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关键还是在姨丈身上,只要姨丈没事出来,全家人都好了。

  把药送回五水巷,袁瑶衣租了辆回程的马车。

  相比于昨日,今天的天气发阴,云层压得极低。

  袁瑶衣坐在马车上,掀开窗帘往外看了眼。她不知道北方的天气如何变化,会否还会下雪?

  赶车的车夫年近五十,甩了两下马鞭,路途不短,他时而会说上两句话,打发途中的无聊。

  袁瑶衣听着,会回上两句。

  从对方那里,她听着北方边境真的有了动静,北昭再次侵扰。

  “若是这般继续下去,朝廷不发兵怎么行?”车夫兀自说着,不忘恨恨的骂了声,“一帮只会窝里斗的文臣,到了这个时候没一个能顶上的。可莫要真做出那种割地上供的事儿。”

  袁瑶衣说了声是,算是给对方的回应。

  说到底,大越安定,百姓才能安居乐业。既是富足,自然引得外邦觊觎。

  她把一旁的包袱提了下,手里试到了什么东西,然后掏出来看,竟是两个圆圆的苹果,想来是出门的时候,姨母给她塞进来的。

  光滑滑的表皮,用一方干净帕子包着,显然是洗好了的,让她在路上吃

  等回到厚山镇时,天色已经很是阴沉。

  袁瑶衣从车上下来,有点点的冰凉落在脸上,竟是飘下了细细的雨丝。不算大,但是很凉。

  车夫眼见这个天气,赶忙驾车往回赶。

  巷子口那儿,两个男子已经不在。

  袁瑶衣走进巷子,往自己家院门看去。不知道是不是天快黑了,总觉得巷子幽暗且深长。

  脚下的石板被打湿些许,空气中有种说不出的静寂。

  吱呀,她推开了院门,面前出现熟悉的场景。哪怕在这边才住了十几日,可每一处都已经被她记下。

  可能是听见了动静,连婶从厢房中走出来:“娘子回来了?怎么不打把伞?”

  她跑过院子,到了门台下,从袁瑶衣手里接过包袱。

  “他,在屋里?”袁瑶衣问道,视线看去正屋。

  “世子,他在里面。”连婶点头应着,“晌午后回来的,然后再没出来,听重五说是在看公文。”

  袁瑶衣从院门下走出,重新淋在细细的雨丝中,朝着正屋走去。

  见状,连婶跟上:“娘子找到姨母了?”

  她略有担忧的看着袁瑶衣,去找亲人是好事儿,为什么脸色有些差?

  “找着了。我坐了一路车有些累,想先回去歇歇。”袁瑶衣看出了连婶的担忧,笑着道了声。

  说完,拿过自己的包袱,推门进了屋去。

  屋中光线昏暗,西间却有灯火亮着,从门扇开着的地方洒落出来,铺在正间的一片地方。

  袁瑶衣站在那儿,看着那束光线,视线有一瞬的模糊。

  “外面下雨了?”西间传出来男子的声音,清冷疏淡。

  “嗯。”她低着声音回应了声。

  接下来就是安静,仿佛整个世界静下来。

  “极少会在这个时候下雨。”良久,西间传出来一声。

  袁瑶衣抿紧唇,她站的这个地方,完全看不到詹铎。就像此时明明下雨,可她听不到雨声。

  “世子先前说,”她唇角蠕动,送出几个轻柔的音调,“知道我姨母的事。”

  这次,换作西间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西间的门被拉开,詹铎站在了门下。背光而站,看不清他的脸。

  “对。”他道了声,随之缓步走出,一步步朝她而来。

  袁瑶衣心中的那些猜想渐渐清晰:“我姨丈不会做那些事,他们一家经营的是正经行当。”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到了她的面前,淡淡的月麟香侵染进她的鼻息。

  “关于简纣,是我这两日看卷宗后才知道的。”詹铎垂眸,淡淡说道,“至于上元节,是想告诉你,芙蓉织在华彩镇。”

  视线里,少女纤纤弱弱的,半垂着脸,乌发上落了雨丝,染上一层湿润。她怀里抱着个小包袱,更让她多了几分楚楚柔美。

  袁瑶衣没有抬头看,眼睫扇了两下问道:“姨丈他,人不会有事吧?”

  果然,这桩案子在他手里。

  “人还在。”詹铎直接告知。

  看着面前如此轻声细语的她,他发现,其实想拿捏她真的容易。她心地太软和,本性良善,所以就算他撤走看着她的人,任她跑出厚山镇,可因为她在乎的人,她还是会乖乖的回来。

  那么,之前她对他的排斥和冷淡,不过是强装而已。

  袁瑶衣听清了詹铎的每个字,绷紧的神经松了一些。

  姨丈还活着。

  “我去了趟姨母家,”她轻轻抬头,对上詹铎的目光,“我姨丈的那趟货,是同一个茶商一起租的船仓。”

  詹铎听她说着,道了声:“对,但是货单上是你姨丈的名字。而他说的那个茶商,根本找不到。”

  袁瑶衣无话可说,重新垂下头去。

  是了,她知道的这点儿消息,詹铎怎么会不知道?恐怕他手中掌握的更多。她的这点儿解释,着实显得无力。

  “大人来厚山镇,是为了这桩案子?”她问,其实心中已然明白。

  “瑶衣,”詹铎并不回答她,声音放软了些,“我们以前说话不是这样的。”

  明明一步步的从生疏到熟悉,他觉得与她越来越走近。他让她住进正屋,允许她留在自己书房,他说什么,她会给他轻和的回应。

  为什么,她离开了邺国公府,便像换了个人似的,躲着他,态度冷淡。

  袁瑶衣攥紧包袱,手指根根收着:“世子是说,要我像以前那样对你说话吗?”

  只能顺从,不得忤逆,他是主子,她是奴婢

  詹铎皱了下眉,心中生出些说不清的烦躁:“我若说是呢?”

  他自然是要她回到身边,她也明知的。

  袁瑶衣心中一叹,嘴角动了动:“希望大人秉公办理此案,我姨丈真的是无辜的。”

  “无不无辜的,我只看事实,”詹铎道,语气很是认真,“并不管对方是谁。”

  “好。”袁瑶衣小小的应了声。

  不管如何,她知道詹铎在处理事情上是公正的,这一点不应怀疑。

  詹铎看他,薄唇轻启:“就这些?没有别的话说?”

  “有,”袁瑶衣颔首,“天这样冷,如今又下雨,我姨丈的腿曾经伤过,大人能不能发个话下去”

  她不再说,觉得这些说了也没用,谁会去管一个犯人如何?

  “你自己去看看他吧。”詹铎开口,然后看见她抬起头,一脸惊讶。

  她还抱着那个包袱,像是抱着一块大海中的浮木,谁抢走了,她就会溺死。

  袁瑶衣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般的问了声:“真的?”

  詹铎颔首:“但是只能在一段距离外看,不得上前说话。不过可以让他写封信,届时送回你姨母家。”

  “好,好。”袁瑶衣忙不迭点头应着。

  外面还在下雨,天已经黑了。

  当袁瑶衣跟着詹铎去了县衙,才知道原来姨丈一直关在厚山镇这里。

  一路没有耽搁,詹铎带着她到了一间地牢,然后隔着一段距离,她看到了关在牢房中的姨丈。

  人已经看不出样子,那送饭的狱卒喊了声简纣,才见人从地上爬起来。

  只看了一眼,袁瑶衣便不忍再看,将脸别去一旁。

  一旁,詹铎同狱卒说了两句,后者弯腰点头,遂拿着纸笔送去了简纣的牢房。

  地牢中实在压抑,袁瑶衣快步走了出去,她站在门口,大口呼吸着潮冷的空气。

  这时,身后有动静,她往旁边一让,见是两个狱卒出来,抬着一卷破席子。

  等从她身旁经过时,她发现席子里面包裹着一具尸体。

  那俩狱卒似是干惯了这种事,面无表情的将席卷往板车上一扔,而后一前一后推着,消失在雨夜中。

  “好了。”詹铎走出来,便看见有些失神的袁瑶衣。

  袁瑶衣转头,看见詹铎手里的信,便抬手接过:“谢大人。”

  詹铎往前一步,站到她身侧,看着板车离去的方向:“在地牢这种地方,死个人很正常。”

  袁瑶衣的手抖了下,差点儿将信掉落。遂看去雨里,板车已经看不见,只是留在地上的两道车辙清清楚楚。

  从县衙出来,两人撑伞走在雨中。

  雨簌簌下着,砸的伞面噼啪作响,仔细看,并不全是雨,还夹杂着细小的冰雹。

  袁瑶衣将信放在腰间,已经拿手摸了两回。她不能说出姨丈关在厚山镇这边,但是一封信,却可以让姨母稍稍安心,知道姨丈还活着。

  等后面查清案子,姨丈就可以回家团聚,简家又能够其乐融融,过安静顺遂的日子

  “世子,”她轻轻开了口,垂在腰间的手攥起,“我跟你回去。”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只觉得脚下没了力气,根本再提不起往前走。干脆,她也就这样停下来。

  身旁的男子同样停下脚步,转身面朝她这边。

  詹铎手里握着伞柄,视线中女子在轻轻发抖:“你说什么?”

第56章

  雨雾飘摇,让这个夜晚看起来寒冷而漫长。

上一篇:姣姣岁欢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