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没事的。”袁瑶衣淡淡道,然后借口饿,拉着伍氏一起进了正屋。

  同一天,京城里,官家将这件兵器偷运案交由三司会审,凡牵扯的官员,一律依法处置。

  短短几日,案件便审理清楚,真相大白。

  除了武器偷运案,还有另外两桩案子也惹人议论。一件是邺国公府次子詹钥的花楼杀人案,一件是枢密使詹铎越权强行提审案。

  两人的案件定夺,也就在这两日。

第94章

  厚山镇这两日都在议论一件事,便是兵器偷运案。

  一开始,只当这桩案子是件普通的偷盗案,谁知后面越挖越深,据说身为枢密使的詹大人曾隐藏身份深入调查,从授州到安通,再由安通回到授州,长长的一条运河上,他处处仔细调查。

  而那也仅仅只是开始,后面回来继续深挖调查,才知道这种事情已经存在许久,至于到底有多久,有人说能追溯到先帝的时候。

  那些兵器最终运去了关外,到了北诏人手里。造成如此的情况,自然是朝中某些官员牵扯其中。

  此事一出,震惊朝野内外,民间百姓更是群情激奋。谁家有兄弟、儿子在军中的,无不痛骂那些污吏,将士不是死在敌人手上,而是被自己人害死

  自然,这件案子不能轻易放下,官家下令三司会审,凡确定牵扯此案的官员,均会严办。

  至于北诏要议和的事情,在这个节骨眼上也是敏感。官家的意思是,案件归案件,议和归议和,两厢都会办。

  对此,百姓们是赞成的。他们希望有平稳的生活,可是更希望能挺直脊梁,而不是为了一时的安稳,去忍气吞声。

  说到三司会审,根据枢密使詹铎先前呈交的案件卷宗及文书,下面的事情很好调查。

  一时间,京城风声鹤唳,牵扯到案子的人抓的抓、判的判,明明是和煦的阳春四月,偏就有一种暗潮涌动的紧张感。

  也就五六日,这件兵器偷运案被审理了清楚,严办的严办,无罪的释放,并由官府赔偿些许补助。

  袁瑶衣的姨丈简纣,便是在案子彻底大白的情况下,终于从地牢里放了出来。

  时隔五个月,人已经瘦了许多,被衙差带出来的时候,神情还有些恍惚。

  伍氏,大儿子简尧夫妻,小儿子简正,一家人都到了厚山镇衙门外等着,包括袁瑶衣和连婶。

  总算将人盼了出来,一家人哭的哭笑的笑,悲喜交加。

  还是袁瑶衣上去劝了两句,说有话回家说。

  她将简家人带回自己家,让连婶安排了饭菜。

  因为顾及简纣的身体,袁瑶衣劝手伍氏先在厚山镇住两日,等人恢复些精神气力再回华彩镇,正好也让彭元悟过来给简纣看一下身体状况。

  “亏了瑶衣你,不然这个家可真散了。”伍氏百感交集,拉着袁瑶衣的手掉着眼泪儿。

  两人站在廊下,四月璀璨的阳光洒在院中。

  刘嫂家的那株柿子树越发茂盛,几乎有越墙而过的架势。

  袁瑶衣帮伍氏擦着眼泪,笑着安抚:“都过去了,后面都会好好的。”

  “就是就是。”伍氏笑笑,可眼泪就是止不住,几个月来担惊受怕,她可不比在牢中的男人好受一点儿。

  一旁的伙房中,连婶正在忙着烧菜,隔壁的刘嫂也过来一起帮忙,正在里面说笑着。

  袁瑶衣拉着伍氏去了墙下的长凳上坐下:“如今姨丈可以回家了,布铺买卖也好,表嫂也要生了,接下来都是喜事了。”

  “就你嘴甜,”伍氏破涕为笑,拿衣角拭着泪,“那你呢?要不跟姨母一起回去?”

  袁瑶衣摇头:“我现在挺好的。”

  伍氏稳了稳情绪,轻叹一声:“詹大人的案子,听说也快开审了。我就不明白,他根本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关起他来?”

  提到詹铎,袁瑶衣笑容一淡:“他会没事的。”

  嘴上这样说,可心中明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强行提审,终究是詹铎自己为之。那么多人看着,朝中自然少不了对他的弹劾,后面必然也是和兵器偷运案一样,会开审。

  只是,相对于兵器偷运案,詹铎的这件案子不仅牵扯着朝堂,还牵扯着邺国公府。

  伍氏没再多说,只是拍拍袁瑶衣的手背,好似是给以鼓励和依靠。

  两日后,京城那边来了消息,花楼杀人案有了结果,邺国公府的二公子詹钥,被判杀人有罪,发配西陲苦寒地从军,此生不得回京。

  袁瑶衣是从彭元悟口中听到的,说是过两日詹钥就会离京,为此纪氏在府中大闹,寻死觅活的,将老夫人再起气晕过去。

  至于詹韶康,也因此受到牵连,被御史弹劾教子无方,削去了可有可无的闲职。

  可想而知,现在的詹家会有多乱。一旦邺国公府倒下,连带着下面的宗族就会跟着衰败,一日一日等着而已。

  事情一件一件接着来,后面跟着的便是詹铎的案子,由大理寺审理,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那天,不少人围在大理寺外,有些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有些是兵器偷运案获得清白的百姓不用说,他们是用这种方式为詹铎求情。

  没有詹铎强行提审,便没有兵器偷运案的真相大白,也挖不出藏在朝廷中的蛀虫。要是这样的官吏都会被重罚,那当真是寒了百姓的心。

  所以,大理寺审案时也是十分头疼,要顾忌民意,又不能不管朝廷律例,当然还有宫里官家的意思。

  这位年纪轻轻的枢密使,可是官家一手栽培出来的,身上又有赫赫战功,可不是詹钥那个草包能比的。

  思来想去的,都是棘手。

  一天即将过去,大理寺终于出了结果:詹铎私自提审案子,触犯本朝律法,细查之后,发现是与提刑院之间的交接出了问题,但是后果已经造成,必须给与刑罪处罚。

  詹铎被削去枢密使一职,但念及之前的战功,流放之罪可免,官职将至八品,不日去地方上任。

  这一结果出来,等在外面的人一片哗然,有人觉得可惜这青年才俊,竟要去小地方做个不起眼的小县丞;有人觉得庆幸,性命保住了,有才华终究能登山再起。

  袁瑶衣也在人群中。

  “也好也好。”连婶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人没事就好。”

  袁瑶衣也是松了口气。对,人没事就好。

  就像当日在大理寺的地牢,詹铎曾跟她说会贬为庶民。无所谓,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不都是一天天的过活吗?

  邺国公府的人天恒贵胄,可他们过得开心吗?厚山镇的百姓平凡简单,你能说他们过得痛苦吗?

  其实好坏与否,全在于自己。

  审判的告示被贴在大理寺外的墙上,上头只有判决的结果,并没有写后面詹铎会降职去哪里。可能还需要走吏部那里,然后再定夺。

  袁瑶衣站在人群外,艳阳下身影单薄。

  “娘子,要不要去邺国公府看看?”连婶问道。

  袁瑶衣摇头:“不用,咱们回厚山镇等消息。”

  现在的邺国公府,恐怕才是最乱的。詹钥被发配充军,詹铎被降职,于詹家来说可是不小的灾难。

  不如先回厚山镇,相信詹铎很快会送消息给她。

  她猜的并没有错,就在回家后的第二天,重五找了来。

  彼时,袁瑶衣正在帮伍氏收拾东西,伍氏和简纣准备午后回华彩镇。

  许多日不见重五,人消瘦了不少。这几日,他因为詹铎的事儿到处奔走,眼底躺着一抹疲惫。

  两人进了正屋,袁瑶衣让对方坐下,这才开了口:“大理寺不准外人进去,不知道世子现在怎么样了?”

  重五端起茶碗灌了两口,而后抹抹嘴:“倒是没有人为难世子,瑶衣娘子别担心。”

  闻言,袁瑶衣心中稍松:“告示上说,他降为八品,不知道后面会去哪里?”

  “我来正是说这件事的,”重五坐正,正经了脸色,“公子会去安通,任职那边的县丞。”

  “安通?”袁瑶衣略感意外,着实没想到会是这个地方。

  重五点头:“是安通,那边的县丞修建江堤不利,被撤职查办,正好有空缺。”

  这样一说,袁瑶衣算是明白上来。她和詹铎上回去安通,那个孟大户便是县丞的小舅子,还有抓村民去修江堤的事儿,定然是离开后,那县丞被撤了吧。

  如此,可不正好有个空缺。

  既是安通,确也不错。

  “他什么时候去?”她问,心中盘算着自己能否跟他一同去。

  重五叹了声:“今早有艘官船南下,世子便随着一同走了。他来不及跟娘子你道别,就让我来跑这一趟,说清楚。”

  袁瑶衣一怔:“已经走了?”

  这样快吗?

  可是想想,官府办事有自己的章程,詹铎已经不是枢密使,手里的权力自然也没了。但听重五还称他世子,应是没有被褫夺封号。

  重五点头,然后便说自己要回国公府处理一些事宜,后面也会去安通。

  见他还有事忙,袁瑶衣便没有多留,送人出了院子。

  她站在院门处,看着重五出了巷子,回头时,见着伍氏走过来。

  “我要回华彩镇,后面你有什么打算?”伍氏走上门台来,笑着看面前娇艳的少女。

  “我,”袁瑶衣唇角一弯,笑得俏丽,“要去安通。”

  伍氏跟着笑:“好,去吧,路上小心,等到了后给家里来信报平安。”

  “姨母觉得我可以去?”袁瑶衣问,声音轻和如风。

  “当然可以,”伍氏点头,去握上女子的手,“想做什么就去做。”

  最简单的话语,往往就是最大的鼓励。

  袁瑶衣吸了口气,下颌一点:“我知道了,姨母。”

  又过了十几天,表嫂胡玉娘生了一个女儿,白白净净的好生可爱。

  袁瑶衣见姨母一家和和美美的,自己这边便收拾好,和连婶一起上了一条南下的船。

  五月了,风中带了热气,运河两岸的芦苇茂密葱茏。

  袁瑶衣站在窗边,看着外头的后退的景物。

  安通,去了就能见到他了。

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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