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瑶衣一听,也就想起尤嬷嬷早上所说的彭家小郎君,便就是眼前这位吧?

  看着倒是和兄长一般的年纪,听说家中也是行医的。

  彭元悟走进水间,身形清隽高挑:“娘子看看,我带来的药对不对?”

第40章

  水间靠窗的地方摆了一张桌子,袁瑶衣把彭元悟带来的纸包一一打开,摆好,每包都是不同的草药。

  桂枝、穿心莲、蒲公英

  “娘子看看,这些是否对了?”彭元悟问,人站在墙边,窗口透进的光映亮他半边脸,面容温善。

  袁瑶衣点头:“都没错的,辛苦公子了。”

  这些都是平常的草药,随便一间药房便能买到,哪怕是国公府中亦有准备。她不明白,为何詹老夫人要这位彭家郎君,专门从外面送进来。

  彭元悟摆手,笑着道:“应该做的,承蒙老夫人常年照顾,这些药草皆是选得最好的。”

  “原来是这样。”袁瑶衣心里道声难怪。

  再常见的草药,也有好赖之分,例如产地、采收的时候、草苗的质量

  看完后,她铺开几张粗纸,然后将那些药草按照分量分开,回头再添几味便能完成。

  彭元悟并未离开,而是站在桌前帮忙。见那药罐即将溢出来,也会蹲下去那筷子搅一搅,火小了便添块儿炭。

  他的举手投足,就能看出是懂医理的。

  这厢,袁瑶衣将药包分完,开始一个个的包起来。然后转头看着墙边的木橱,想着找个地方放药包。

  “娘子还是换个地方放比较好。”彭元悟从小炉旁站起,手里还攥着筷子。

  袁瑶衣回头看他:“换个地方?”

  这药要是配好了,晚上就得熬制,放在水间这里方便,打开一包倒进药罐中直接添水煮就好。

  “在用药上,老夫人很仔细。”彭元悟道了声,别的也不再多说。

  袁瑶衣冲人一笑,遂点下头:“一会儿我将药交给尤嬷嬷。”

  “说起尤嬷嬷,她方才与我说,娘子将老夫人的头疾治好了。”彭元悟说去别处,便也自然走回到窗边这儿,“还有一种按摩头的手法,当真了得。”

  袁瑶衣听了,轻摇头:“只是以前在家里,听祖父说了一点儿,粗粗记着而已。”

  有时候用心记下的东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要不是不许女子多学,她还真想多知道一些。

  “娘子过谦了,能得老夫人夸奖,必然是你真的有本事。”彭元悟道,神情中带着赞赏,“我家也是行医的,以后倒是可以互相交流。”

  袁瑶衣只当是对方的客气话而已,便道了声:“不敢当。”

  “我这儿刚好带着一种药草,不知娘子是否认得?”彭元悟说着,从冬袍的暗兜里摸出一方包着的帕子。

  他打开来,往袁瑶衣面前一送。

  袁瑶衣看了眼,伸手从帕子上捏起一点儿,然后放至鼻前嗅了嗅,一丝清苦气钻进鼻间。又辨认一番,确实不认得,遂朝对方摇了下头。

  彭元悟从帕中跳出一块相对完整的药草,道:“夜牛草,是用来治疗伤寒症的草药。”

  “夜牛草?”袁瑶衣仔细看着,确定自己以前从未见过,也许是只有北方才生长的药草吧?

  打从离开家乡后,她是真的认识了许多新的草药,也看见了天地的广阔。

  彭元悟颔首,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瞒娘子说,来之前父亲与我听说你在给老夫人治头疾,我们总觉得一个十五六的女子没有这个能耐。老夫人或许只是得了伤寒,被你侥幸得了便宜”

  说着,他竟还不好意思的轻咳了声,然后耳尖红了。

  袁瑶衣没想到人这样坦白,所以他送了药还不走,是想给她“道歉”?至于这夜牛草,是他预备着的,万一詹老夫人是伤寒,他正好可以用上。

  “是元悟见识短浅了,娘子莫见怪。”彭元悟双手拱起,随之弯下腰做了个礼。

  袁瑶衣摆摆手:“公子莫要这样。”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这人倒是如此认真。

  这时,药熬好了。

  她正准备过去,彭元悟却先一步蹲去小炉旁。

  “娘子帮我拿着。”他的帕子一包,递给袁瑶衣。

  袁瑶衣道声好,接了过来。然后见他垫着手巾端下药罐,一手拿筷子挡在灌口处,只将药汁过滤出,倒进碗中。

  看得出是常做这些事,动作熟练利落。

  “好了。”彭元悟拍了拍双手,随之站起身来。

  水间的门这时被人推了下,尤嬷嬷从外面走进来:“我说郎君怎么没回屋,原是在这里帮着熬药,这可使不得。”

  彭元悟不在乎的笑笑:“我在家中做惯了这些,况且老夫人和夫人在说话,我在那里不像回事儿。”

  “郎君还是去屋中吧,老夫人有话和你说。”尤嬷嬷道。

  彭元悟道声好,便往外走。

  “彭公子,”袁瑶衣唤了声,握着帕子的手抬起,“你的药草。”

  彭元悟回头:“娘子不嫌弃,便留着吧,熬水喝亦可预防风寒。”

  说罢,人就离开了水间。

  “说起来,彭家也是行医的,”尤嬷嬷看眼男子离去的背影,“难怪你们能有话说。”

  袁瑶衣微微一笑:“想来,他也是关心老夫人的头疾。”

  怕是没人会想到,他方才在给她道歉,这没头没尾儿的,着实好笑。

  “那倒是,彭家虽不常来府里,但是一直挂记着老夫人是真的。”尤嬷嬷道,因为纪氏在正屋,她不好这个时候端药过去,干脆站在这儿和袁瑶衣说话。

  袁瑶衣把桌上的药包捆绑好,交给尤嬷嬷:“这是配好的药,先收在嬷嬷这儿吧。”

  尤嬷嬷接过,道声:“这些自然得好生放着,不能出差池。自从当年发生了那件事儿,老夫人对用药上,可是十分仔细。”

  “莫不是熬错了药?”袁瑶衣问,那的确是了不得的大事儿,搞不好病上加病。

  “哪那么简单?”尤嬷嬷摇头,轻叹着压低声音,“是关于周夫人,当年生病用了一碗药,结果就吐血身亡了。当时老夫人不在府中,后来赶回来,人已经下葬。”

  袁瑶衣心口一提,这是说詹铎生母当年的死有蹊跷?

  所以,老夫人宁肯让外面的人送药进来,也不用府中的。高门中,人心都这样吗?

  “当然,有些事情仔细些是没错的。”尤嬷嬷赶紧改口,笑着道,“老夫人信任彭家,这么多年有个病儿灾儿的,都是彭家来送药。”

  袁瑶衣也不多问,只是顺着对方说:“想来彭家的医术了得。”

  听她这样说,尤嬷嬷笑道:“彭家会些医理不假,最主要的还是老夫人信任和照顾。因为,当年的一件事儿。”

  等着的这段功夫,袁瑶衣也从尤嬷嬷口中知道到彭家的事儿。

  彭元悟算是詹老夫人的娘家旁支的表侄,只是关系离得远,家中只能算殷实。有一年冬,老夫人在京郊的别院犯了头疾,可巧夜里关了城门,路程又远,有人提起彭家,管事便叫人去十几里外的镇上请来彭父,后面彭父便留在别院给老夫人诊治。

  “谁能想到就那几日,彭家娘子梯子没踩实,跌下来人就没了。”尤嬷嬷唏嘘一声,“自此后,老夫人便就照顾着彭家,对他家也信任。”

  袁瑶衣道声世事无常,手去试了试药碗的温度,已经不烫。

  “可不是嘛,”尤嬷嬷赞同道,“适才在屋里,老夫人还问过彭家郎君,看着是有意给他说门亲事。他母亲不在了,他这个年纪是该娶妻了。”

  正说着,正屋的门帘掀开,纪氏从里面走出来。一张保养极好的脸,偏生就让人觉得带着几分戾气。

  袁瑶衣端着药,和尤嬷嬷一起出了水间。

  纪氏经过的时候,脚步一停,视线落在袁瑶衣身上:“瑶衣,我适才跟老夫人商量了一件事儿,关于你的。”

  她话音一顿,面上涂着脂粉,更显得一张脸没有血色。

  “夫人有什么事儿,吩咐我便好。”袁瑶衣回了声,头微微低着。

  见状,尤嬷嬷从她手里接过药碗,自己端着先送进了正屋。

  纪氏扯了下嘴角,皮笑肉不笑:“想必你也知道,世子要议亲了,这是咱们国公府的大事儿。我觉得,到时候你离开德琉院几日为好。”

  袁瑶衣听着,每个字清晰入耳:“夫人想如何安排?”

  让她离开德琉院,接着去哪儿?纪氏到底想做什么?

  “我的意思啊,”纪氏拢了拢披风,别开视线,“从世子议亲到成亲,你先去庄子上住着。新嫁娘过门,咱们怎么着也得给个态度。”

  袁瑶衣唇角抿紧,她倒是一直想离开,可是纪氏来安排,如何看都叫人提心吊胆。

  见她低头不语,纪氏心中一阵得意,就凭她还收拾不了一个奴婢?她跟老夫人说得可都是合情合理,就算对方如何想护着袁瑶衣,总得想顾念着国公府的名誉吧?

  “也不急,”她又是话音一顿,像是故意对人凌迟般,“等过了年节再送你去。”

  说完,便高扬着下颌离去。

  袁瑶衣站在原处,心中琢磨着纪氏方才的话。她知道,这是对方的故意针对,而给出的理由又叫人无法推脱。

  毕竟,她再如何,也比不过国公府。

  准备进正屋的时候,恰巧碰到彭元悟从里面出来。听说詹老夫人一定要留人在府中住两日,后者也就答应下。

  她想起尤嬷嬷刚才所说,看来老夫人是真的想给这位彭公子指门亲事。

  进到屋中,詹老夫人刚喝下药,一旁的婢子收走了药碗。

  “你整日在我这里,就不怕大郎找你?”老人家笑着问。

  袁瑶衣跟着一笑,声音顺和:“眼看到晌午了,我帮您按摩后再回去。还有刚才彭公子给的药,我已经给配好了,收在尤嬷嬷那里。”

  有些事情不管是否多余,总得再说一遍,让自己和听者心中都有数。

  “叫你忙活了。”詹老夫人道,随后也没再说什么,当然也没提纪氏说的那些话。

  袁瑶衣面上平静,心里对这些毫不意外。或者,老夫人也是赞同纪氏的想法,想将她送去庄子里待过那段时日,等日后接回来如何。相处的时日,她能感觉到老人家对自己的照顾,当然也是她自己的努力所致。

  就算是到了庄子,相信老人家会安排好,不让她受委屈。可是,事情总有万一,纪氏那边总是说不好的。

  再者,她若真去了,却也坐实了她是詹铎的妾侍,之后会与他彻底绑在一起。

  她没有多问,也没有多说,就像之前一样,做完了该做的就离开念安堂,回德琉院。

  。

  过晌,一个婆子来了德琉院,说是尤嬷嬷派来的,让教袁瑶衣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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