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瑶衣点头,朝着老人家生生作了一礼:“瑶衣谢老夫人。”

  “这后面就看你自己了,”詹老夫人脸上松快,“我与元悟也是这般说的,你俩现在是有一层议亲的关系,可是后面若有一人不乐意,这事儿便作罢。”

  话已经说得很清楚,袁瑶衣可以离开了,并且给安排了一处院子。

  虽然名义上她指婚给了彭元悟,可最后还是看个人是否愿意。

  她这样静静站着,让詹老夫人生出些不舍来,心中道了声可惜。可惜是个平头女子,但凡她的家族有点儿背景,哪怕是普通官宦人家,也能想个办法给詹铎抬了做正妻。

  难得通透懂事,做什么事儿都有分寸

  “回去准备吧,以后照顾好自己。”老人家温温一笑,遂抬手挥了挥。

  袁瑶衣明白,这是让她下去的意思。而今日从这念安堂出去,也就是彻底从国公府离开了。

  初六这天,邺国公府有了一桩喜事,是老夫人亲自指了一门亲事,把德琉院的袁瑶衣许给了厚山镇彭家的小郎君彭元悟。

  不少人惊呼诧异,因那女子是世子准备纳进房中的妾侍。或许是世子改变了主意,或许是重视后面的正妻,所以将人指给别人也属正常。

  奴婢,生死都是握在主人手中的。议论一阵过后,也就恢复平静。

  也在同一天,彭家将袁瑶衣接去了厚山镇。

  。

  距京城千里外的安通镇,并不似京城那般寒冷,江水依旧奔流不息往东。

  江边有一座水营,几十顶营帐错落分布着,其中最中间的主帐格外显眼。

  帐中,詹铎翻着桌上的记录册,随后拿起,手指捻了几页。

  “世子,咱们来了也有四五日了,怎么武器的数量还是对不齐?”重五站在一旁嘟哝着,“明明大过年的,却要呆在这军营中。”

  詹铎不去理会,盯着册子上的数目,心中盘算着。

  来之前他便想到事情不好处理,毕竟已经过去数月,变数很多,可真的来了上手后,才发现比想象中还复杂。

  以往,他也很少在家中过年,那个所谓的家冷冷清清的,回与不回无甚分别。

  但是现在经重五一提,他脑海中出现了一抹纤巧的女子身影,娇娇柔柔的,如同没有骨头一般。要说在周家的那回,他受媚花散控制,印象只是粗略,那么在初三下雪的那晚,他在西间将她摁在妆台上上时,真真切切的知道了她的筋骨有多软。

  恰似新生的柔柳,随他的掌心把控,她勾着身子,因为他手里的力道而忍不住哼出声。现在还清晰记着那副画面,两只白玉般的足儿勾着,小脚趾个个圆润如珠。

  而他每一次落唇去啄她的后脊,她便会止不住颤抖,好生可怜,却又完全不想放过她

  “咳,”他轻咳一声,喉咙中些许干燥,“外头好多将士,同样回不得家。”

  重五双肩一垮:“记得去年冬回京,咱们也来过这儿,那时候街上还热闹着,现在连间开门的铺子都没有。”

  就算想找个地方走走都是奢望,恐怕就那条柳巷还有些人。

  詹铎也记得这件事,那时他带着袁瑶衣去了盘龙村,她把银子给了村长夫人,给孩子们请教书先生。一切都好像发生在昨天。

  “世子,”重五见詹铎有休息的意思,忙送过去一盏茶,“咱们在上元节之前能回去吧?”

  詹铎接了茶,瞅他一眼:“惦记着上元节做什么?”

  重五笑笑:“那不是几年都没见过京城的灯节和烟花了吗?想必是很热闹,之前耿家二姑娘还邀了瑶衣娘子一起看灯。”

  “看灯?”詹铎喝了口茶,身形往后一靠,倚上太师椅。

  要是事情顺利的话,应该是能赶回去吧?

  重五往詹铎脸上看了看,猜不出对方心思,便道:“世子,安通镇这边不也是出了上元节才开市吗?我怎么看着有往京城去的商船?”

  “不奇怪,只要出得起银子,年节里也照样给你运货。”詹铎放下茶盏,脸色微沉。

  比如,这年节期间除了走动拜年,便是饮酒作乐,自然少不了一些助兴之物,比如蛇尾根。

  见到重五还想喋喋不休,詹铎扫人一眼:“替我去一趟盘龙村,送些东西去。”

  重五当然知道盘龙村的事,于是面上认真起来:“是。”

  “回来后,你去打听下安通镇什么地方卖医书,或者记录各种药材的典籍。”詹铎又道。

  重五有些疑惑:“医书典籍,不就是常见的那几本?就算有人自己记录,那定然也不会外传,毕竟独门秘方”

  在看见主子抬眸瞅过来时,赶紧闭了嘴。

  待从主帐中出来,重五拍了自己额头一下,恍然大悟。詹铎让他去打听医书典籍之类,那是准备给袁瑶衣带回去的,府里可不就那位小娘子喜好医理?

  普通的医术在京城就能买到,安通镇和别处不一样,这里盛产药材,所以肯定有一些不一样的药方。

  他回头往帐中看了眼,詹铎继续埋头处理着事务。

  “这样看来,上元节之前是能赶回去吧。”他自言自语着,而后从大帐前走开。

  。

  厚山镇在京畿的北面,离着七八十里路,四周环绕着山峦,是一处安静的镇子。

  袁瑶衣已经来了四日,对这里渐渐熟悉。

  简单的四方小院儿,不算太高的院墙,能瞧见邻家长过墙头的柿子树。如今才正月,那树光秃秃的只剩枝丫。

  这便是詹老夫人给她准备的小院儿,虽不大,却也什么都不缺。

  “娘子,饭好了。”连婶从伙房中出来,托盘上端着朝食。

  袁瑶衣正站在井边,将摇上来的水桶搁在井沿儿上,拿瓢舀了水倒进铜盆中,而后利落的端着盆进了屋。

  屋里,连婶将饭食摆上桌,回头看着站在盆架前的女子:“这些事我来做就行,大清早的,莫冻着娘子的手。”

  “我哪有那么娇贵?”袁瑶衣把手浸去盆中,搓洗两把,“再说,新打上来的井水不会太凉。”

  当日,彭元悟将她带来了厚山镇,詹老夫人让连婶也跟着过来。说她一个女子生活不放心,并说笑般的道,她哪日嫁给了彭元悟,连婶便可以回去,选择留在国公府或是回周家,都可以。

  已经离开詹家,便也没了那些束缚的规矩,两人用饭都是坐在一起。

  “娘子可快些吃,省得像昨日那般,来不及收碗筷,彭公子就过来了。”连婶笑着揶揄,便瞧见了女子脸上浮出一抹红润。

  世事难料,她哪里会想到袁瑶衣能离开国公府?先前,她一直认为这个小娘子只能跟着詹铎的。

  不过人自从到了厚山镇,明显觉得性子更加明朗。再者,从心里来说,妾侍终究是奴婢,平常人家虽然不如国公府富贵,可是能做正儿八经的妻子。

  袁瑶衣垂首用饭,不回连婶的话。

  的确,这几日彭元悟经常过来,或送些平日用的东西,或送些食物食材之类。就在昨晚,她准备关院门,他跑来送了一只鸡,说是治好了别人的病症,人家送的。

  人家送给他的,他却跑来给了她。

  连婶往碗里舀了粥,端到自己面前来:“娘子可以考虑下彭公子,试着和他说说话,他既同老夫人求来了你,可见是在意的。”

  “嗯。”袁瑶衣轻轻应了声,旁的不多说。

  她和彭元悟私下说过这件事,他是个有分寸的,一点儿让她难堪的话都没说。他说,就算两人后面没有结果,他也不后悔。

  其实,心底深处,她对他存着感激,毕竟有了他的相帮,她才能顺利离开詹家。

  用完饭,两人收拾着饭桌,也恰在此时,院门被从外面敲响。

  连婶噗嗤笑出声,瞧着袁瑶衣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彭家郎君定是掐着时辰来的。”

  说完,自己端着盘碗直接去了伙房,显然是让袁瑶衣去开院门迎人。

  袁瑶衣稍稍整理了下自己,遂走过院子,去到院门处。

  她手一抬,开了门闩,然后将院门拉开。

  门板发出吱呀声,才打开些许,便看见了站在门外的人。

  晨雾犹未散去,他身上带着些许湿冷之气,手里提着一个油纸包。

  “北街的炸果子好吃,我给你带了些,还热乎着。”彭元悟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遂双手捧着纸包往前一送。

第46章

  自从来了厚山镇,彭元悟几乎日日会过来。

  袁瑶衣拉开大门,身形往旁边一让:“彭公子请进。”

  当初她离开邺国公府,名头便是指婚给了彭元悟,不过自从出来后,彭元悟再没提过议亲这件事。

  她从对方手里拿过油纸包,指尖不经意碰了下,果然有些热乎。这样冷的清晨,他可能一买上炸果子,便从北街立即送来了这边,耽搁一会儿功夫,恐怕都已凉了。

  她将人带着,一路引着进了正屋。

  “公子这是要去出诊?”袁瑶衣见着彭元悟身背药箱,遂问道。

  “对,”彭元悟点头,客气一声便坐去桌边凳上,“镇东头的徐阿婆昨晚摔着了,我过去看看。正巧经过你这里,来问问你有什么需要?”

  袁瑶衣拉了凳子,在桌子对面坐下:“我在这里一切都好。”

  不管将来与彭元悟会怎样,她心里头始终对他存着感激之情。不由,记起方才用饭时连婶的话,说让她可以多接触下彭元悟。

  当初,詹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其实,彭家求亲,完全可以直接将她许给彭元悟,但是詹老夫人还是为她多着想了一层。

  其实这男女议亲,大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像在闳州时,她与宋成和的婚约,也是家中定下,事前不过是简单相看了一次,还都是长辈们在场。

  如今想想,她几乎已经记不得对方样子。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盲婚哑嫁,女子大都是这般。

  心中笑了自己瞎想一通,仔细说来,其实她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吧。

  连婶进来送了茶水,而后不声不响的又出了正屋,临出去前,朝袁瑶衣使了个眼色。

  彭元悟端着瓷盏饮茶,看着盏底舒展的翠色茶叶:“听连婶说,娘子会抄茶?”

  “小时候,跟着祖母学了点儿。”袁瑶衣轻道,手里解开油纸包,遂将里头热乎的炸果子露了出来。

  一开始学的时候只是好奇,后来大了,父母不准她出门,她闲来无事的时候就会抄各种茶,花茶、药茶、果茶

  阿兄和小妹清早帮她采回来,她便会处理好,然后炒成茶。但凡喝过她炒的茶,谁都会夸上一句,尤其是阿兄之前的那位先生,很是喜欢。

  彭元悟听了点点头,放下茶盏道:“我家后院种有一株老梅,新将开放,娘子可以去采些炒茶。瞧着一树的花,单单落了实在可惜。”

  袁瑶衣半垂着脸,手里捏着一块炸果子,听出来这是对方想邀约她,还是去彭家。

  按理说,当日她来厚山镇,是彭家父子一起接的,一路照顾,她该去探望下长辈。

  “嗯,”她想了想,而后应下,“等得空,我正想过去探望彭先生。”

  见她答应,彭元悟笑着点头说好,又道:“你来了镇上几日,总不见出去。今日天暖和,不若出去走走吧,从你这儿到镇东并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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