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许侯夫人 第144章

作者:法采 标签: 宫廷侯爵 先婚后爱 古代言情

  “没事没事,又不是紧要处。”

  那暗箭射在了他肩下大臂之中,确实并非胸口脖颈这等紧要之地。

  但崇平看向伤处的血色, 只见血色隐隐泛了黑。

  “侯爷……”

  箭上有毒。

  但男人立时给他摇了头。

  不要当着夫人的面提及。

  崇平会意,转身叫了马车近前,亲自扶了侯爷上车,又接了夫人上来。

  马车往侯府驶去,杜泠静一直盯着他的伤口。

  “还在出血。”

  血把刚绑上的白布带全都染红了。

  她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陆慎如不让她看,她却非要看。

  男人无奈。

  “皮肉破损当然会出血,难道泉泉你盯着看,血就能止住?那可比神丹妙药还厉害。”

  他跟她笑,浑然不当做一回事。

  杜泠静眼泪却啪嗒落了下来。

  他怎么还有心思说笑?

  陆慎如却“呀”了一声,“怎么还哭了?”

  他抬了那尚好的手臂给她擦拭了眼泪,马车吱吱呀呀往侯府而去。

  “我身上这么多陈伤旧疤,娘子又不是没见过?再深的伤,总有好的一日。”

  他笑起来,“等到明岁今日,你再看我肩上此伤,早就长平了。”

  既是注定会长好的伤口,又有什么可伤神的?

  杜泠静讶然向他看去。

  他总把过去丢给过去,把未来交给未来,练就一身铜筋铁骨,阔步行在世间,什么都不怕。

  可是当下,就此时此刻,他就不疼吗?

  而未来会如何,他又怎么能确定?

  杜泠静的眼泪越发落了,他“哎呀”着不住替她擦泪。

  “别哭,别哭……”

  但杜泠静的眼泪总是流。

  他本可以,不受这伤。

  ……

  永定侯府。

  杜泠静见太医竟磨了刀前来。

  这次来的不是更擅内伤的温和的李太医,而是一位不苟言笑的王太医。

  王太医上来便道,“箭上有毒,得给侯爷割些血肉下来。”

  这话一出,陆慎如便向他娘子瞧了过去,果见她睁大了一双水眸,眸色发颤。

  男人无奈,只怕王太医又说出什么,赶忙叫了崇平。

  “送夫人回内院。”

  但她却握了他的手,“我不走。”

  她不肯走,手下那点力气只够把她自己的手捏到发白,传到他掌心里却痒痒的。

  陆慎如心下软软,不禁翻手亦握了她。她可太多日子不肯跟他这样亲近了。

  但他还是道。

  “回去吧。若你过会见到割下来的血肉吓昏过去,太医是先治你,还是先治我。”

  他劝了他娘子,不想王太医接了他的话。

  “下官带了学徒,可以帮忙把夫人扎醒。”

  陆慎如:“……”

  王太医其实不用说这么多话。

  且他也不想让他娘子挨针。

  可杜泠静却道,“我不晕血,并不会被吓昏。”

  但她会落泪。

  本来眼睛就不好,一直落泪可怎么得了?

  陆慎如只叫崇平,“送夫人回去。”

  杜泠静不要走,他却已松开手,轻轻推在她腰间。

  崇平上前。

  “夫人回去吧,您在此间,侯爷会分神的。”

  那箭钉得极深,上面更是还涂抹了毒药,想要清理干净可不简单。

  杜泠静再不敢让他分神,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去。

  杜泠静立在门外的廊下没回内院。

  暂住侯府的幕僚都涌到了远岫阁来,崇安瘸着腿让他们都不要吵闹,“太医在给侯爷看伤,诸位先生安静些!”

  接着就有人来传信,道魏琮和年嘉也闻讯赶过来了,从另一路赶来的还有魏玦。

  三人在侯府门口遇了个正着,天黑着,年嘉听闻有刺客暗箭射去静娘,却伤了侯爷,一时顾不得世子,小跑着往里面来。

  院门前,砰然撞到了一人身上。

  那人却在一瞬间,极快地握住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形。

  年嘉抬头看去,院门口的气死风灯映着男人眉宇压下的眼眸。

  是魏玦。

  她立时向后推了一步,他却莫名地还握着她的手臂,待她讶然看去,他才缓缓松开了他。

  他脸色微微泛白,似是重病未愈的样子,同之前再不一样。

  年嘉不知他是怎么了?难道也中了暗箭受了伤?

  思绪一闪而过,她听到身后世子的脚步声近前,立时转了身去。

  她再没同眼前的人说话,只回头叫了一声,“世子快些”,便进了院中。

  魏琮大步到了门前,魏玦看到了他点头行礼,魏琮只瞧了从弟一眼,“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旁的,跟着年嘉的脚步进了院里。

  魏玦低垂了眼眸,也进了院中。

  兄弟二人由崇平引着往厅里去了,年嘉却找到了杜泠静。

  她见静娘一直守在侯爷门外的廊下,夜里的风在人身上还泛着凉意,她连忙拉了她去了旁边的厢房。

  “别太担心了。”她劝她,“世子那会,我都以为他要不成了,这不是也好好的?”

  她还亲手给杜泠静道了茶,劝她吃茶安心。

  “他们这些武将,自幼便熬打身体,练得一身铜筋铁骨,身子好着呢,且侯爷伤在臂上,不会有碍的。”

  确实世子前些日受的伤,比陆惟石要重得多。

  但杜泠静却觉这不一样。

  他本可以,不受这个伤……

  年嘉劝了她一阵,魏琮他们也过问了侯爷的伤势,不算太重,眼见着天色实在不早了,都离了去。

  独剩杜泠静立在廊下转角的风口里,她脑中反复回想着那一瞬。

  “泉泉!”他先是大惊地叫了她。

  接着见她避闪不迭,无有一丝犹豫,两步跨上前来,一把将她抱紧怀里,替她挡下了那一箭。

  她没看到他有一丝的犹疑。

  这和她彼时救下廖先生完全不一样。

  那时她是惊到脑中空白,只觉扑开来廖先生,她与廖先生都会无事。事实也确实如此,那箭矢并不如今日这支冷厉暗藏,只从她手臂擦过。

  可方才夜空里突然射来的暗箭,已经来不及将她拉走或者扑开,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生生替她挡下了这一箭。

  那冷箭挟着嗡嗡的颤鸣,就这么砰然死死钉进他肩臂里。

  杜泠静神魂在颤。

  若那箭偏了呢?

  若不是他的肩下臂膀,而是他的脖颈与眼睛呢?

  她不敢再去想了,抬手抹掉眼角止不住的泪。

  他怎么就一点犹豫都没有呢?

  若他抛下他自己为她而死,她真的不知该如何自处。

  *

  王太医很快给陆侯清理了干净。

  “这箭上的毒瞧着寻常,倒是配不上侯爷的身份。”

  难道他必得中点一般人解不了的毒才行?

  陆慎如:“多谢王太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