是别致有趣。
纾妍一看就很喜欢,但想起还在生他的气,不肯去接。
他道:“这是中秋节才会有的辟邪铃铛,佩戴此铃,可祛邪去秽,百毒不侵。”
纾妍迟疑:“真的?”
他颔首,“我替霓霓戴上。”
不等她同意,他已经动手。
他修长洁白的指骨贴着她的腰腹,抚摸得她有些痒。
戴好后,他极其自然地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纾妍只觉得掌心濡湿一片,几次想要抽回,他却牢牢不放。
两个人大约逛了半个时辰,他还带她去吃了一些小吃。
纾妍玩得很尽兴,回去的路上因太累的缘故竟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醒来时,人已经躺在他书房卧室的床上。
她要起床,却被他拦下,“就留在这儿,我去睡榻。”
纾妍最终没能抵挡住困意,又沉沉睡去。
裴珩出了书房,早已守在门口的书墨迎上前来:“表姑娘一个时辰前闹着上吊!”
裴珩闻言,神色一凛。
*
翌日。
纾妍一醒来,就听见外面传来极低的声音。
似乎是在说李素宁的事情,还提到“银票,归家”之类的话。
她起身行到门边,想要听得仔细些,声音突然嘎然而止。
纾妍偷偷地拉开门,只见偌大的书房只有便宜前夫一人。
他放在手中的公文,朝她望来:“醒了?”
纾妍“嗯”了一声,站在那儿一时未动。
他行到她跟前,伸手抚摸着她柔顺的发丝:“霓霓还气?”
纾妍其实心里已经没那么生气。
她只是心里很乱。
毕竟她一醒来接受的便是他已经变心,且即将要纳妾这一事实。
他现在突然告诉她,他还喜欢她,甚至为纳妾一事与自己的母亲伤了和气……
想起方才听见的话,她问:“那个,表姑娘如何?
“霓霓回来后便不用再见到她。”
他神色淡淡,“我还有些事要入宫一趟,霓霓先用朝饭,待会儿我带霓霓去西山狩猎。”
他上回在寺庙时就同她提及去西山狩猎一事,她没想到会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