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笼叹 第47章

作者:旅者的斗篷 标签: 宫廷侯爵 相爱相杀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朱泓,你究竟在哪里?

  朱泓死了就死了。

  她被困在宫墙里,再也出不去了。

  暗叹了声,尽力忘记这些事。

  朱缙拢着林静照,修长的身姿临于万里江山之前,身后冬光浩荡下如黛的远山。

  抛开别的不谈,他和她就这样依偎还挺惬意的,岁月静好。

  ……

  南阳,山间,周家小院。

  周有谦正坐在篱笆前喂鸡,听闻皇后和太后娘娘薨逝的消息,怔了怔,随即摇摇头,无微笑也无悲伤,只剩淡然。

  儿子问:“爹爹,太后娘娘定然是被人所害,爹爹不想回到朝廷重整超纲吗?”

  周有谦撒了一把米给鸡,又卖着老腿拿了筐子,将院中晾晒的豆子都收了。

  “老朽早已致仕,再不问庙堂之事了。”

  儿子愤愤道:“爹爹真可惜,当初那个出卖爹爹的卑鄙小人江浔如今扶摇直上,做了朝堂的红人,奸佞陆云铮更抢了爹爹的位置,风风光光做着首辅。”

  周有谦充耳未闻,有条不紊地做着手头的事,对权位和官爵无半分留恋。

  “世上有忠臣就有奸佞,有善就有恶,有正直就有谄媚,有白天就有黑夜。”

  他早已看破官场,宦海沉浮,莫如庭话桑麻,在青山绿水中安度残年。

  千古悠悠多少事,都化作一抔土。

  ……

  江府。

  陆云铮陪江杳回娘家。

  今日江浔在家中摆宴,亲人小聚。

  今时不同往日,江浔因办凤仪宫失火一案立下大功,深得圣上褒奖,扶摇直上,官运亨通,成为圣上近臣,春风正得意。

  反之陆云铮,萧条落魄,多日来不去内阁不拜君王已让他的阁权严重流失,成为一道被人遗忘的影子。陛下虽未降罚,也没主动重用他的打算,陆云铮就这样被搁置着,如昨日黄花。

  江浔见女儿女婿到来,热情招待,尤其是许久不见女儿,甚感想念。之前与陆云铮的隔阂似解开了,不再耿耿于怀。

  陆云铮尽力在微笑,在小宴上敬岳丈的酒,掩盖自己内心的荒芜。

  江杳捏捏陆云铮的手,悄声道:“太好了,陆郎,你与爹爹和好如初。”

  陆云铮目睹岳丈的荣耀,茫然若失,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圣上从前最倚信的明明是自己。离开几个月,便物是人非了。

  他灌了一杯酒,愈加苦闷。

  苦闷到了极处,又想通了。

  从来都是臣子侍奉君王,没有君王反过来迁就臣子的道理。他当然可以选择淡出朝野,立即有无数人会替代他的位置,很快被遗忘,没有任何人挽留他。

  寒窗苦读十年,他才刚当上首辅,怎能说放弃就放弃?

  之前确实是他过于敏感了。

  挨板子有什么的,杀头他都不怕。

  奸佞整日围着陛下,陛下定然耳濡目染,成为喜怒无常的暴君。自己应尽首辅之责,尽量帮陛下戒掉修仙之恶习,从美色中超脱出来,辅佐陛下成为一位明君。

  如此,方为一番事业。

  陆云铮想好了,明日就入宫拜君王,进内阁,把养病这些日失去的都夺回来。

  一家人其乐融融,觥筹交错。过往的阴影似过眼云烟,被心照不宣地忘记。

  此番小聚,热热闹闹,程京带着儿子程黎来了。程黎近来屡遭挫折,科举失败,决心再也不考了,以后仅游山玩水,写点地方志。程老爹忧心这个儿子,头发都白了。

  陆云铮一边想着官场上的事,一边想着那个拦截花轿的疯婆子。

  那疯婆子再也没出现过。但她生得和杳杳一般无二,自己绝对看清了,没有错。

  那女人如今在哪里,还在世上吗?

  

第41章

  随着皇后及太后代表的外戚一党消亡,先帝朝余孽皆被剪除干净,前朝后宫焕然一新,井然被新的秩序所统摄。

  陛下奠定了君权,乾纲独断。

  又为早逝的元后守丧,暂时不立后。

  皇贵妃成后宫唯一的主子,代行皇后职责,有时也代行司礼监的批红职责。

  圣上自己则沉溺于炼丹斋醮,常常花数月时间参悟玄之又玄的大道,行踪更加神秘,谕旨常常像字谜,杂以暗语,有时是一句诗,官员得动脑筋参悟着来。

  这就需要官员又有学识又有眼色。

  新朝扶摇直上的官员只有两种人,一种是会写青词的,另一种是以柔邀上,善于揣摩圣意的。

  官员之中大兴奔竞之风,明争暗斗,倾轧比拼,流血牺牲,只为抢那一丝圣宠,比谁更能讨君父欢心,谁更炙手可热。

  如此情势下,陆云铮重返内阁。

  在过去的历练中,陆云铮已从青涩的进士郎进阶成独当一面的干练首辅,因其出众的智慧,毋庸置疑的忠诚,敢为天下先的勇气,在众臣中脱颖而出。

  如今他重出江湖,依旧稳稳是文官第一人。他养病期间对圣上的种种怨怼,圣上也既往不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因无它,他曾对皇贵妃有恩。

  当初内阁和后宫齐齐围攻皇贵妃,陆云铮率先站出来维护,为她博取尊位。陛下爱护皇贵妃,凭这点恩情会永远厚待陆云铮。

  陆云铮重掌阁权,雷厉风行地扫荡了过去数月来的弊政,将国政要事有条不紊地把控在手,对郭阳等落井下石的小人进行了清算,恢复了如日中天的地位。

  圣上隐居修道,常常十天半月斋洁。大臣们见不到皇帝,有事先禀告内阁首辅陆云铮。

  这颇有僭越之之嫌,圣上得知后非但不降罪陆云铮,反而褒奖了他的勤勉。

  “君臣之礼,在朝当慎,其余时候则如家人。”

  圣上的话使人如沐春风,像一种抚慰。

  陆云铮的新房在南郊建成,圣上特赐墨宝匾其堂贺乔迁之喜,又赐给玉环、白银等物。

  陆云铮的轿辇旧了,圣上特赐车马,减其来回劳碌奔波之,可谓关怀备至。

  前些日,圣上无缘无故罚了他二十廷杖,如今这些额外的恩赏,似乎是对陆云铮的暗暗道歉。

  陆云铮这样想着。

  他大悦之下,心结终于解开,淡忘了君臣隔阂,愈加辛劳地在内阁中执政。

  有人欢喜有人愁,陆云铮的回归使江浔的光辉黯淡了下去。

  圣上将内阁诸事重新交给陆云铮,江浔所在的礼部也在内阁之下。江浔再度成为女婿的下属,按官场礼节需参拜女婿。

  江浔憋了闷气,郁郁寡欢。

  更致命的是,陆云铮和江浔这翁婿俩的执政理念不同。

  同为圣上宠臣,陆云铮是靠斗前朝余孽上位的,不曲不阿,不谄媚君王,凭能力和聪慧在官场立下一席之地,浩然正气。

  江浔则不同,从前是周党,临阵倒戈,靠逢迎取悦君王,折下脊骨谄谀侧媚,邀宠纳款以掠取高位,自有股畏葸之态。

  相比之下,陆云铮如同高大壮实的乔木,而江浔父子只似阴暗生存的菟丝花,靠汲取旁人营养生存。

  江浔之子江璟元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多年来科考不中。江浔与吏部尚书暗通取款,结纳走动,营私舞弊,悄悄给江璟元安排了吏部的差事,挤掉了一个寒门子。

  那寒门子十年苦读,一朝毁灭,悲愤绝望之下竟跳河自尽,场面甚至壮烈。

  市井都传是首辅陆云铮的大舅哥抢占了寒门的官位,写血书,闹着要告御状。

  此事让首辅陆云铮颜面荡然无存。

  陆云铮将手底下的事管束得天衣无缝,怎料为自家人背了黑锅。

  陆云铮自己是三榜进士,才华出众,最看不起那等没有真才实学还卖官鬻爵的人。江璟元是他大舅哥,亦深深令他不耻。

  那寒门书生死了,百姓闹起来了,事关名誉,陆云铮必须拿出一个交代。

  江浔含泪请求陆云铮网开一面,科举舞弊是大罪,若传到圣上耳中,怕是江璟元性命不保。

  陆云铮大怒,岳父何曾替自己想过,此事若传到圣上耳中,白白污损了他首辅清白的名声,使圣上猜忌。

  他不喜江浔父子的作风,据他所知,不单寒门书生一件事,江浔藏污纳贿,数额巨大。且江浔善于写青词赞玄,蛊惑圣上日益沉迷于斋醮,实在非大臣道。

  江浔明明苟且多年,沾了自己的光才加官鬻爵,敢如此胆大妄为贪赃枉法。

  道不同不相为谋,一对翁婿产生了裂痕,陆云铮瞧不起岳父的钻营,江浔则失望于陆云铮的清高。

  江杳夹在中间十分为难,每日以泪洗面,向着哪边也不是。江浔见宝贝女儿过得艰难,想把江杳接回娘家。陆云铮严厉阻止,双方争执起来。

  江杳嫁给陆云铮久久无孕,江浔认为是陆云铮薄待自己女儿,常常冷落于她,更怀疑陆云铮移情别恋,那日拦截花轿的疯女人是偷养的外室。

  陆云铮遭到如此质疑,奇耻大辱,当即硁硁然拍桌子对天发誓道:

  “我陆云铮若三心二意,做了半分对不起杳杳的事,叫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说罢,天空竟真诡异地响起一声晴天霹雳,直劈在屋顶,震得人毛骨悚然。

  陆云铮江浔几人面面相觑,惊愕万分。

  天谴,往往一语成谶。

  某种不祥之事似乎即将发生。

  当下众人怏怏,黯然不欢而散。

  陆云铮看在江杳的面子上,最终还是替江璟元摆平了科举舞弊之事。这样昧着良心欺辱平民百姓的心境让他耿耿于怀,如鲠在喉。

  陆家和江家的分歧已然种下,很长一段时日,陆云铮不让江杳回娘家,更不去拜访岳父,江杳和父亲只能偷偷通过书信联络。

  ……

  前朝后宫皆已肃清,圣上完全掌握了君权,日益沉湎于修仙之事,处于朝隐状态,未再有什么大动作。

  圣上隐居的显清宫位于南苑,有成片的幽篁竹林隔绝,飘荡着翠缥色的筠雾,清雅神秘,与富贵雍容的皇宫格格不入,建筑风格更充斥着道家意趣,殿宇牌匾皆仙源宫,凌霄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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