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曲小蛐
“砰——!”
那?个倒霉蛋家仆就?撞在了旁边的墙上,软下去了。
看出?两边武力?差距不啻天壤,凌府家仆顿时吓住了,扭头看向?自家公子。
他们公子比他们还不如——
“扑通。”
凌永安欲哭无泪地熟练地跪了下去:“……琰之兄长,怎么又是您啊?!”
谢清晏低垂着眸,神?色自摘了帷帽之后便是一成未改的温润从容:“让他们出?去。”他侧身,半背对着众人,将帷帽搁在一旁,“别乱说话。”
“哎,好,”凌永安利索地爬起来,抬脚踹那?些傻着的,“没听我兄长说什么吗?还不快滚!”
“公子,虎子晕了。”
“抬出?去啊!”
“哦……”
后半间屋子闹腾着,前?半间,谢清晏支了支眼,对上转向?他的白纱帷帽。
尽管看不清,但他似乎明了了那?帷帽下的好奇眼神?,谢清晏唇角不明显地勾了下。
他一面抬手濯盏斟茶,一面声线温润地同?她解释:“凌永安的祖父,老平阳王,与当今太后是同?胞姐弟。”
戚白商:“……”
啊。
她记得?当今圣上与长公主殿下皆是太后所出?。
如此说来,若从两边论起她和谢清晏的关系,她算是他弟妇,而他是她妹婿。
上京贵门……真够乱的。
两人言谈间,凌府的家仆们已?经被悉数赶了出?去。
凌永安回?过身,刚要赔笑,就?对上了谢清晏站在桌前?,煨水濯盏,朝身侧白纱青衣的小公子低眸含笑的侧颜。
凌永安飞快眨了眨眼:“琰之兄长,这位是?”
谢清晏闻言侧身,像是不经意拦了下他的视线:“族中幺弟。”
凌永安面露茫然。
族中?母族还是父族?
上京皇族那?可太多了,比如他自己虽不冠谢姓,但根上也是皇族子弟,父族的话,那?长公主驸马平民出?身,连寒门都算不上,若非军功卓著也尚不得?公主……
想了半天没想明白,凌永安干脆放弃了,赔着笑朝小公子一揖:“对不住,方才在楼下冒犯了,实在对不住。”
戚白商蹙眉,敷衍应了声,便转脸望向?了楼内。
大堂台上,一支胡姬舞团正随异域音乐而翩然起舞,身上铃铛流苏金片晃动不停,将楼中众人的眼神?全都牢牢吸在了她们身上。
而台后,通向?后院的廊下,几道胡人身影悄然掠进翳影里?。
“嗯?”
戚白商微微蹙眉。
方才刚进这间雅阁时,她记着余光就?扫见一队胡人入了廊下后院。
是巧合么。
“……听我娘说,陛下都专程下了旨赐了婚,要成琰之兄长与戚家二姑娘的好事了?”凌永安正在谢清晏身旁殷勤着。
只是这话一落,他就?觉出?古怪——
不止谢清晏蓦地抬眸,眼神?似笑似凉地睨他。
连围栏前?一直张望楼下胡姬的小公子都顿住了。
凌永安自己琢磨了两息,恍然大悟:“也是也是,都来湛云楼了,干嘛提家宅中事。我也听说那?个戚婉儿虽是才女,但无趣得?很?,定是不如楼中姑娘贴心……”
谢清晏眼尾余光里?,戚白商捏着栏杆的手指都忍到泛白了。
他垂敛了眸:“凌二。”
“——哎?”凌永安忙止住了话头。
谢清晏浅淡挑眸:“戚府中人,尚轮不到你来议论。”
“……”
凌永安被那?一记眼神?慑住,僵在了原地。
连戚白商都有些意外,回?头看了谢清晏一眼。
还是第一次见谢清晏当面锋芒示警。
她倒是没想到,谢清晏对婉儿的在乎程度,竟足够叫他撕破那?张与人为善温其如玉的外表。
当真……
“琰、琰之兄长,你误会了。”
反应过来的凌永安吓得?哆嗦了下,连忙赔笑:“我是想说,既然你和婉儿姑娘订了亲,那?我和戚家大姑娘的婚事,肯定就?得?在你俩后面了,是吧?”
“——”
谢清晏垂眸,指骨中杯盏捏停。
杯内茶水微微颤晃。
戚白商本?就?听不下去,而落向?楼外的视线,第三次在台后扫见了一队胡人步入后院的场景。
一而再、再而三。
实在古怪。
戚白商想着,径直起身向?外:“谢…兄长,我到楼下看看。”
谢清晏停了两息,终于从茶盏上抬了眼,温和应声:“嗯。自己小心。”
“好。”
戚白商没看朝她拱手的凌永安,直接出?去了。
凌永安撇了撇嘴,心里?骂了句,扭头转回?屋里?。
然后就?对上了谢清晏望他的那?个眼神?。
明明仍是一息前?的温柔含笑,却又莫名透着股子冷冽……
看得?人不寒而栗。
凌永安僵了下,屁股自觉从椅子上抬起来:“琰之……兄长……?”
谢清晏长睫垂下。
抑了几息,他轻抬杯盏,啜了口?茶:“你与戚白商的婚事。”
“啊?怎么?”凌永安紧张地看他。
谢清晏以指腹覆过杯沿,淡声道:“绝无可能。”
“真的!?”
凌永安几乎难以置信,等反应过来,他兴奋难抑地起身,长揖到地:“多谢兄长!多谢琰之兄长!”
“……”
谢清晏却懒得?再望一眼。
他回?过眸,视线眺入楼内——楼下,歌姬起舞的台子后,戚白商左右一瞥,轻身曼步跟入了通后院的幔帐里?。
——
幔帐拂过视线,再次垂落下来。
绕过台后重?重?幔帐,戚白商终于跟进了湛云楼的后院。
此时临近黄昏,暮色如纱,覆拢院中。
好在胡人身形高大,五官又与大胤人差异极大,戚白商远远躲在最后一重?幔帐支柱后,还是轻易分?辨出?,后院里?或站或坐,或低声交谈或沉闷吃食的,尽是些胡人。
除了一位。
戚白商眼神?锁在那?个背对着她、朝胡商中为首者?连连弯腰的人。
——从衣着来看,分?明便是之前?在湛云楼外见过的那?个老鸨。
她一边对胡人首领恭敬说着什么,一边翻动着对方面前?桌上那?个看着像是账本?的东西,时不时在上面比划一二。
账本?,或者?货册?
这种东西绝不可能给外人看。
难道这个胡人首领才是湛云楼的老板?
这个念头甫一冒出?来,就?叫戚白商心神?微颤。
——
这在大胤几乎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大胤与西宁、北鄢等地积怨已?久,上可溯千年,所幸这些年北境有谢清晏率领的玄铠军与镇北军坐镇,威慑边境,叫他们不敢秋毫来犯。
如今,大胤还愿让胡人商团进出?游商,已?是朝廷前?些年破例开市的法外之恩——而此处是上京城中最核心的坊市,天子脚下,怎可能有胡人的酒楼商铺,还开得?轰轰烈烈?
来往如此众多的胡人,坊市不可能毫无察觉……
朝中谁在保他们?
戚白商愈想愈是有种心惊肉跳之感。
此事牵扯之深广,绝非她一个闺阁女子可为敌,必须要等到兄长回?京之后,再行……
“谁在那?儿!”
戚白商还未想完,院内忽然一声胡人语的惊喝。
她眼皮一跳,扭头便跑。
虽然听不懂刚刚那?人说了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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