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连翘给戚白?商束好革带,退开两?步,皱着眉上下打量。
戚白?商也迟疑地低着头审视——
她身?上是一件天青色蜀锦外袍,绣金丝云纹,纳边的?针脚细密精致,革带镶玉,还垂悬着一条玉佩,一看便价值不菲。
哪哪都?好。
唯一问题,这是件男子装束。
“这当真?是谢清晏送来的??”戚白?商犹疑扭头,问紫苏。
紫苏沉默点头。
戚白?商有点不适应地抬手,去摸自己?用玉冠扣起而未束的?长马尾:“他到底要做什么。”
连翘叹气?:“总觉着来者不善,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
“姑娘,咱不去不行吗?”
“……”
戚白?商轻叹了声。
胡姬被人狱中灭口,这条线索已经?算是断了,兄长虽然应承她,回来之?后再作彻查,但一方面她不想过于劳烦他,另一方面,届时时过境迁,怕是线索更剩不下多少了。
谢清晏既然那样说,想来定是查到了什么。
事关母亲之?死的?秘毒,便是有人直钩钓鱼,她也不得不咬饵了。
不等戚白?商对连翘解释。
“咚!”
像是一颗小石子砸在了窗牖外。
房内主仆三人一惊,戚白?商回眸:“看来是来了。”
“姑娘,府中为贺圣旨赐婚谢、戚两?家之?事,连续三日?的?夜宴还尚未结束呢,今夜是最后一夜,你?可别回来晚了啊!”连翘忙提醒。
“前两?日?不曾召我?,今日?自也不会。”
戚白?商拿起桌上帷帽,“你?们守好家。”
“喔……对了姑娘,你?出门小心!”连翘扒着门提醒,“这两?日?上京不太平——安家前天一早,府门外被人丢了好几具无名无姓的?尸体,到现在京兆府还没查出点蛛丝马迹呢!”
“……”
院中的?戚白?商闻言一停。
想起什么,她望向身?侧,心口微微紧跳了下。
【哪里来的?,便送回哪去。】
那人说此话时,就坐在那方石桌后,信手拈着茶盏,低声慢语,温其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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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跟此刻站在院墙下,如沐春风地含笑?望她的?那人一模一样。
这会刚好停在了谢清晏面前,戚白?商越想越是栗然,几乎有一种调头回屋的?冲动。
可惜,晚了。
悬在腰下的?玉佩晃荡,叫那人修长如玉的?指骨勾起尾穗,托在掌心,似把玩赏看。
在戚白?商露出退意时,流苏向后滑过他指骨。
在它将从他掌心逃脱的?最后一刻,却被谢清晏蓦地攥住。
他向前一拉。
戚白?商瞳孔惊睁,扑向前,被谢清晏扣入怀中。
“得罪。”
那人道歉,却单手攥着她束腰革带,将她的?挣扎悉数扣在身?前,而他踏墙借力?——
“…………!!”
失重骤至,疾风掠侧,戚白?商险些惊叫出声。
院墙外。
戚白?商死死闭着眼,按在谢清晏玄色长袍前,根根手指抵得发白?,可偏偏指尖又紧攥着那人衣襟。
一时看不出是推向外还是拉向内。
谢清晏低眸望了两?息,才轻叹了声笑?:“又死不了,你?怕什么。”
“——”
戚白?商猛地睁眼,退开两?步,吓得没了血色的?脸苍白?而抑着薄怒,眼尾轻扬如蝶翼。
“谢侯爷马上封侯、白?商怎比得了?”
“今日?出门,你?只能称我?兄长,不能喊侯爷,”谢清晏含笑?,“戚可为七,我?便唤你?,七弟?”
戚白?商听着这个?古怪称呼,勉强接受。
谢清晏抬手,一指巷口那驾马车。
“请吧,七弟。”
戚白?商望着那人背影,雪袍长垂,涓尘不染,渊清玉絜。
可偏偏……
“那些人,是你?杀的?么。”
谢清晏缓停住身?,并未回眸。
戚白?商轻攥紧手指:“我?并非指责,也知你?是为婉儿安危,才愿护戚府安宁。安家死士若为虎作伥,取死有道,只是……”
“只是觉着残忍,是么。”
那人低头笑?了。
“戚姑娘医者仁心,一生只会救人,偏偏,我?是个?只会杀人的?。”
“……”
谢清晏终于回眸。
过巷子高墙的?光从他肩后拓落,一半明如雪,一半暗如墨。
而他站在明暗交界,神情看不分明。
“可戚姑娘信么,”那人低声似颤似笑?,“我?若慈悲,早作白?骨了。”
“…………”
漫长的?寂静后。
戚白?商垂眸,双手交叠,她认真?地低头,屈膝,朝他缓慢而掷地有声地作了礼。
“我?信。”她说,“谢清晏,是我?错了。”
“——”
谢清晏怔在了那一礼里。
数息后,他才叹然一笑?:“你?总是如此…”
“?”戚白?商茫然直身?,“如此什么?”
偏偏那人却不肯再说。
他回身?走?到马车旁,为戚白?商掀起帘子:“上车吧。”
“哦。”
跟过来的?戚白?商有些不习惯地扶起男式外袍的?袍尾,跟着便对没有踏凳的?车驾犯了难。
以她的?腿长,和这车驾的?高度……
戚白?商把衣袍继续往上掀起,就准备爬上车驾——
“…”
像是错觉地一声低叹。
戚白?商还不及反应,手腕便被那人攥住,跟着腰身?一紧。
下一刻,她人就到了马车上。
戚白?商:“?”
“哦,”谢清晏衔上她眼神,清声,温润又敷衍地补了一句,“得罪。”
戚白?商:“……”
直到进了马车,落座下来,戚白?商终于想起问:“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谢清晏望着窗外,低笑?了声。
“那名胡姬归属的?胡商团,此次在上京中落脚的?地方,湛云楼。”
戚白?商松了口气?。
听起来,至少是个?颇有墨香的?正经?名字。
-
半个?时辰后。
戚白?商站在马车前,隔着白?色帷帽的?白?纱,她面无表情地望着面前这座脂粉香扑鼻、红袖满楼飘摇的?——
青楼。
“它,叫湛云楼。”
戚白?商回头,看向身?侧戴着玄色帷帽的?人:
“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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