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连婶端着茶盘进来,走过来往桌面上一搁:“娘子回来了,今晚得加两个菜。”

  袁瑶衣抬脸,笑眯了一双眼:“连婶烧的菜最好吃了。”

  “哟,快看看,”连婶笑出声,眼角叠起几条褶子,“咱们瑶衣娘子出门了几日,回来嘴都甜了。”

  屋中响起了笑声,说话的声音更是传到了一墙之隔的刘嫂家去。没一会儿功夫,人就上了门。

  刘嫂手里提着一个猪头,交到了连婶手里。说是晌午她男人才买回来的,知道袁瑶衣回来,就干脆送到这边来了。

  之前,袁瑶衣帮着楚娘做嫁衣,因为南下出门,没捞着喝喜酒,正好将这猪头送过来,权当是一番谢意。

  连婶哈哈笑着,说新嫁娘家送猪头都是给媒人的。刘嫂反驳,说喜事怎么来怎么好,改日有好东西,还给袁瑶衣拿过来。

  一时间,这院里的笑声更大。

  看着这一片热闹,袁瑶衣心中也开坏,小镇上的人实在,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相处起来简单舒服,很容易会觉得开心。

  夜里,用过饭食。

  袁瑶衣梳洗完,从包袱中掏出册子,想睡前看一看。手抽出来的时候,顺带着夹出一张纸。

  她把册子往旁边一放,打开那张纸来开。上头一个女子,靠着马车的车壁

  正是回来路上,詹铎给她画的那张。

  “瑶衣,还没睡呢?”伍氏在房门外敲了下门板。

  袁瑶衣站起来,将画往床上一搁:“姨母快进来坐。”

  她从旁边扯来衫子披上,手一捋头发,尽数披散去后背上。

  伍氏笑着走进来,说是睡不着,一起坐着说说话儿。

  袁瑶衣道声好,两人便一起坐在床边。

  “现在镇上传开了,说是枢密使大人抓住了那个偷运兵器的贼子,”伍氏开了口,身形微侧着,“好像也关在厚山镇这里,是不是这案子很快就会结束?”

  袁瑶衣知道,伍氏口里的那个人是宁遮。

  过往那些不由浮现在脑子里,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瞧着与詹铎差不多年纪。不明白为何会走上这条路,但是知道,宁遮只是出现在明处的人,他背后的人藏得很深。

  所以,詹铎将人放在厚山镇关着,因为一早就在这边做了准备,而若带回京城,恐会遭人灭口。

  “这些事是官府做,咱们只能等着,”她微笑的安抚着,“既然姨丈不曾做过就不必担忧,相信很快就会出来。”

  伍氏点点头,跟着笑了笑:“你瞧这些无妄之灾。”

  “姨母以前说过,人生在世总能碰到各种事,不管如何,心境看开往前走。”袁瑶衣道。

  “现在还换成你来安慰我了,我们瑶衣真的长大了。”伍氏压在心里的事说出来,人轻松了许多。

  袁瑶衣捡了轻快的话题,眉眼娇俏道:“我阿兄应该快要回闳州了,凭他的才学,秋闱定然没有问题。”

  这一趟南行,经历了太多艰难,可也收获了许多美好。

  “那倒是,”伍氏坚定的点头,“你父母虽然有时候不讲道理,但你们三个孩子是真的好。这次安与如果秋闱中了,想来会顺着定下亲事。”

  袁瑶衣抿抿唇,想着阿兄这个年纪,的确该议亲了。

  伍氏接着又道:“安与往后会有出息,瑶衣你也该想想你自己。”

  “我?”袁瑶衣眼睫上下一扇,看去姨母的脸。

  伍氏点头:“等你姨丈出来了,咱们便想想办法,让你从邺国公府彻底离开。往后,咱们一家安安稳稳的。”

  窗扇开了一点儿,外面的风吹进来,晃着捆在床柱上的帐布。

  袁瑶衣垂眸,视线中是落在枕上的那张画像。那日在马车上的景象,历历在目。

  “姨母,”她轻轻开口,柔软唇瓣一张一合,“你不用为我担心,我的事会打算好。”

  闻言,伍氏愣住,万没想到会得到外甥女儿这样的回应。她还记得,这孩子找到自己的时候,压抑在眼底的无奈。

  “你的打算?”她皱着眉。

  袁瑶衣点下头:“我答应跟他回去,并不是他逼我。”

  良久,伍氏没说话,只是看着袁瑶衣。

  “好吧,”伍氏最终开了口,“只是你若有什么事,千万记得与我说。我和你姨丈,并你的两个表哥,都会帮你。”

  袁瑶衣嘴角勾起,轻轻道了声:“好。”

  心中温暖于姨母一家的爱护,脸上的笑柔和而松缓。

  当然,她也相信詹铎。他既许诺过,便会做到。

  他所说的正妻,她知道阻碍重重,可他那一份对她的尊重,却是实实在在。

  未来怎样?只能说一步步的走。

  。

  三月眼看过去,西山的那片桃花已经开尽。

  河道清淤已经完成,整个河面看起来平静和缓。北方的雨水少,大都在夏季的时候来。

  本来这桩差事便是詹铎用做掩人耳目的,现在有些百姓也明白上来,说那位意志消沉的詹大人日日不露面,原来是暗中南下查案子了。

  所以,这两日走到哪儿,都能听到议论这件案子。

  袁瑶衣去了镇中,那里当初预备要开业的药堂,今日开着门。

  她走进去,墙边的架子已经做好,还有崭新的柜台,和别的药堂一样。

  架子旁,一个男子正在拿布擦拭着,闻听有脚步声,便转过身来,接着眼神中浮过惊喜。

  “袁娘子,你怎么来了?”彭元悟从柜台后出来,整了整衣裳。

  袁瑶衣一笑:“方才去探望了彭先生,知道彭二公子在这边,就过来打声招呼。感谢你为我姨丈配的药。”

  彭元悟忙摆手,笑着道:“区区小事而已。”

  一个小伙计听见动静,从后面杂物房跑出来。彭元悟吩咐他去泡茶。

  时隔两个月,这里已经大变样。

  两人在临窗的桌前坐下,窗外种着一丛芍药,偌大的花骨朵含苞待放。

  “这里都收拾好了,看起来真宽敞。”袁瑶衣看着药堂内,收拾的这样好,却只是为了做幌子,后面若是拆了倒是可惜。

  彭元悟颔首,从伙计手里接过茶盘:“打扫好了,就可以盛放进去各种药材。只是还没想好开业的日子。”

  闻言,袁瑶衣一愣:“开业?”

  宁遮已经抓住,这药堂已经没了用处,何必要再开业?

  “看来你还不知道,”彭元悟笑笑,把茶盏送去袁瑶衣手边,“我昨日去了一趟邺国公府,见到了世子。他说这间药堂拆了浪费,倒不如干脆就这样开起来打理。”

  “要开起来?”袁瑶衣眼睛一亮,这倒是不错。

  彭元悟说是,接着就仔细讲了事情的原委。

  便是从南方带回来的那些药材,就放在这个药堂,后面供彭元悟来用。但是货物必须及时补充,保持本来的数量。

  如此,袁瑶衣心中猜到个大概,便是因为北诏国。

  前几日听说北诏使团南下,有讲和的意思。所以詹铎带回来的那批药,边城应该用不上,倒不如顺手交给彭元悟打理药堂,这样的话,那些药材循环着,仓库里便永远是那个数量,且不会有陈药。

  万一北面边城再有异动,手里握着药材,总不至于那么被动。彭元悟懂药材,肯定会帮得上忙。

  她在心中由衷感叹,詹铎居然想去了那么远。

  不过这样安排倒是正好,药材能够有用处,而彭元悟也拥有了一间药堂。

  又话了几句,袁瑶衣起身告别。

  彭元悟站起来相送,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药堂。

  正站到门外来,便见着一驾马车停下,车夫正将帘子掀开,一个青年公子从里面探出身来。

  彼时,袁瑶衣正和彭元悟说着话,言笑晏晏。眼睛一瞥,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眼眸,随即笑容僵在嘴角。

  “世子?”她看着站在车前板上的男人,身材修长,高高在上。

  实没想到,詹铎会突然来厚山镇。

  詹铎薄薄的唇一勾,随即优雅的踩着马凳下来:“在说什么呢?这么好笑。”

第85章

  边说着,詹铎已经下了车来,搭着车夫小臂的手自然收回。

  他今日身上着了件浅灰色锦缎披风,行动间,随着光线便能看出上面的凤尾叶暗纹。

  如今已经天暖,人们换上了轻薄的春衫,他这般无非是因为腿伤未好,需要挡风保暖,毕竟剜了好一块肉去。

  虽然他表面上完全让人看不出什么,可袁瑶衣却知道,他行动较以前缓慢。

  眼见他下了车,就直接站到她身侧来,垂眸微笑看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彭二公子给我姨丈配了药,我来问问。”她道了声。

  心里明白,詹铎应是不喜欢她与彭元悟走太近。而她这边说话也得有分寸,要不很容易三人就会想起那段别扭的过往。

  彭元悟向詹老夫人求亲,她跟着就来了厚山镇,离京的詹铎完全蒙在鼓里。

  对于一个喜欢事情尽在掌握的人,心中是会有芥蒂的吧。

  彭元悟弯腰拱手作礼:“世子来了?”

  詹铎嗯了声,身板笔直,手指一勾,解开斗篷的系带:“看起来快准备好了,哪日开张?”

  他往药堂内看了眼,脸色淡淡的。

  袁瑶衣在边上站着,往他面上瞧了眼。与她私下在一起的样子不同,如今的詹铎又是一副高高在上,谁也不能质疑的姿态。

  要不是他当初瘸着腿给她采药,那张俊脸都找不出一点儿白净,谁能想到是一个人呢?

  察觉到她的眼神,詹铎侧过脸来看她:“你不知道?”

  “世子在说什么?”袁瑶衣眨下眼睛,干脆便当不知道。

  詹铎一笑,唇边是轻缓的弧度:“这间药堂后面会营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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