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那难缠的头疾,便又心生退却。

  袁瑶衣朝对方点头:“您可以出去,若担心吹风,拿头巾包着便好,不用多严实,只普通的绸巾就行,省得太捂着也难受。”

  她心里自然有数,现在老夫人的头疾已经完全好起来,出去走走完全不怕。

  詹老夫人听了,想着外头的热闹,以及好看的梅树,便点了头:“走,去看看。”

  她发了话,婆子婢子便开始忙活,比方才更加热闹。

  没一会儿功夫,一行十几个人便从念安堂出来,沿着路往湖畔走。最后头,两个家丁抬着一架步撵,以防老夫人走累。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在陵园祭祖。”詹老夫人说着府中的男丁,免不了说出心中的自豪,“詹家列祖列宗们看看,咱们家大郎是何等出色。”

  能够出门来,她很是高兴,看着婢子们笑着去折梅,更是抬手指着要哪枝。

  见詹老夫人这般的精神,袁瑶衣越发相信人已经彻底好起来,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个方子如此管用。说起来,她的祖母当年便有头疼症,祖父专门研制出一个药方应对,没想到多年后帮了她。

  怕老人家站太久,婆子们搬了一把太师椅在梅树下,上头摆了软垫,又铺了绒毯,让人舒适坐上。

  “瑶衣,我这头还真不疼了,你功不可没。”詹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握着一柄凤头杖,“今儿年节,我定然是要给你的奖赏的。”

  袁瑶衣站在梅树下,身后便是灿烂的花枝。闻言,她端在身前的双手不禁攥紧,有几个字已经冲到嘴边来。

  “对啊,袁娘子快说,你给老夫人治好头疾,理所应当得个恩赏。”尤嬷嬷跟着说了句。

  袁瑶衣看向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对方正笑着等她的答案:“我想要”

  她嘴唇动了两动,剩下的生生又咽了回去。还不是时候,今日这个时机并不好,必须稳着来。

  “老夫人,夫人来了。”她咬了下自己的唇,脚步往旁边一站,让开了位置。

  而不远处,的确是纪氏往这边走来,待看见坐在梅树下的詹老夫人时,脸上闪过惊讶,大概没想到人能出屋来,还来了有风的湖边。

  “母亲怎么出来了?小心着凉。”她上前请安,一身华丽行头。

  詹老夫人脸上笑意一淡,扫人一眼便别开视线:“只是出来走走。”

  纪氏笑笑,往站在一旁的袁瑶衣看了眼:“母亲,上次与你谈论大郎议亲的事儿,今日已是年节了,我瞧着过两日便送瑶衣离府吧。”

  “不必如此着急。”詹老夫人面色一沉,这件事她还未跟袁瑶衣讲,这个纪氏倒是着急。

  “该急了,”纪氏小声道,“正好借着正月里走动拜年,届时人会来咱们府中,母亲也帮着相看相看。母亲放心,这件事儿我同瑶衣早已说过。”

  “你跟她说过?”詹老夫人眉头一皱,遂看去梅树下安静站立的女子。低着头,哪怕听到议论自己,也还是那般规矩。

  不由,心中生出些心疼和不舍。

  纪氏见着,嘴角一抹微不可觉得冷笑:“要不,瑶衣你来跟老夫人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袁瑶衣抬起头,而后两步走了过来。

  “夫人说得对,世子的终身大事为重。”她平静说着,好似在说与她无关的事。

  纪氏既叫她过来,便是料想她无路可选,只能被送去城外庄子。

  袁瑶衣这样一说,詹老夫人心中更觉愧疚。

  这些日子,这丫头天天往念安堂跑,为了她的头疾操心忙碌,她都看在眼里。今日,就这样将她送出去?

  而且,这丫头在德琉院很是本分,至今也没去詹铎的寝室过宿。根本,人没有一点儿错处的。

  “初四吧,”詹老夫人开口,“届时,我亲自来安排这件事。”

  到这里,事情也就定下来。

  袁瑶衣心中默念着初四,那便是中间还有三日。

  。

  年节期间总是忙碌,像詹家这样的门第尤甚。

  詹铎作为世子,又有枢密使这个三品官职,但凡与国公府有关的事务,他总要过去。

  好歹到了初二晚上,他才早了点回到德琉院。

  袁瑶衣正从伙房中出来,端着泡好的梅花茶。她以为詹铎去了族中议事,没想到这么早回来,看到他时一愣。

  “瑶衣,我怎么感觉这几日没见着你?”詹铎站去她面前,瞧着她手里的茶壶,又抬头看去她娇美的脸。

  “是世子你太忙了。”袁瑶衣小声道,其实有她的故意躲避。

  詹铎颔首,因为是自己院子,手轻易过去揽上女子的腰,带着她往正屋走:“有件事与你说。”

  袁瑶衣被带着前行,只希望赶紧走进屋去,莫叫人看见两人这般。

  “初四,便是后日,我要离京。”詹铎道。

  “你要离京?”袁瑶衣不禁脱口而出。

第43章

  初四?离京?

  和她被送去城外庄子是同一日。

  不由,袁瑶衣脚下停住,侧着脸去看詹铎。

  “嗯,”詹铎应了声,垂眸对上女子清亮的眼睛,“有一桩事务需得去查清。”

  说着,他抬手掀开门帘,圈着细腰的手臂这么轻轻一带,将她整个勒起来带过了门槛。

  袁瑶衣双脚乍然腾空,一只手不禁抓去他身上,惊呼了一小声。

  门帘重新落下,将外面寒冷隔绝开。

  袁瑶衣好生端着茶壶,生怕一个没稳住砸下地去。

  詹铎也有分寸,只是将她带进屋,后面就将她放开。毕竟她手里的茶壶才将泡好,给她烫了手可不是小事儿。

  “世子要去多久?”袁瑶衣稳住身形,转身将茶壶搁去桌上。

  “这个不好说,我一会儿进宫,得看官家的安排。”詹铎道,然后一撩袍子坐去桌旁。

  他单臂搭在桌沿上,微抬着脸,女子娇艳的面容就在眼前。灯光中,她的容貌越发柔和,恰如湖畔那树盛开的娇梅,只等人伸手采撷。

  袁瑶衣往瓷盏中倒茶,忽略他的目光:“这么晚还要进宫?”

  “要,”詹铎自己端起那盏梅花茶,放至鼻下嗅着茶香,“夜里不回来,院中不用给我留门了。”

  “好。”袁瑶衣应下。

  听到他说不回来,她心中生出松快。说实话,她现在同他单独相处,总觉提心吊胆,怕有些事无法控制的发生。

  不过初四就出发离京,想来是非做不可的急事。年前时,重五也说过詹铎年后会离京,原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詹铎抬眸就看见袁瑶衣发呆,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有想要的东西没?我回来给你带上。”

  “没有,”袁瑶衣回神,轻道了声,“世子一路顺遂就好。”

  这句柔软的祝福话,让詹铎心中很是受用。以前离家去办事也好,去水师营也好,似乎没什么人给他这种祝愿。

  他原以为不在意这些的,现在觉得很不错,竟有种离别的诗情画意。

  “便是和那次的漕运之事有关,那批武器有下落了,我得跑一趟追回来。”

  袁瑶衣记得这件事,不过没想到他会同自己讲出来。

  如此看,他会离开一段时日,那么,她是不是可以在这期间做些什么?比如,离开。

  詹铎是酉时半刻出的德琉院,穿着那身大红色官袍。

  他走后,袁瑶衣站在院中看着院门好一会儿,然后唇角一抿,眼睛亮亮的,像是下了某个决定。

  。

  初三,元洲侯府的夫人过来拜年,领着两个女儿。

  夫人和大姑娘在念安堂和老夫人说话,二姑娘耿芷蝶则跑来了德琉院。

  “方才在老夫人那儿碰见杜家哥哥了,”耿芷蝶吃着甜豆酥,给袁瑶衣讲着,“他和我姐姐打小不对付,这厢初三竟是碰上面,两个人都没有好脸色。”

  袁瑶衣知道杜明孝,是摇安郡主的独子,听说整日游手好闲,奇怪的是竟和詹铎是好友。

  耿芷蝶坐在袁瑶衣的床上,踢着两只小脚:“瑶衣,不若你跟我回侯府吧?左右,铎哥哥他很久才会回京。”

  “我不能去。”袁瑶衣道,将一方帕子塞给小姑娘,“擦擦嘴吧。”

  耿芷蝶一脸失望:“我姐都不和我玩儿,连她的屋子都不让我进,完全不把我当妹妹。”

  听着小姑娘的抱怨,袁瑶衣一笑。也不知家中的妹妹现在如何了,有心写一封信回去,可是又不知如何动笔。

  “瑶衣,要不上元节我带你出去吧?”耿芷蝶擦干净嘴巴,圆圆的眼睛滴溜溜转,“反正那时铎哥哥也不会回来。”

  袁瑶衣正剥着一个橘子,闻言,手中动作一停:“你如何知道他不会回来?”

  詹铎只说过离京,确切归来日期并未说出。

  “杜家哥哥说的,他还说铎哥哥今日都在准备,会直接离京。”耿芷蝶如实道,并一脸期盼的看着袁瑶衣,希望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袁瑶衣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因为上元节那日,连她自己都不确定自己会在哪里?

  “这样说,世子今晚也不会回来了。”她喃喃道,这样倒不用担心了。

  自从废院那晚后,他对她便不再遮掩心思,有人的时候还好,就怕与他独处

  耿芷蝶点头:“定然是要准备许多的,那样远的路程呢。”

  夜晚来临,天上飘下星星点点的雪絮。

  京城的雪比闳州勤,隔几天便会落下一场,或大或小。

  玉莲说今晚的雪下不大,她是京城人,多少了解一些。

  袁瑶衣不知道雪是否能下大,但是能感觉到天在转暖,明明也才刚进正月,可就是能感觉到少了几分腊月的凛冽寒冷。

  知道詹铎不会回来,她想早早休息。明日便是初四,是纪氏要将她送去乡下庄子的日子。

  去不去庄子另说,在这之前她要去一趟念安堂。詹老夫人不是曾许了她一个恩赏吗?

  正好詹铎也会离京,好似一切是老天刻意的安排一样,给了她这样一个机会。

  房间中,她将自己泡在浴桶中,心中一遍遍的想着自己到时候该怎么说,才能保证让詹老夫人答应。

  玉莲将换洗的衣裳拿出去,遂就关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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