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骂人的?话还被对方接得如此纯善,戚白?商难能有哑口无言的?时候。
她垂眼想去拿桌上独她一人用的?药茶杯盏。
四下一扫,无所收获,最后戚白?商福至心灵似的?支了支眼皮——
谢清晏轻抬指骨:“你?在找这个??”
薄胎的?瓷杯在他微曲的?指骨间?翻绕过半圈,倒扣回桌面,又叫他指腹抵着,推来她眼皮下。
那人玉骨修长,肌理薄白?而温润,除了虎口露出一点藏在掌心下的?薄茧,竟是比那只杯盏的?瓷色更细腻胜玉。
戚白?商眼皮微跳,心虚挪开。
她有个?连紫苏和连翘都?不知道的?小癖好——极喜欢那些天生长得好看的?手,骨相愈佳,愈能引她挪不开眼。
有几次给病人把脉略迟,根结便在此。
只是挪开后,戚白?商给自己?斟上药茶,不等抬杯啜饮,她的?眼神又带点疑惑地转回来:“你?究竟来做什么。”
“不是戚姑娘邀我?前来?”
“我?何时……”
戚白?商一顿,回过神,放轻了声:“我?只是叫紫苏传话,说你?留下的?鹤氅里,还落下了一块玉璧——”
“可我?不曾落下过。”谢清晏温声接了,还很自然地从另一旁取了只新的?杯盏,放在戚白?商还未落下的?手前。
“若是戚姑娘寻到了什么,那便是戚姑娘自己?的?。”
说着,他拿眼神示意她手里盛着药茶的?纹银壶和他的?空盏。
戚白?商只觉这人当真?有病,微微磨牙:“这是药茶,不是茶。”
谢清晏颔首:“我?知晓。”
“…你?就不怕里面有毒?”
“戚姑娘不是神医么。有你?在,我?应是死不了的?。”
“……”
对上谢清晏那副端然坦荡的?神色,戚白?商缓缓吸气?,又吐息。
“虽然很想叫谢侯体验一番苦楚,但我?毕竟是个?医者,做不出借药害人之?事,”纹银壶的?莲花纹壶盖被她扣上,“谢侯身?上有伤,不宜用此药茶——既不肯认下玉璧,那谢侯,请回吧。”
戚白?商起身?,抬手向院外示意。
谢清晏刚含笑?要说什么,忽眼神清冷地侧了侧眸。
那一瞬锋锐撕破温柔,险露出几分霜寒似的?冷冽来。
——院落北墙外。
几声沉闷重物落地之?声,间?或掺杂上破风的?锐鸣。
戚白?商微微顿住。
她又想起了那日?在护国寺见到的?,那一刹那的?谢清晏。
会是她错觉么,还是真?正的?他呢。
不等戚白?商想通,那人落回眸,神色如常,只是周身?却有几分沉凝。
戚白?商蹙眉:“谢……”
“嘘。”谢清晏抬眸,凝眄着她。
“?”
戚白?商的?不解,在下一刻身?后极轻的?落地声时,转为背脊一瞬窜起的?凉意。
她攥住腰间?垂挂的?香囊猛然转身?——
一名有些眼熟的?男子正跪地回禀:“公子,解决了。”
“嗯。”谢清晏轻叩了叩指骨,眉眼温润,“哪里来的?,便送回哪去。”
“是。”
在那人应声时,戚白?商终于想起了:“你?是那个?,婉儿在琅园出事的?那日?,来院中代云雀向我?传话的?小厮?”
脑海里始终忽略的?细节,在这一瞬猛地衔起。
她回身?,睖向谢清晏:“难怪,云雀在琅园见到我?时那般意外,因为要他回戚府通传我?的?并不是云雀,而是你?!”
谢清晏微垂了眸:“上京各府皆有暗探,戚家并不是例外。”
“……”
跪地的密探有些惊愕地抬头,望向戚白?商。
这种像是解释一般的?话,竟是从谢清晏口中吐出,对他来说无异于石破天惊。
可惜戚白?商显然并不领情,她气?极,反轻声笑?起来:“骊山,琅园,戚府,护国寺——谢侯对我?的?性命当真?执着。我?能活到今日?,该多谢谢侯几次手下留情,是么。”
谢清晏垂扣在石桌上的?指骨微颤了下。
一两?息后,他并未答,掀眸看向跪地未离的“家仆”:“还有事么。”
那一眼如常。
却叫密探立刻惊低下头:
“公子,府里传来消息,赐婚圣旨已经?到了,请您回去接旨。”
“…退下吧。”
“是。”这声应下,家仆转身?,几步轻踏,身?影便越过围墙,消失在视线里。
戚白?商恼然望着,停了两?息,她刚回身?,却见谢清晏不知何时走?到了她面前。
那人就停在她身?前咫尺处。
清长的?影将她覆裹。
“你?方才,以为是我?派人杀你??”谢清晏垂眸,扫过她悬在腰间?的?香囊。
不知怎地,戚白?商被他那一眼望得有些心虚。
她不甘示弱,轻挺起胸脯:“谢侯三番五次威胁我?性命,难道我?有此防范,不应当?”
“……应,当。”
翳影遮过了谢清晏长眸深处,字字清缓温润,却又沉同嚼骨。
戚白?商越发觉着暮色凉了,绷着在他眼皮底下没示弱退身?:“圣旨都?要到了,谢侯还不回府领旨,是想落个?怠慢忤逆之?罪吗?”
“怠慢忤逆,何罪?”他慢声抬眸。
“自是死罪。”戚白?商刚想勾起个?冷然轻哂。
却见身?前清影蓦地伏低下来,如暮天将倾,而他轻声作笑?:“我?若死了……”
戚白?商僵定住身?。
最后寸余,那人停住。
眸里如墨云漆海,堪堪悬抑在倒灌前最后一弦:“免你?担惊受怕,不是正合心意么?”
戚白?商:“——”
他恶人先告状!
可惜不等戚白?商反驳,谢清晏已正回身?去,就仿佛方才什么都?不曾发生。
戚白?商微微咬牙,决计不再理会他,转身?便要走?向屋内。
身?后那人低声,似信口问道:“胡姬投毒案,戚姑娘不想知道幕后主使是谁了?”
“……”
戚白?商步伐蓦地停住。
“那名胡姬余毒在身?,昏迷多日?,刚清醒那日?,大理寺便执意接管,却无力?照看——几日?前,她已死在了狱中。”
谢清晏缓步走?近,“哦,戚世隐与你?走?得极近,应当告诉过你?了。”
明知是饵,戚白?商还是不得不回身?:“谢侯查到了什么。”
见她那点薄凉冷怒一下子就褪去,仿佛又乖顺下来。
谢清晏轻狭长眸:“你?拿什么来换。”
“戚家——”
“暗探?”谢清晏笑?了,温其如玉,“你?看到了,我?不缺。”
戚白?商咬唇,蹙眉思索数息,无果。
于是她更气?了——
怎么想谢清晏都?是什么也不缺,偏还要为难她。
“谢侯想要什么,直说吧。”戚白?商没什么表情地仰脸,冷淡睖向他。
恰对上了谢清晏始终垂望着她的?眼。
其深如渊海。
“…欠着。”谢清晏蓦地侧身?,转向外行,“两?日?后,未时,在此等我?。”
“?等你?做什……”
话音未落。
那抹雪白?已经?越过墙顶,消失不见了。
戚白?商蹙眉停在原地,久久未动。
那人掠走?的?院墙角落,细长的?蛛网织笼起天光。
网孔间?,日?月轮转,昼夜交替。
——
两?日?转眼便至。
“姑娘,您当真?要穿这一身?出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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