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是,一会儿我给你细说。”

  边上,彭元悟偶尔简单陪着说上一句,心里存着对袁瑶衣的感激。

  这个女子真是聪慧,她明明知道了药堂的事,现在却装作全然不知,不过是不想三人之间尴尬。

  詹铎当然不是为了看药堂而来,药堂的事他已经全权交给彭元悟去办。当然,背后的东家还是他。

  走进药堂旁边的小巷子,一直穿出去到头,便是河边。

  袁瑶衣跟在詹铎身侧,手被他牵着,两人的脚步声在小巷中回荡。

  忽的,詹铎停下脚步,抬头看着前面。

  袁瑶衣跟着停下,奇怪的看他一眼,随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到前面墙头探出来的荆桃花。

  那花着实开得热烈,蹙成一团团柔软的粉色花球。

  “真好看。”她不由道了声。

  詹铎看他,然后捏下她的手指:“我去给你摘下来。”

  说着,便松开她的手,自己往前走。

  “不成,”袁瑶衣连忙去拽他的袖子,指着墙上的院门,“大门锁着,主人家不在,岂能擅自折花?”

  詹铎头微低,瞧着抓着自己袖角的手,遂笑了笑:“一看便是座废院,人家早已离开。”

  的确,这一间院子没有人住,便看那残破的院门就会知道,摇摇欲坠的,似乎手一推就能倒下。

  袁瑶衣手心一痒,是男人的袖子抽走,然后就见他走去了那处高墙下。

  他站在那儿,拿手拍了拍面前的墙壁,细长的手指落在粗糙的黑砖上,指尖微微勾着。

  那墙虽然残破,但是却很高。

  放在以前,折那墙头上的花,对詹铎来说易如反掌,可如今他左腿尚未好,跑不得又跳不起,自然是够不着那荆桃花。

  “不要了。”袁瑶衣道,万一他的伤口再被扯到。

  詹铎仰着脸,细长的眼睛微眯:“要的,我说给你折下来,就一定会有。”

  袁瑶衣拦不住,又怕这荒唐的事情被别人看见,堂堂枢密使折人家废院的荆桃,传出去可好听?

  她往两边巷口看着,幸好这里偏僻,倒是没人进来。

  等她再往墙下看得时候,便见到了不可置信的一幕。詹铎撸起袖子,将袍摆掀起掖在腰间,然后把着墙往上爬

  袁瑶衣瞪大眼睛,万没想到他是如此折花。没办法跳起来,他干脆就像那些顽皮的童儿,爬墙。

  他用力的手臂露出,因为动作而呈现出明显的肌理,修长而有力。

  见他这般,她又不敢喊出声,让人听见不好,也怕他分心从墙上掉下来。只能站在原地,两只手紧张的捏在一起。

  以前总觉得他沉稳,现在真的就像个随心所欲的孩子,不过是一枝荆桃花而已,就不顾及自己的腿伤?

  詹铎的左腿用不上力,大部分时候是靠着右腿,幸而双臂有力,把上墙头的时候,只要利用些巧劲儿,便能上去。只是这墙壁得注意些,有一些松动的砖头。

  眼看着,他已经坐上墙头。

  这厢,袁瑶衣心中并没有轻松,一瞬不瞬的盯着墙头上的男人。他正站起身来,一手抓上一截粗枝,然后整个身形往前探去。

  她这里看得心惊肉跳,这万一枝子断了,他人可就摔下去了

  而他那边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墙下人的紧张,伸手去够那枝开得最好的花枝。

  咔嚓,一声轻响。

  一截荆桃花被詹铎折下,他站在墙头上转身,朝着巷中的女子挥手,展示着他折到的花,身后簇拥着团团花束。

  随后,他腰身一顿,单手摁着墙头,两只脚往前一送,整个人从墙上落下来。

  袁瑶衣大惊,不禁惊呼出声:“小心!”

  她眼睁睁看着,步子却定在原处,呼吸骤然停滞。

  而那厢,詹铎单脚着地,一手扶住墙壁,有伤的那只左腿蜷着,根本没有受到半点磕碰。

  袁瑶衣松出一口气,后知后觉自己额头出了一层细汗。

  “瑶衣你看,”詹铎站在墙下,手中的荆桃往前一送,“这枝是开得最好的。”

  他笑容温和,面上的疏淡早已荡然无存,眼中亮着光芒,像是一个等待被夸的孩子。

  一阵风吹过来,摇着那株荆桃花,粉色的花瓣随之纷扬落下,于空中曼妙飞舞,萦绕着男子的周身。

  “好看。”袁瑶衣颔首,嘴边浅浅勾起。

  她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肩上落着荆桃花瓣。

  到了跟前来,他拉上她的手,将花给她送到手里。

  “瑶衣,”詹铎双手扶上女子的肩头,垂眸温柔看她,“我平日会处理各种公务,所以这间药堂的事,交给你。”

  袁瑶衣双手捧着花,闻言仰脸,对上男人的一双眼:“药堂?交给我?”

  詹铎颔首,薄薄的唇勾着和缓的弧度:“终究你比较懂药材,算算账目,偶尔过来看看,便有劳你了。”

  “这”袁瑶衣唇角张了几张,小声道,“真的可以吗?”

  真的可以吗?她可以继续做自己的事情,学习各种药材,还有一间药堂让她打理

  “当然,”詹铎颔首,回以她肯定的答案,“以后,你是药堂的东家了。”

  袁瑶衣说不清自己心中什么滋味儿,酸酸的,可明明又觉得欢喜。她真的可以继续作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你是不是想哭?”詹铎笑,手指点了下女子的眼角。

  袁瑶衣喉间咽了咽,声音微哑:“才没有。”

  “瞎说,”詹铎腰身一弯,在她面前与她平视,“我看你的眼眶又发红了。”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睛印着对方的面庞。

  袁瑶衣抿着唇,不说话,也不去看他。

  “我们家瑶衣啊,心是最软的了。”詹铎笑了声,而后手臂一收,将心爱的女子揽与怀中。

  走出巷子,便是那条宽河。

  夕阳即将落下,橙色的光洒在河面上,粼粼水波,煞是好看。

  两人牵手站在河边,看着那轮即将落下的红日。

  袁瑶衣上次在这河边,还是上元节那晚,詹铎硬要带她看什么灯台。后来灯台塌了,她和他压在下面,他那次伤到了,可就是不说

  “腿怎么样了?”她问,视线微微下落,看见了男子的袍摆。

  明明腿伤着,还去爬墙折花,跟个孩子似的。

  詹铎看着河面,脸色和缓:“没事,带了药来,让人放在衙门了。”

  袁瑶衣嗯了声,想起在药堂时,彭元悟说过詹铎的伤恢复的不错,不过就是起先的那几日太不方便,有时候不远不近的路,需要一抬步撵助行。

  “还是厚山镇安宁,”詹铎道,话音中带着轻松,“比在府里好太多。”

  不知为何,袁瑶衣在他话中听出些许感叹,便问道:“世子来这里,是为了案子吗?”

  “算是吧。”詹铎笑笑,而后身形转向她这边。

  手指从她手里的花枝上掐下两朵,接着抬手,给她簪去发间。

  “吾家卿卿多妩媚。”

  袁瑶衣脸一热,遂垂下头去。然后感觉到额上一凉,那是他低头轻轻落上一吻。

  。

  晚上,袁瑶衣用过饭食,便想去一趟县衙。

  一来想看看詹铎的腿伤恢复的如何,二来也可以帮他换药。虽说有重五,但是重五有时候手里力道重。

  她提着竹篮从家里出来,里头带着米糕和豆包。是姨母做的,说是方便的话,给简纣送去。

  往县衙走,用不了多少功夫,与药堂离着倒算近。

  等到了县衙门外,大概是詹铎提前交代过,门房的衙役问了袁瑶衣名字,便就开了边门,让她进去。

  正在这时,车轮的辘辘声传来。

  袁瑶衣回头去看,见着一辆气派的马车在县衙大门外停下。

  是邺国公府的马车。

  她提着篮子的手紧了紧,遂站在那儿,看着一个婆子从车板上跳下来,而后回身掀开马车的门帘。

  过了一会儿,一个贵妇人自车内出来,把手往婆子手腕上一搭,踩着马凳下了车。

  贵妇人下地才将站好,抬头便看见了边门处的袁瑶衣,不禁眉头一皱。

  “袁瑶衣?”

第86章

  袁瑶衣双膝一曲,朝着几步外的贵妇人福了一礼:“见过夫人。”

  不错,来人正是邺国公府的夫人,纪氏。

  纪氏迈步往前,然后踩着阶子上了门台来,即便是夜里出来,仍旧将自己收拾的高雅贵气。身上一套月霜色衣装,即便在黑夜里,都能闪出光泽。

  “看来你过得不错呀。”纪氏扬着下颌,眼帘一垂,在袁瑶衣身上打量。

  袁瑶衣没想到纪氏会来到厚山镇。白日里詹铎才来,这后脚纪氏便跟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詹铎的。

  “是老夫人开恩,让瑶衣离府的。”她轻轻道了声,不去说别的。

  纪氏这个人,能从侧室成为正妻,便可见不是的简单的人。而在公府时,她与纪氏母子的那段小过节,相信以对方的心胸,此刻仍旧记恨着。

  闻言,纪氏笑出声,但是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你当初离府,可说是要给彭家做媳妇儿的。怎么,现在来县衙做什么?”

  袁瑶衣微垂着脸,面上平静:“我姨丈被牵扯进兵器偷运案,这些日子腿疾复发,我来送药。”

  眼下,她当然不会说来找詹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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