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嗞咚
陈宴清不疾不徐抬眸看向他,“有事?”
一想到陈宴清或许已经碰过宋吟柔,陈宴璘就止不住的生怒,讥讽道:“三哥面泛春光,可是尝到好事了。”
“父亲过世,府上无人不悲痛,五弟怎么会觉得有好事。”陈宴清回视着他,眼中逐步射出的威势顷刻压过陈宴璘,“慎言为好。”
陈宴璘怒极咬牙,“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宋吟柔的事,你碰她了吧。”
陈宴清从未将陈宴璘放在眼里,但从他口中听到宋吟柔三个字,一股无名的怒火以极快的速度升起,“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慎言,还是你觉得去管田庄太过轻松,那就照旧,去两江。”
陈宴璘关节握得咔咔作响,然而他现在根本没有跟陈宴清作对的能力。
“你就不怕传出去?衣冠楚楚的陈三公子,父亲刚过世就和他的姬妾搞在一起。”
面对他的污言秽语,陈宴清置若未闻,迈步擦过他离开。
陈宴璘怒极,眉头狰狞抽跳,是,就是说出去也根本没有任何人会相信。
他盯着陈宴清那张高风峻节的脸,阴恻恶劣的问:“爽吗?”
*
八月转到九月,天也不再那么燥热,等到傍晚太阳落山,还能感觉到一些凉爽。
吟柔坐直身子,将面前抄好的一摞经文仔细叠好,又将毛笔洗净挂在笔架上,做完一切揉了揉发酸的手腕,起身走到窗子前稍作休息。
庭院中的木槿昨日还含着苞,今天就全开了,粉白交错的花瓣摇曳花香幽然。
吟柔瞧着只觉心情舒畅,一双乌眸微亮,嘴角不自觉含笑。
玉荷忙完了手里的活计,抽空来看她,难得见她眼含笑意,也高高兴兴问:“姑娘何事那么开心?”
吟柔怔然回过神,抬指碰了碰自己微弯的嘴角,仔细回想,她来到陈家后无一日不是诚惶诚恐,似乎从没有过发自内心的笑。
陈宴璘已经离府去了乡下庄子,乌氏亦没有在找过她,她只需日日在十方堂抄经便可,这里俨然成了一方可以庇护她的天地。
吟柔看着玉荷的笑脸,又加深了笑容,“院里花开了,我瞧着欢喜。”
玉荷回身看了眼,点着头说:“确实好看。”
说罢连忙将怀里藏的两个橘子拿出来,“姑娘看。”
黄澄澄的橘子饱满个大,看着十分诱人。
“我特意给姑娘拿来的。”她一股脑塞到吟柔手里。
吟柔抱着两个橘子,鼻端不可抑制的发酸,她在世上已经没有亲人,只有玉荷还会时时牵挂着她。
“姑娘怎么了?”玉荷瞧她不知为何眼里含了泪,连忙关切问。
吟柔轻轻摇头。
“姑娘可是还担心夫人会寻你的麻烦?”玉荷觉得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宽慰说:“姑娘别怕,不是有三公子吗?他一定护着你。”
听到她说三公子,吟柔目光轻怔,眼里尽是茫然无绪,其实那日之后她就没有见过三公子,每日也只有书砚会过来一下,甚至她都不敢想起三公子,因为一想就是铺天盖地的困窘。
“我看…三公子对姑娘很是在意。”玉荷是大咧咧的性子,说这事时也放低了声音。
毕竟她也知道这是不能见光的事。
“不会的。”
吟柔说的很轻,眼中的茫然换成笃定,三公子不过是不得已才出手管她,他若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只怕会离她远远的。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落寞漫绕着她的心房,吟柔暗暗摇头驱散,本来就是她选择走到的这一步,就算三公子讨厌她,也是应该的。
“我怎么觉得就是。”玉荷瓮声瓮气的反驳,经过她的观察,还有三公子一直以来对姑娘的态度,若说不在意,那时怎么也不可能的。
“我进府时日也有些时日,从未见过三公子对谁的事如此操心。”玉荷头头有道的说着,眼睛一转,靠近吟柔轻声说:“若是姑娘能与三公子…就再也没有人敢欺负你了。”
“你,快别胡说。”吟柔心跳的极快,声音不流利的阻止她往下说。
若说早前她还会因为那个幻境而抱着些希冀,可现在一切发生的都与幻境有偏差,总之,总之一切都不是她想的那样子。
玉荷被斥了声也不敢再胡言,毕竟姑娘的身份和三公子犹隔着天堑。
可三公子对姑娘的另待是有目共睹的,玉荷想了想道:“姑娘说不定能求三公子为你消了奴籍。”
若消了奴籍,她就能成为自由身,就可以离开陈家,有机会为父亲鸣冤,吟柔攥紧因激动而发抖的双手。
没错,她不能只求这一方天地的安稳,她还有事要做。
离十方堂不远的二层小楼上,陈宴清站在窗棂后,身影青松挺拔,半垂的目光遥睇,少女的身影本就被夕霞笼罩至朦胧,落进他眼里愈显迷蒙。
“公子。”书砚的声音伴着叩门声响起。
陈宴清随手放下了支窗的竹竿,将那身影隔绝在外,启唇道:“进。”
书砚推门进来,“商会那里又派人来请了,公子前两回拒了没去,我看他们是真的急了。”
“公子可要再晾晾他们?”
依他看,就该让那帮趋利避害的老东西知道知道厉害。
陈宴清淡道:“备马车罢。”
*
暮色悄临,长街上的酒楼茶肆生意正盛,攘来熙往,一片繁闹景象。
青锋驾马停在吉盛楼外,书砚随着陈宴清走进楼内,楼里的伙计认得陈家马车,早早出来相迎,躬着腰笑道:“三公子请进。”
吉盛楼是西玉关最大的酒楼,前后连通着共有好几间楼,最深处的一品香修的最高雅,进去也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一楼已经食客满座,楼上则已经清了出来,只为给雅间里的商会东家腾地方。
而此刻众人都在等着陈宴清。
门被推开,见陈宴清走进雅间,一众不论是比他年长还是经商多年的老东家,纷纷堆笑与他打招呼。
“三公子可算来了,我们已经备好了酒菜,只等你来。”
陈宴清信步走到主位空置的位置坐下,含笑看向众人:“近来府上事务多,分身乏术,来得迟了,还望诸位莫怪。”
“哪里哪里。”茶行的东家连连摆手,“三公子抽身过来,已经是我们的荣幸。”
陈老爷离世的突然,五公子又去了庄子上,谁不知道现在陈家是陈三公子当家,想要靠着陈家这棵大树,那就要靠着三公子。
之前的事他们皆心虚的很,已经诚惶诚恐了多日,只要陈宴清能来,对他们来说都是恩典。
“我这就让人传菜。”坐在席末的年轻男子起身说。
绸缎行的东家笑着向陈宴清介绍,“这是我远房侄儿梁宋,以后还要三公子多抬举。”
“见过三公子。”梁宋局促遥一拱手。
陈宴清抬掌制止,“无需见外,既然是梁掌柜的侄儿,在座想必都会帮持。”
梁宋连连点头,两人年岁相差不多,他却远及不上陈宴清骨子里头属于上位的从容,俨然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
菜肴很快送上来,一同入内的还有数名穿着软纱衣的舞姬,料子少得可怜的软纱裹住窈窕身段,一步一曳皆是让人心猿意马的风情。
梁宋示意几个舞姬上前伺候,其中姿色最好的一个朝着陈宴清而去。
其余几个东家见状面色纷纷有些不对,梁掌柜更是拉过梁宋劈头问:“谁叫你安排的。”
“怎么了?”梁宋一脸茫然。
梁掌柜气急,也怪他忘了提,他压着声道:“三公子不近女色!”
过去摆酒局,他们免不了有姑娘陪侍,三公子不忌讳他们怎么样,自己则从不会碰,这是默认的规矩。
果不其然,就听陈宴清没有温度的声音响起。
“退下。”
面染魅色的舞姬尴尬停在厅中,梁宋忙示意她眼色。
舞姬退回到厅中起舞,梁宋则讪讪朝陈宴清赔礼,“三公子。”
“无妨。”陈宴清打断他,“别扫了你们的兴。”
梁宋看他面上不见有怒,才松了口气,坐回到位置上。
众人也笑说着揭过了这头,相互推杯换盏,谈论商会的事务,正事谈过也已经是酒过三旬,几个东家酒意醺然,各自揽着身旁的舞姬交颈附耳,雅间里灯影氤氲流转,气氛也透出靡靡。
唯独陈宴清端然独坐,如常的与人交谈,对眼前的香艳视若无睹,偶尔饮一口酒,举手投足自带着清风温雅,仿佛与其他人置身两个天地。
在他眼里,这些偎贴在一起的男女,就是两具被最低等欲望操控的躯体,他鄙夷厌恶,却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方才那舞姬还摇曳着身段翩翩起舞,目光时不时流转到陈宴清身上,她见过太多男人,一开始端的君子,后面还是不一个比一个荒唐,她可不信真有男人能美色当前而无动于衷。
几个东家借着向陈宴清敬酒,他饮的不多,但都会客气的端起杯盏,修长的指骨拈着玉瓷盏,过分隽美的容貌如明月清风,舞姬心思微荡,若是能伺候这样的男人,让她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水袖扬动,舞姬灵动转着舞步,有意无意的靠近。
陈宴清只是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脂粉香就已经生厌,轻掀眼帘,视线越过半举的杯盏睥向舞姬。
眼里噙着的不耐与他温润的外表相去甚远,寡凉警告的一眼让舞姬顿感畏意,哪里还敢造次。
陈宴清淡淡收回目光,脑中晃过一念,如果朝他走来的是宋吟柔。
毫无征兆跳出的念头,快到甚至来不及按下,就在他脑中勾出了画面,是宋吟柔呜咽攀住他脖颈。
陈宴清端着酒杯指倏然收紧。
耳畔调笑声放大,他隔着这些声音,恍惚又听见宋吟柔蹭贴在颈边时发出的弱叹,以及在他手下哭。
陈宴清眼里快速爬过暗色,扣在指节处的扳指无端发烫,灼进的指腹,他缓慢移去目光,线紧盯着那枚扳指,白皙的玉色下的一缕红提醒着他那夜被裹的湿柔。
第27章 舌头搅进她口中
陈宴清一压嘴角,仰头饮下杯中酒,酒水淌过的喉咙反烧起一路的火舌。
烧进他肺腑,烧起他心底最原始,也是他最唾弃的欲。
陈宴清想如往常一样,将这不该有的可笑欲望压下,本该是轻而易举的事,然而却适得其反,也许是多饮了酒的缘故,那股火怎么也熄不灭,反而越烧越凶烈。
陈宴清垂眸拈着空了的酒盅缓缓把玩,眸中浮着怒极所致的笑。
*
从吉盛楼离开,书砚就感觉到陈宴清心绪不佳,他阖眸靠在马车的软垫靠背上假寐,眉心始终沉锁。
书砚猜不出是什么所致,莫非是方才几个商会的东家有哪句话触怒了公子?
思忖着,不知不觉马车已经停在了陈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