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他斯斯文文说着,又?拿出一只白色长?颈玉瓶,压在了纸上。
“——后,服毒自尽。”
“……”
宋仲儒胡须一颤,掀起苍老?枯槁的眼皮望向了谢聪。
祖孙二人一个倚坐,一个弓腰俯身,目光对峙。
数息过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仲儒仰天大笑,嗓音沙哑如粗粝枯萎的树皮摩擦出刺耳难听?的动静。
“好、好啊!至少心?狠手毒这方面,你比谢策也毫不逊色!”
“谢策,你当?真是养出了一个像极了你的好儿子!”
——
砰。
房门关合。
守门的侍卫隐约听?见关门的刹那?,门内隐约有重物倒地的声音。
只是二皇子不言不语,低头折起一张画了红押的纸,他也只能当?没听?见。
“殿下。”侍卫躬身。
谢聪将它递给侍卫:“把这个送给戚世隐,告诉他,我这边办完了,他那?边,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一顿,眼底精光冷现:“宋家之人,罪臣之后,叛国之族,留不得。”
侍卫心?里一抖,咬牙忍下躬身:“是,殿下。”“……”
谢聪望着侍卫朝官署内走去的身影,挑了挑眉,看向大理寺这方侧院的天井。
午时阳光正盛,阴霾尽散。
就好像这些年压在他头顶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挪走了。
“不,不是挪走,是粉碎。”
谢聪缓慢勾唇,志得意满地笑了起来。
只是那?个笑容在一半忽然?又?顿住。
谢聪想起了宋仲儒临死?前看他的那?个眼神——
为何痛恨之余,还有那?么几分……
怜悯呢?
——
同一片晴空下。
琅园,太清池心?,八角亭下。
“其伤,你说……”
一道雪袍身影如玉山清挺,似将融于满湖雪色天光之间?。
那?人抬起修长?的指骨,在燃起的烛火上慢慢探近,灼烧,压下。
“呲啦。”
烛火被他指骨泯灭,而穿肉刺骨的灼痛,却没叫那?张神清骨秀如玉雕成的面庞上多?一丝动容。
谢清晏停了两息,不知想到什?么,轻缓渊懿地笑了。
“等谢聪知晓了他的真正身世……”
“又?该如何自处呢。”
第82章 帝危 我要上京地覆天翻。
八角亭外。
董其伤抱刀而立,闻言沉默了许久才道:“此事一旦揭开,祸福难料……公子,终局将至,您不该再留在上京。”
“天地?之间已无我归处,”谢清晏回眸,“我还能去哪儿。”
董其伤握紧了刀锷,向前倾身:“公子便率军回北疆吧,永世不要再来上京了。”
“北疆……”
谢清晏低声笑起来,向着?亭外极北之地?眺去。
“在北境时,我听那儿的老人说过,西北雪山有一种天灾,名为雪崩。一旦溃决,势若天崩,无可拦阻,会像从?天而落的洪水一样吞没世间全?部?。”
董其伤没听懂谢清晏的意?思,只是那人语气让他心更沉了下去。
谢清晏回身,疏慵含笑:“其伤,纵使旁人皆不知,你也?最该懂,我活到今时,不过就是为了在这?繁花如锦的上京城中亲手引一场雪崩。”
“可如果真到了那时——”董其伤难能急切,“公子又如何还能全?身而退?”
“我何时说过,我要全?身而退了。”
“公子!!”董其伤脸色剧变,下意?识上前了两步,“于裴、董两家残余旧部?而言,还有什么比您活着?更重要的?”
“可你们想要活着?的,究竟是我,还是董翊呢?”谢清晏侧眸望去。
那一刻他的眼神叫董其伤不敢直视。
董其伤低头,攥得刀锷轻响:“公子便是公子,名姓身世有何重要。”
“你不会说谎,便不要说了。”
谢清晏低哂了声,“不过是知晓旧事的人早已死尽了。否则,于裴、董两家而言,一切灾厄起于储位之争,兴许在他们眼里,我才是真正万死莫赎之人。”
“就像……我的姨母,裴氏华霜。”
想起了尘封记忆中的已故之人,谢清晏声音轻了下去,“在她死之前最后三?年,每一日,她都会一边折磨我,一边哭着?问我,最该死的明明是我,为何他们都死了,我却没有死呢。”
“……”
董其伤脸色一变。
即便在他面前,这?也?是谢清晏第一次如此直白?地?直言身世。
但?他什么也?不能说,只能更深地?埋下头去。
亭子间死寂下去,湖上渐渐飘落了雪,叫天地?肃杀,寒风终将泯灭一切生机。
谢清晏自嘲地?笑了。
他不奢望。
这?世上早已没有人,能替裴家四百余枉死忠烈之人原谅他了。
他注定是复仇之刃所指向的最后一个罪人。
他应得的。
“谢琰之!”
直到湖面的寂静被云侵月有些焦躁的声音打?破。
谢清晏将一切情绪敛下,回身时,正逢云侵月快步走入亭中。
手臂上系着?一条白?布。
“凭吊何人?”谢清晏落座榻上,淡然问。
云侵月不知缘何恼怒:“你说凭吊何人?该是你去的,我替你去了,你却不知今日什么人下葬?”
“……”谢清晏拈过茶盏的指骨略微停顿,像思索过后,他平静淡定地?哦了声,“安望舒旧仆,那个叫象奴的。”
云侵月眉毛几乎要竖起来了:“那夜发生之事,我已经叫人与你转达了。我不信你还不明白?当年安望舒也?只是被宋皇——被人恶意?引导利用!结果这?等时候,戚姑娘正是最难过伤心之时,却三?日不见你露面!谢琰之,你究竟怎么想的?!”
“你想我露面,去做什么。凭吊她么?”
谢清晏漆眸清冷地?撩起。
“云鉴机,不知你是否听过一句话。”
云侵月下意?识问:“什么话?”
谢清晏垂眸,盖盏:“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他指骨压在杯盏上,隐透起用力的青白?。
云侵月并未察觉,只是被这?话气得瞪大了眼睛:“这?种时候,你竟然还怪她?谢琰之,你——你什么时候成了这?等迂腐冥顽之人?!”
“……”
谢清晏没有解释。
站去了亭外,董其伤却忍不住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听过了谢清晏方才所言,所以他比云侵月更早察觉——
谢清晏口中的“我”便是我。
若连戚白?商的母亲都是卷入那场旧案而无辜丧命,那谢清晏背负的自罪里,又何尝不是再添了一条性命?
还是他所爱之人至亲的性命。
“你今日来,便是为了她来兴师问罪么?”谢清晏问。
云侵月死死盯着?谢清晏,却还是看不破他画皮之下所思所想。
他气恼地?坐下来:“离你与婉儿的婚期不过二十日了,你准备如何?我可告诉你啊,你要真敢拖到那天,我可是会抢婚的。”
“只要陛下归京,这?婚便成不了。”
“陛下归京?……算起来也?没几日了。虽说这?次借他南下,反而将死了宋家,但?谢聪表率如今天下褒赞,怎么也?不至于叫储君之位改弦易辙吧?”
云侵月思来想去,犹然不解。
他索性问:“你究竟要做什么?”
上一篇:当阴湿病娇男爱上无情师姐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