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第146章

作者:曲小蛐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相爱相杀 复仇虐渣 正剧 古代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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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戚白商坐在梳妆镜台前,困倦懒怠地支着额,任身后连翘给她梳着长发。

  院外,一阵叽叽喳喳的?脚步追着议论声远去?。

  已是第三回 了。

  戚白商终于从困倦里拎起?点精神:“今日府中有什么事么,引得她们从一早便如此热闹?”

  “不是府中,是京中。”

  连翘一边为戚白商梳着青丝,一边朝铜镜里看,“今日京中可发生了一件天大的?血案,整个上京如今都?在议论,姑娘你起?得晚,才不知道?呢。”

  “少卖关子。”戚白商撩起?眼,透过铜镜懒懒瞥她。

  “哎呀,不是卖关子,是听?说那场面十分血腥,我都?不敢跟姑娘说……”

  这般说着,连翘却?是憋不住的?。

  没一会儿她就干脆放下了梳子,兴奋道?:“姑娘还记得,之前在妙春堂闹事、想砸店抢人?的?那个纨绔衙内万墨吗?”

  戚白商原本懒垂的?眼尾微微挑起?:“…记得,他怎么了?”

  “他疯了!”

  “……”

  戚白商本想说没事,谢清晏也是个疯子。

  但?转念一停,便知晓连翘的?意思并非斥责,而是直叙。

  昨夜还好好的?人?,不过是当街挨了谢清晏一顿打,今日怎会疯了?

  戚白商心里略微一沉:“如何?疯的??又怎是血案?”

  “吓疯的?!就年前,城南一户人?家女子被?逼悬梁那事,今日其兄敲响了登闻鼓,原委竟是另一个魏姓衙内和他酒后当街追那名女子,随后强闯民户,逼'奸之后竟将人?活活勒死,才作悬梁之象的?!”

  “……”

  戚白商面色发白。

  却?不是吓,而是气得——连指甲都?快掐得扣入肉里:“畜生。”

  “可不是嘛,京中之前传这个万衙内如何?行凶作恶,没想到他那个狐朋狗友比他还气焰嚣张,竟做出这种事……”

  戚白商从怒意里稍定心念:“那另一人?呢。”

  连翘面上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酝酿了好几息,她才终于放轻了声,像怕惊扰了什么恶鬼:“听?说,万墨吓疯了的?原因,就是那个魏衙内被?人?当着他的?面……砍了双手双脚、挖眼割舌,做成了人?彘。”

  “——”

  戚白商蓦地白了脸儿。

  这次确实是吓得。

  见?戚白商如此反应剧烈,连翘连忙安慰道?:“姑娘放心,此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的?,今日闹开后,阳东来的?人?都?说,这个魏麟池仗着其父是阳东节度使,在逍南等地作恶多端,奸淫掳掠,手中不知多少条良家性命!”

  “要?我说,手刃他的?那位女子兄长,才是真?正为民除害呢!”

  戚白商回过神来,面色仍有些白:“作案者,投案了?”

  “岂止投案,他拎着装魏麟池的?麻袋,一道?血痕直直拖过闹市,停在南中门前——然后敲了登闻鼓,要?告万墨之父万平生犯赃枉法,以公谋私呢!”

  “……”

  戚白商的?脑海里忽闪回一个画面。

  昨夜近子时,京兆府外,带着笑吟吟的?狐脸面具的?青年声线温润渊懿,轻缓如泉。

  [不必。]

  [明日,便有分晓。]

  画面碎开,融入血泊,叫戚白商只觉脑海里一阵天旋地转的?恍惚。

  她蓦地扶案起?身。

  只是不知是惊得还是吓得,她身影晃了下,在连翘仓皇扶住才稳身。

  “备马车,”

  戚白商咬住唇,忍着某种近乎惊慌的?栗然:“去?琅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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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家,拙思园。

  “什么?麟池死了?!”宋嘉康惊声如雷,几乎坐不住,要?从椅间站起?身来。

  “三弟,你小声些。”刚说罢话的宋嘉平面色阴沉地压低了声。

  他向门外示意了眼。

  “在自家中,次兄还如此多疑!”宋嘉康不满地怒声,但?还是压了音量,“现在还说什么,就该把那一家子人?拖出来,碎尸万段!替麟池报仇才是!”

  宋嘉平皱眉看他:“麟池与宋家的?关系向来是秘而不宣,若在这个时候传扬出去?,你是想坏父亲的?事吗?”

  宋嘉康怒道?:“那麟池就白死了不成?!他可是我们的亲外甥!”

  “当然不能,只是我觉得这件事有些古怪。如今父亲在宫中陪伴陛下议政,这几日都?不得见?,我这才召来你,同长兄一起?商议。”

  “……”

  随着宋嘉平的?话音和眼神,宋嘉康也看向了座首。

  一位蓄着美髯的?中年白面书生正端坐在那儿,手中捧着茶盏,虑而不言。从始至终,即便是听?见?了魏麟池的?死讯,这位宋家长子亦不曾有过分毫动?容。

  “大哥!”宋嘉康着急地催促。

  宋嘉平睖了他一眼,也看向了宋嘉辉,低声道?:“兄长,此事还牵连了万平生,若一着不慎,只怕太府寺那边会出事。”

  直至此刻,宋嘉辉才徐徐抬眼,手中茶盏杯盖拨动?茶叶:“依你方才所说,将麟池残忍杀害的?,只是一名普通军户?”

  “不错,此人?昨日才散伍回乡。在那之前,为了消弭遗患,我已经叫人?料理干净了他家中二老……唯独漏了这个隐患,没有提前察觉,是我的?疏忽。”

  宋嘉辉摇了摇杯盖:“反省是最?后的?事,当务之急,是查出此人?背后谋划之人?。”

  宋嘉平皱眉抬头:“长兄的?意思是,此事并非意外复仇?”

  “区区一个入伍军户,短短一日时间,便能理清案由、制定计划、杀人?报仇,做得滴水不漏,更甚至,还敢拖着尸首去?敲登闻鼓,在我们察觉之前提前做大此案,震惊上京,让此事压都?压不下来……”

  宋嘉辉斯文而冷淡地抬头:“你认为,是他独有这个能力,还是你手下办事之人?全是蠢过猪狗的?废物?”

  宋嘉平嘴唇一颤,不敢和他长兄对视。

  旁边的?宋嘉康却?猛一拍桌,咬牙切齿道?:“大哥说的?不错!定是朝中有人?看不得宋家势大,在背后阴谋构划,有意针对宋家!”

  宋嘉平眼珠乱转,在心底过了一遍京中与宋家有过嫌隙龃龉的?名单,然而一无所获。

  他额头见?汗,朝宋嘉辉低了低头:“长兄,若真?是如此,此人?要?么是安家旧部,要?么,恐怕藏得极深、图谋已久。”

  宋嘉辉淡淡瞥了他一眼:“若是不深,他能在你眼皮子底下,将麟池活活做了人?彘?”

  “……”

  宋嘉平低下头去?,袍袖中攥紧拳:“此事之后,我定会严格排查下属。只是一时半会未必查得出幕后之人?,当务之急,是否尽快禀明父亲,想办法在陛下那儿周旋一二,保下万家呢?”

  宋嘉辉不语,过了几息,才慢慢叹出口长气。

  他将杯盏搁在身旁:“当务之急,并非万家,而是阳东。”

  闻言,宋嘉平同是脸色一沉。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但?兹事体大,牵连深广,他不敢吐露于口。

  “麟池本便是作为半个质子,被?父亲留在京中,如今出了这样大的?事,只怕阳东魏家那儿不好安抚啊。”

  不等宋嘉辉说什么,宋嘉康冷哼了声:“魏容津当年敢拐跑宋家女,即便只是个庶出,能饶他也算他命大了。父亲还愿暗中庇护,他感恩戴德还来不及,难不成,敢为此事向宋家问责?”

  宋嘉平皱眉:“三弟,此一时非彼一时。”

  宋嘉康还想争辩,只是不知想到什么,面色难看地把话咽回去?了。

  宋嘉辉懒得看自己这个四肢发达的?三弟,沉吟片刻后,他望向二弟:“嘉平,尽快让你的?人?暗中接魏容津入京……不,不要?入京,在城外见?面。”

  宋嘉平点头:“是兄长你亲自出面见?他吗?”

  “我一人?不够,”宋嘉辉轻叩桌沿,“聪儿现在何?处?”

  “这几日,二皇子殿下都?在接待北鄢使团。”

  宋嘉辉面色微变:“我不是说了,少叫他与北鄢人?接触?”

  “这个……聪儿现在大了,有他自己的?想法,我若随便多言干涉,只怕反而要?惹他恼火啊。”宋嘉平面露难色。

  宋嘉辉只得暂时压下,略作思索后,他低声道?:“那便借机,叫他邀北鄢小可汗,再带上一众高门子弟,携些女眷,到城郊行猎。”

  “如此会面,确是能稍遮人?耳目……”宋家平点头,“我今日便去?办。”

  宋嘉辉道?:“切记,只能邀请巴日斯。除了他的?贴身护卫外,北鄢使团其余人?不得随行。”

  宋嘉平不解,但?还是点下头。

  “是,兄长。”

  ——

  “如你所料,时机已到,鱼上钩了。”

  琅园,太清池。

  湖面落了一层薄雪,覆着三尺之冰,湖心八角亭中七面垂帘,唯余一道?卷帘处。

  云侵月正是从那道?卷帘下大步入亭,他也不见?外,往那空着的?美人?榻上一躺,有些心情复杂地瞥向那个卷书在手,疏慵垂眸的?青年。

  “宋家,当真?与北鄢有勾结?”

  青年如未闻,修长指骨抵着书页,随手翻过,须臾后才懒声散漫地应道?:“你该去?问宋仲儒,为何?问我。”

  “我只是不能置信,也无法理解。”云侵月面色复杂地转回去?,“……所以,十五,不,十六年前裴氏满门以通敌叛国、贪墨军饷获罪,担的?却?是两家之罪?”

  谢清晏眉眼似冰雪凝作,仿佛即便寒风刮骨也不改分毫。

  他便那样低垂着密匝如羽的?长睫,徐读着诗书墨字。

  “兴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