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不去想那些过往,袁瑶衣翻开一本书来看。书页厚实,字迹清晰,是一本关于普通病症的药籍,有发病时的特点,以及对症的用药。
若不是她本身知道一些,一定会觉得枯燥。
待看了两页之后,便越发津津有味。只是些普通的病症,没想到就有许多对应的办法,可以针灸、可以用药、可以推拿,甚至还有针刺放血
相比以前从祖父那里知道的,她发现有太多是自己不知道的,心里也就越发喜欢这本书。
这时,有人从身后经过,她方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看了好几页。
书斋里很安静,有人找到自己需要的书,或站着看,或将书带走买下。
袁瑶衣好像也感受到了那份安宁,不用去想别的,只是看一本书。大概是在安通总是神经紧张,这样自己呆着,反而浑身放松。
也就想起早上詹铎说的话,他说她可以学医理。
可以吗?他说了的话,定然是吧。
犹豫了一番,她还是决定将书买下。心里算计着荷包里的几枚铜板,要如何省着花,幸亏,在出客栈的时候,她跟伙计说过,不换客房,还住原先的地方。
从书斋里出来,已经是晌午。
袁瑶衣没再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客栈。
此时正是用饭的时候,几个住客在一层的厅堂用午食。
袁瑶衣绕到楼梯后,想通过那里的走道回客房去。
正好碰到楼上下来的伙计,唤了声道:“袁小哥,你的房间换到二层了。”
袁瑶衣正站在楼梯下,闻言仰着脸看去楼梯上:“二层?我说过不用了。”
“是你家大哥说的,我已经收拾好了,就在二层最里头的两间,饭食也给你送房里了。”伙计道,便利落的下来楼梯来,“你家大哥让我跟你说,他晚些时候回来,午食莫要等他。”
说完,客气一笑,便跑着去忙活其他事情了。
袁瑶衣往二层看去,想着这荷包里的几个铜板终是没能留住。住过这一晚,明天就是露宿街头吧。
事情都这般,她只能托着步子上了二层,然后在走道尽头找到了她的客房。
推门进去,就看见宽敞的屋子,干净的桌上摆了几样精致吃食,看起来就是贵的。
窗户是打开的,外面的柔风进来,摇晃着窗边垂下的轻帘。河水轻快流淌的声音进来,这处客房果然安静又舒适。
袁瑶衣坐下,她不知道詹铎去了哪儿。看着摆好的筷子,也不能浪费这些吃的。
亏她先前还觉得他像平常人家的儿郎,如今看他这般乱用钱,其实他根本还是那个不知疾苦的国公府世子。
既如此,就等他回来,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饭后,袁瑶衣坐在窗边看书,外头河边的柳树已经发芽,小小的嫩嫩的,在风中招展。
她一边看着,一边听着隔壁的动静,若是詹铎回来,她就过去。
别说,这二层的客房是真的好,不用去忍受外头杂乱的声音,可以静下心来看书。
书上写的,有很多是袁瑶衣不知道,所以,偶尔会拿出自己小册子对比。
就这样,一直到日头落西,詹铎还是没有回来。
此时,袁瑶衣也看不下去书,直接出了客房,下到一层去。
她找到在水房烧水的伙计,打听詹铎到底去哪儿了?
“你大哥也没说去哪儿。”伙计抓抓头,表示不知道。
袁瑶衣蹙眉,詹铎是头晌就出去了,算起来这都快一整天了。他如今的身份是个南下的药商,没有事需要去做,为何现在还没回来?
总不可能去找当地的官府吧?
她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答案,对伙计道了声谢,便想出去。
正巧,厨子走进来:“你刚才问你大哥?”
“对,你看见他了?”袁瑶衣眼睛一亮,连忙问。
厨子边擦手边道:“看见了,他去了张员外家。头晌,我去河边买鱼瞧着的。”
“张员外家?”袁瑶衣疑惑,詹铎在这边认识人?可他现在隐藏着身份,就算有熟人,也不可能去找。
厨子点头,手往窗外指着:“往前一直走,靠着明安桥那儿,一座大宅就是张家了。”
袁瑶衣道声好,便出了客栈。
她顺着厨子的指引,去往明安桥的方向。
就算詹铎有事,可他也出去太久了,不像他之前的作风。既等不到他,便过去找找看。
明安桥还是很容易找的,袁瑶衣到了的时候,天已经发黑。
张家的仆从在大门上方挂了灯笼,照着门口一对儿石狮子。
袁瑶衣不知道里面如何,便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什么动静,寻思着上去敲门。
恰在这时,大门开了,两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走在前面的赫然就是詹铎,他的手里攥着一本书。跟在一旁的是个中年男人,看起来像是张家的管事。
就听那管事道:“詹先生慢走,这些是你今天的报酬。先生当真本事,才一天功夫,就让我们小公子的字有了长进。”
说着,便将一个荷包双手送上。
詹铎接过,道了声谢。
“还请先生明日也过来。”管事客气道。
如此,说了两句,詹铎便从张家大门前离开,走去了路上。
袁瑶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完整的听了刚才的话。
詹铎出来一整日,是来张家教小公子写字?
等他走出去一段,她便远远跟着,看着昏暗中男人的背影。
原来他知道银钱不够用,所以这样做吗?
第73章
天才黑,路上不少行人往家赶。
袁瑶衣就这样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前面的詹铎。
他并未察觉,颀长的身躯总是能让人第一眼看到。独自的走着,看上去有些孤独。
忽的,他停下脚步。
袁瑶衣亦跟着停下,她看见他的脸往旁边一侧,好似下一瞬就会回过身来。也不知怎的,她步子一移,躲去了路边的房檐下。
但是詹铎没有回身,他只是看去街边,然后抬步走过去。
街边有一个摊子,卖炒栗子和花生。
“客官要点什么?”摊主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笑着问道。
詹铎站在摊子前,细长的手捏起一颗栗子:“都要,摊主你帮我挑些好的。”
摊主道声好,便捧着栗子往秤盘上放:“这是要带回去给娘子的吧?”
“对,是给她的,”詹铎一笑,声音像此刻的柔风,“你如何猜到的?”
摊主跟着笑,手里一提撑杆道:“这些都是女子家爱吃的,放心,我的栗子又面又甜,她定然喜欢。”
隔着一段儿距离,那边的对话被袁瑶衣听了个大概。
她隐在黑暗中,看着那个摊子。
应该是快收摊儿了,大铁锅被从火炉上取下来,炉中的火已渐渐熄掉。
她看见詹铎捧着两个纸包,回到路上继续走着,就像这路上的大多数行人一样,只有一个想法,便是回家。
风凉了,夜空中的星斗陆续出来,闪烁着。
袁瑶衣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想着詹铎先回到客栈,而她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吧。毕竟,堂堂三品枢密使给人家幼子做教书先生,他应该不想让人知道。
如此想着,她干脆放慢脚步。等再抬头看向前方的时候,已经看不到詹铎的身影。
她说不好自己心里什么感觉,有种错怪他的那种微妙感。
从朝食开始,她就觉得他乱花银钱,还觉得明日会露宿街头
“袁瑶衣。”
蓦的,不知哪里来的一声呼唤,将袁瑶衣的思绪打断。
她当即停下脚步,循声看去,见着旁边的巷口走出一个人,身姿修长。
“公子。”她唇角微微一动,唤了声。
她没想到詹铎会站在巷子里,定然是发现了她跟在后面。也对,他从军营里出来的,自有一份敏锐的警觉。
然后,她见他走到跟前来,手里托着两个纸包。
“冷不冷?”他问。
袁瑶衣摇头,心中寻思着该怎么说话,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
“真不冷?”詹铎语气中显然带着怀疑,然后手抬起,扶上她的一边脸颊。
她的肌肤细腻滑嫩,并不会因为涂了那层药粉而受到影响。手掌捧上她脸颊的时候,指尖能试到她抖了下。
随即,他把手收回来,把自己手里的纸包塞进她手里:“这个拿着。”
袁瑶衣手心落上轻微的重量,很快,一股温热便传到了掌心,那是纸包里栗子和花生的热度。
“走吧,咱们回家。”詹铎推了下她的肩头,带着她迈了步子。
袁瑶衣嗯了声,低头看着纸包,栗子和花生的香气往鼻子里钻。然后,看见詹铎的手过来,从纸包里抓了一把。
她方才听见了,他说这是买给他娘子的。还真会扯谎,他都没定下亲事。
不过,要是没有这桩案子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娶妻了。还有离开安通时,他也说过,这次事情结束后,就会回去娶妻。
咔嚓,花生壳清脆的碎裂声。
詹铎的指尖捏着两颗花生仁,只轻轻一捻,那层红衣便被搓掉,露出里面圆滚滚的果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