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是,若年年有辎重借胡商团流往边境,那便不是小数目。这些辎重从何而?来?总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
“兄长是说……”
戚白商眼睛微亮,跟着,她又轻蹙眉心:“朝中管粮草等军用类财政物资的,是叫什么来着?”
见她茫然模样,戚世隐不由笑了:“太府寺。”
“啊,对,太府寺。”
戚白商恍然。
只是这一瞬间,忽有什么记忆碎片从她脑海里掠过,叫她隐约觉着这个太府寺有些耳熟。
戚白商正要细想。
“公子?!官署来信!”
与府中小厮交声过后,衔墨忽然急匆匆跑过来,惊声道——
“北鄢、北鄢的岁贡使团,明日便要入京了!”
“……”
寒风忽起,掀起漫天雪粒。
天地间昏黑广漠,戚白商只觉那黑暗里遥遥蛰伏着什么,欲来之势刺骨如冰。
-
北鄢的岁贡断了好些年。
嘉元二?年以来,这还是北鄢使团第一次迈入上京。车队辐辏,阵仗颇盛,自是在?民间掀起了不小的动静。
“听说是带着和谈文书来的?”
“多半是,你瞧那帐旗,连他们小可?汗都?在?使团里呢。”
“北鄢的蛮子?们也有今日,明年回乡我就烧纸给我爹,教他泉下有知?,这群蛮子?总算被镇北军打怕了!”
“哎,十多年了……终于…………”
“可?不是么,裴氏灭门后,北境苦战久矣。”
“嘘,这个可?不能提!”
“若非玄铠军以骑对骑,压得北蛮子?不敢造次,他们还不知?要如何烧杀抢掠、为祸北境!就该将他们打得痛了、怕了,才知?晓我大胤威武!”
“不错!”
“谢公千古啊!”
“谢公千古!”
“……”
听着帘子?外的议声逐渐演变成了对谢清晏的歌功颂德,戚白商便松了指尖,任帘子?垂下去。
马车此?时正在?从医馆回府的路上。
今日戚白商例行去医馆给象奴针灸,只是刚过半,就叫府中传唤的下人催到了医馆外,她只得将未完成的部分交给了医馆中其他医者,先带着连翘紫苏回府了。
“如此?匆忙传唤,莫非与使团入京有关?”戚白商暗忖道。
“使团入京和姑娘你有什么关系?”连翘不解地问,“那是官人们的事,难不成还要劳烦到行医问诊上?”
戚白商无奈瞥她:“你忘了,戚家?怎说也是皇亲国戚。若是宫中召集,怕是要阖家?应旨。”
“啊,”连翘茫然眨了眨眼,“姑娘是说……”
——
“宫宴?”
庆国公府外。
马车长列,两旁护卫的玄铠军森然林立。
戚嘉学有些咋舌:“便是宫宴,又,又何须劳烦谢公派出此?等阵仗?”
谢清晏今日依旧是一身?文士袍披狐裘,衣冠清正楚楚,显得温润儒雅,半点不似个将军模样。
听了戚嘉学的话,他声线清疏含笑,教闻者如沐春风:“胡人入京,北鄢将军与小可?汗皆在?其中。时下又值车马纷乱,良莠混杂,为免伤及婉儿与戚家?诸位亲眷,由我护送入宫,最是心安。”
“如此?……”
站在?煞气扑面的玄铠军前,戚嘉学听着谢清晏温和却不留半点余地的话腔,擦汗强笑:“如此?,便劳烦谢公了。”
“庆国公客气,请。”
“……”
戚嘉学竭力端着国公府的气派,目光强撑着从玄铠军甲士间掠过。
好不容易落回府门,他忽想起什么。
“谢公,小女白商尚未归府,不知?可?否在?此?稍候,容她一并入宫?”
谢清晏停在?原处,应得渊懿得体:“庆国公不必忧心,待婉儿出来,二?位先行入宫,自有人留候。”
“好,好。”
戚嘉学实在?没有再在?玄铠军阵中开口?第二?句的勇气。
谢清晏作礼,回身?,他淡敛去情绪,向列尾缓步而?行。
直至最后一辆——他自己的辇车在?队列最后停住,谢清晏弯腰上车,掀开织锦垂帘,入到马车幔帐之后。
那人解去狐裘,徐然落座,抬手扶盅,饮尽一盏清酒,方才不紧不慢地抬了眼。
谢清晏浅支着下颌,似笑非笑地望向车厢角落——
衣衫凌乱的女子?青丝浅垂,撩过沁得发红的眼角眉梢,流眄间勾人魂魄。一双眸子?如含水雾,此?刻正恼恨睖着他,偏偏口?中衔塞着锦缎软布,做不得半点声响。
“呜……!”
戚白商挣动,带起手腕下垂着的金链清脆作响。
谢清晏倾身?过去,摘了她口?中软布。
“谢清晏你——”
不等戚白商说尽。
他将那块她含过的软布叠好,慢条斯理藏入袖中,这才指骨勾上鎏金壶,斟上一盏盈盈清酒。
“夭夭不妨大声些。”
“戚嘉学就在?三丈外,若能唤他过来,也听上一听……你是如何还我恩情的。”
第65章 北鄢 只好对我负责了。
戚白商惊得消了?音。
她是归府时,还?未近庆国公府在?的坊市,便叫谢清晏的府兵逼停,被谢清晏亲手绑上辇车来的——连金链子都系得轻车熟路。
之后一路听车旁垂坠的金饰铃铛作响,不知绕来何处,如今看,竟是到了?庆国公府?
戚白商下意识想望窗外。
只是窗牖紧闭,扇页前还?落着?一层又一层的薄纱,挡得严实。
什么都看不清。
戚白商气得咬唇,冷回眸:“谢公的辇车,布置得还?真是胜似女子闺房。”
“自是为夭夭准备的。”
谢清晏拈起金盏清酒,起身俯近,“夭夭金枝玉叶,若不小心藏着?,岂不泄了?春光?”
“——你无?耻!”戚白商气得抬腿想踹他。
可惜这点腿脚工夫,在?谢清晏面前与班门弄斧无?异。
他甚至眼都未抬,信手拦住了?戚白商的飞踢,还?反手一握,捏住她的脚踝,把玩似的抬起,轻轻用力。
“…!”
戚白商陡然?想起昨日在?马球场,这人?握着?她足踝,在?众目睽睽之下要她踩着?他下马时的情形。
女子一张清丽白皙的面庞顿时叫绯红渐染,睫羽轻颤,恼恨望来的眼神?却?愈发衬得她明?眸楚楚,绝艳动人?。
谢清晏低望着?她,颈线上喉结轻滚。
他饮尽了?盏中清酒,松开她足踝,然?后在?她面色稍霁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刹那,长身俯下,轻钳住她下颌,迫她在?惊慌里承了?一个满是清酒芳香的吻。
“呜……咳咳!”
戚白商几乎叫那清酒呛住,想躲却?无?处躲。
金链子系着?她的手腕,他扣握着?她的下颌,恼人?的侵犯者强横地扫过?她的唇齿与舌尖,像是予她清酒,又要一滴不落地吮回去。
谢清晏的吻时常不像是个吻,更像是某种同归于?尽似的掠夺。
他将心口与死穴大敞给她,从不惮她当真刺上一刀来。
一个要毁了?旁人?便先毁了?自己的疯子。
戚白商被亲得混混沌沌,脑海里只剩零碎的念头和情绪,鼻息间,充斥清酒混着?他身上熏衣的雪后松木冷香里。
在?她以为自己会在?这蛊人?的香气里溺毙时,那人?慢慢松开扣着?她颈侧的修长指骨,也离了?她的唇舌。
他退身,却?未退尽。
而是俯得更低,他吻着?她唇角向下,舐尽了?从她唇间未能承住而溢出的酒痕。
直至彻底起身。
谢清晏倒勾着?金盏,对?上了?戚白商恼恨又复杂地睖上来的眼神?。
“谢清晏,今日是宫宴。”
戚白商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被缱绻蹂'躏过?的喑哑,她脸皮微烫,却?早已藏入方才的绯红里,看不出半点来。
谢清晏不以为意:“宫宴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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