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眉间愈发皱紧,不禁抬手捏了捏。

  “公子你头疼?”重五问,“要不要让瑶衣娘子给你看”

  “你少说话!”詹铎低低一声,双目一闭,果然头是有些疼的。

  重五赶紧闭了嘴,心知这时主子心情不好,只小心跟着。可心里怎么也不明白,分明刚才人好好地,怎这一会儿功夫就变了脸?

  还夸瑶衣娘子懂事,要给奖赏,现在连房门都没捞着进去。

  他偷偷拿眼去打量主子

  “回船上。”詹铎扫了一眼身旁的随从,鼻中送出一声冷哼。

  重五张嘴想问什么,嘴唇动了几动,最终选择闭紧。这种时候多话,说不准主子会拔了他的舌头。

  本以为老夫人正好在寺中,公子会顺理成章留在这边,也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本想明日大早,上去山顶看那做佛塔,这下好,又要回那摇摇晃晃的船上了。

  回到船上。

  詹铎一把推开房门,里面明亮的灯火照出来,一眼便可看见空荡荡的软塌。

  以往他回来,总会见着那里坐着个柔美女子,或看书、或做针线,恬静又温顺

  他大步进去,手一甩拨开珠帘进了内室,才进去,身后珠帘哗啦啦落下,来回的碰撞着。

  重五将食盒小心放去桌上,隔着珠帘问:“公子还有事吩咐没?”

  这船上什么人都没有,也不知回来做什么?他一会儿连找个说话儿的都没有。

  “明天回京,”詹铎背对着外面而站,声音冷沉,“你去老夫人的船上看看。”

  “是。”重五应了声,遂退出了房间,临了轻着关上房门。

  房中静了,外面的水声和风声传进来,好似更显得房中空荡。

  詹铎解着官服的领扣,缓缓转身,不经意又瞧去小厅的榻上。叠的板正的被子,软枕旁边的小包袱,里头定然装着那本记录药材的小册子,上头有他披改的字。

  “离开?”他唇间琢磨这俩字,手里将官服挂好,“不会的。”

  她要是有去处,为何跟着他千里迢迢来京城?再者,他与她有了肌肤之亲,是她的夫主,女子自来依仗丈夫,她会不跟着他?

  不是还有纳妾文书吗?袁僖亲自写下的,将她给了他。

  兴许,只是她哄耿芷蝶的话,毕竟那个小丫头实在聒噪,会一直问个没完。而他只是正好粗粗听到一句,不明全貌。

  如此想着,便也送出一口气,胸口的堵闷稍缓。

  这一路回来走得急,如今口舌干燥,他走到小厅的桌旁倒水喝。

  一口凉水入腹,心境得到些平静。看去桌上的食盒时,也不知自己带回来做什么?他又不爱吃这些甜腻东西,留在寺里便好,那里斋饭清淡不垫饥,这些好好可以当零嘴儿。

  左右明早她就会回来,届时给她也一样。

  。

  翌日,延州府渡头,三艘大船先后驶离,往北朝着京城而去。

  袁瑶衣没有回詹铎的船,而是上了詹老夫人的船。

  她也没想到,自己昨日帮助的老人是詹铎的祖母,邺国公府的老夫人。

  一起跟过来的还有耿芷蝶,正依偎在老人家身前撒娇。

  “老夫人,这也是我编的,”小姑娘一手拿着一个草编,高兴说着,“你觉得哪个好?”

  “都好,我们小蝶儿的手真巧。”詹老夫人笑呵呵的揽着耿芷蝶,脸上尽是慈爱,“这是蚂蚱吧?”

  耿芷蝶点头,便看向袁瑶衣:“是瑶衣教我的。”

  詹老夫人嗯了声,也看向站在几步外安静的女子:“你会的东西真不少。”

  袁瑶衣正也看着一老一少两人,觉得像记忆中自己和祖母的样子。祖母喜爱她,总会叮嘱出门的祖父,回来给她带着糖。

  “小的时候没什么东西可玩儿,阿兄便教我编这些。”她道,完全不介意自己来自一个小地方。

  詹老夫人笑:“这里没有旁人,你不必拘着,自在说话就成。”

  “谢老夫人。”袁瑶衣道声。

  听得出詹老夫人的话是真心,可她心里知道自己身份,还是谨言慎行的好。平平稳稳的不闹事儿,尽快找到姨母。

  这时,尤嬷嬷走去榻边,在耿芷蝶耳边说了什么。小姑娘立马儿从榻上跳下,跟着尤嬷嬷出了房间。

  这一看便是詹老夫人吩咐的,如此,这房中便只剩下她与袁瑶衣。

  “很快就会回府了,”老人家道声,指着榻前的绣蹲,“坐下吧,与我说说话儿。”

  袁瑶衣道声好,轻巧的过去坐下。

  昨晚光线暗,加之晕厥刚醒,詹老夫人并没怎么记住袁瑶衣的脸。如今天儿亮堂,人就在眼前儿,却看着是个真真的美人儿。

  美,却不妖。难得身上有一种纯真的清澈感,眼底也干净。

  最重要,是品性好。对她这个不相识的老人家出手相帮,着实是有了好印象。

  “瑶衣,”詹老夫人唤了声,“不用担心,国公府和你家中没什么不一样,你还是你。有什么事儿,就跟我说。”

  袁瑶衣听了,心里一暖。周巧月与她说过,邺国公府只会比周家更加复杂,可是第一个遇到的老夫人,却待她不错。

  “知道了。”她乖顺的应了声。

  詹老夫人满意点头:“铎哥儿自小品行端正,没有旁的世家子弟那些习气,屋里干干净净。”

  明白到老人家在说什么,袁瑶衣脸颊发热,便就没作声。

  老人家只当女子家的脸皮薄,也没再问,岔开话头说去别处。

  。

  前方官船。

  詹铎面前的桌子上堆满公文和信笺,这是延州府那边给的,各种各样的事情,大大小小。

  外头小厅,重五收拾着,看着那开都没开过的食盒,心疼着里面的点心。放了这么久,怕是已经不酥了。

  “点心不吃,就连船上也空荡荡的。”他嘟哝着,提着食盒往外走。

  詹铎听见关门声,知道是重五出去了,如今这房中又只剩下他一人了。

  航行顺利,过了晌午,船队停靠上了京城的渡头。

  詹铎率站在船头,看着忙碌的码头。水师营的人,邺国公府的人,都在忙活着卸船。

  然后,他看见一个素淡的女子身影,纤巧单薄,正从祖母的船上下来。

  一个婢子引着她前行,去的是祖母的马车。

  他去延乐寺找她,听到了她说要离开;今早启程回京,她不回房来,却去上了祖母的船

  搭在船栏上的手一收,他转身从船头离开,随后下了船去。

  副将迎面而来,詹铎抬手挥开,穿过人群继续往前,然后一步步接近那抹俏丽的身影。

  “袁瑶衣,回来!”

  他停下步子,对她唤了声。

第29章

  袁瑶衣回头,看见了站在几丈外的詹铎。

  今日他换了便装,简单的冬袍,并没有披御寒斗篷。于这嘈杂的渡头,他身高相貌着实显眼,一眼便能在人群中找到。

  “公子。”她折步走去他跟前,弯腰福了一礼。

  随之,她抬头对上他那张疏淡的脸,叫她过来,便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吧?

  可是他只是看着她,面无表情,一双眼更是深沉无底,有些像与他初初见面的时候那般。

  这样站着不说话着实怪异,有人已经往这边看。

  袁瑶衣轻轻开口唤了声:“公子?”

  “你要去哪儿?”詹铎问,眼帘微微一垂,嘴边轻送出几个音调。

  “蝶姑娘要我去她车上。”袁瑶衣指着不远处耿家的马车,心道这件事连婶应该还没来得及跟詹铎说。

  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一路来,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跟耿芷蝶在一块儿,而当初詹铎也说过,要她照顾耿芷蝶。听说两家的府邸隔着不远,到了合适的路口,她下车来便好。

  詹铎听了,视线从女子脸上移开,遂转身朝自己的马车走去:“跟我走。”

  他是没有马车吗?她要去坐耿家的车。不回船上就罢了,下了船还要乱走。

  袁瑶衣微怔,眼看着詹铎已经走出去一段,便只好抬步跟上。能微微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差,那张脸跟结了冰似的,分明前几日很好,也能见到他时不时笑笑。

  她心道,或许是因为他的公务繁忙,就说昨晚,他答应过要去延乐寺接她们,后面却没露面。

  走到了马车边,重五等在那儿,将两本公文交给詹铎,低声说了什么。

  詹铎皱眉,薄薄的唇动了下:“如此,便按我说的去做。”

  重五点头应是,而后快步跑离了这里。

  詹铎站在车边,手里翻开一本公文看着,脸上表情越发冷清。

  见他这般,袁瑶衣想自己跟着会打搅他,便道:“公子有公事要忙,要不然我去”

  “瑶衣,快过来!”不远处,耿芷蝶的呼唤声正好传来,还举高小手臂使劲儿摇着。

  啪,是公文被合上的声音。

  “袁瑶衣,你是公府的人,”詹铎开口,声音冷淡,“跟我上车。”

  说完,他看都不看往这儿过来的耿芷蝶,踩着马凳进了车内。

  袁瑶衣看着落下的车帘,又看着走近的耿芷蝶,想过去解释一声:“蝶姑娘,我乘这辆车走”

  “上车,走了。”男人的声响再次传来。

  于是,袁瑶衣只能冲耿芷蝶挥挥手,然后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进去车内,抬眼便见着詹铎坐在正中,手里拿着公文在看,身姿端正。

  她在靠门的地方坐下,低头竟见着自己的小包袱放在一旁。她让连婶回船上去拿,怎么到了詹铎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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