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袁瑶衣念叨着这两个字。

  是说他一直查的事情有眉目了?是那暗处的人上钩了?这样的话,是不是一切查清楚,姨丈就可以洗清冤屈了?

  当然,这些话她只是心中想想,并不会真的问出来。

  和村里的人做交易很简单,他们性情实诚,只要价格谈妥了,便就直接定下。

  詹铎留下了定金,商议好明日来村里拉货物。一天,也够村里人准备。

  如此商定好,二人便离开了石头村,村里人找了一辆骡车送他们回镇上。

  骡车也是真的简易,连个遮挡的车棚也没有,两人就直接坐在车板上。不过好歹不用走那泥泞的路,比昨日来时好要多。

  等出了村子,日头从云层里钻出来,懒洋洋的照耀着大地。

  袁瑶衣看着逐渐远离的村子,视线再往远看,那是一片山峦。

  人都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石头村的人便是靠着那一片山过活。山上有草药,有野菜野果,等到了夏季,还有各式美味的蘑菇。

  “给。”

  正在她想得出神的时候,手背上碰上一方温热。

  她低头看,是一颗烤红薯,被男人细长的手抓着。

  “你从哪儿弄的?”她抬头去看他。

  詹铎就坐在她旁边,两条长腿耷拉在车板下,那脚几乎都能够到地面:“我烤的。”

  袁瑶衣眨下眼睛,突然就明白上来。昨晚他从稻草堆上起来,后来有铁钩的轻响,原是他把红薯埋去了炭灰里吗?

  早上尽顾着去和村民商议三七的事,完全忘了朝食,如今看着这个红薯,倒真觉得肚子有些饿。

  红薯已经被詹铎剥了一半的皮,露出里面软乎乎的芯儿,很是甜软的样子。

  “谢谢公子。”她伸手轻轻接过,而后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詹铎笑笑,回去处理自己的那个红薯。

  骡车吱吱呀呀的往前走,碰上颠簸的路面实在是晃。好容易到了一条河边,骡车停下来做休息。

  袁瑶衣去了河边洗手,而詹铎则和车夫说着话。

  一夜的雨,河水涨了些许,但是仍然清澈。河边尽是些圆溜溜的鹅卵石,石缝中偶尔藏着小鱼小虾。

  袁瑶衣回去的时候,车夫继续赶车前行,而她和詹铎重又坐回车板上。

  “公子,擦擦手吧。”她把湿了的帕子往旁边一送。

  詹铎似是没想到,看着那枚湿帕愣了一瞬。

  “好。”他笑着应下,细长的手指收走了帕子。

  当手心握上冰凉的时候,他心中却生出一缕暖意,轻柔而舒服,就像适才钻破云层的那线阳光。

  原来杜明孝那厮的话,有时候也是能信一些的。

  所谓的世家清傲,根本比不上她的一丝回应。

  回了安通镇,骡车停在客栈外。

  詹铎先进了客栈,袁瑶衣则在路边摊子买了些糕饼,让车夫带着路上吃。人家不收车费,总不能白白让人费大半天功夫。

  来回推辞几番,车夫才收下糕饼离开。

  袁瑶衣自己也买了块糕饼,用纸抱着拿在手里。

  待走进客栈时,正碰见站在楼梯口的宁遮。

  他就像没有骨头似的靠在扶栏上,手里玩着那把绘有美人图的折扇,嘴里似乎还哼着曲儿。

  袁瑶衣要上楼,必须打楼梯上经过。她还未走过去,对方倒是先发现了她。

  “袁二,”宁遮懒洋洋的开了口,嗓音带着刻意的沙哑,“我怎么瞧着你今天白净了?”

  袁瑶衣一听这话,不免心中一惊。她昨晚在石头村住了一宿,今早并没有涂药粉,加上下雨潮湿,是不是已经盖不住脸了?

  “咳咳,”她抬手挡在嘴边,连咳了几声,“怕是染了风寒,脸色不好吧?”

  果然,这话一说出,宁遮连忙打开折扇,挡住自己的半张脸,生怕病气传染给他。

  “怎么你们主仆俩一夜未归?我想找你家公子商议事,都跑来两回了。”他道,语气中没了那份懒意。

  袁瑶衣看他,故意咳了一声,眼见对方不自觉皱眉,才缓缓一叹:“宁公子有所不知,我昨日去了一个村子收药。你也知道,这镇上药材铺的药贵的要命,去村里收便宜。”

  “去村里?”宁遮上下打量她,“有必要吗?差几个钱儿啊?”

  袁瑶衣也不急:“出门在外,一枚铜板都要掰开花。”

  说完,她不打算再和这人多说,便就踩着楼梯上。当她咳嗽的时候,那宁遮便立刻躲避一样的收了腿。

  宁遮后腰靠着扶栏,只觉面前一阵轻风,接着灰色的身影轻盈而过

  他看去上楼的袁瑶衣,折扇一把收起,抬步便跟着上楼:“袁二,你等等。”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二层,袁瑶衣不欲停下来,因为没有药粉,很容易被人识破身份。

  而后面的宁遮非要跟上,眼看在走道上,他就要追上。

  “宁兄有何事?”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走道上响起。

  袁瑶衣看去前面,是詹铎走过来。

  他看了她一眼,而后从她身边擦过,然后脚步站定,将她彻底挡在自己身后。

第65章

  詹铎已经换了一套衣裳,收拾得规规整整。

  他身形高挑,将走道给堵住,挡了宁遮前行的路。

  “詹兄,我这不有些话想问问袁二,”宁遮身形一斜,手里折扇指去詹铎身后的袁瑶衣,“谁知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相比于詹铎,宁遮的身材矮了些,得踮起些脚尖才能看见挡在詹铎身后的袁瑶衣。

  詹铎脸色淡淡,道了声:“宁兄有话便问我,去房中坐吧。”

  说完,身形一侧,在过道上让开一些,并伸手作请。

  随着他的动作,袁瑶衣跟着往旁边站,还是被挡在他的身后。

  宁遮道声好,手里敲着折扇,打过道上走过去。

  “你没事吧?”詹铎看着袁瑶衣问。

  袁瑶衣摇头:“没事。”

  两人没再多说,各自回了房间去。

  一关上房门,袁瑶衣便找出小镜来看,里头照着她的面庞。经过一天一夜,涂在脸上的药粉是淡了,整张脸看上去颜色很不均匀,确实像生病了。

  她走到盆架前,双手掬起一捧水,开始清洗脸庞。

  只听着哗啦啦的轻响,便见盆里水上飘了一层黄色。

  袁瑶衣擦干净脸,然后坐在床边,手里拿小镜子照着。如今的镜面上,映着白白净净的一张脸,被水浸润过,越发水嫩娇细。

  看着镜中的脸,她想起回来前詹铎的话。

  他说顶多三四天,就会起程往回走。他自然是为办案子而来,想钓出藏在暗处的人。既然他如此决定,那么就是事情有了眉目。

  或者说,那人露面了?

  她眼睛眨了两下,镜中的人也跟着眨了两下,神情好生清灵。

  “难道是宁遮?”她低低自喃,秀巧的眉头皱了皱,眉目中几分疑惑。

  自从来了安通镇,她差不多一直跟在詹铎身旁,他做什么,跟什么人交道,她都知道。

  可是,宁遮并不是商贾,南下来纯是游玩儿,一看便是纨绔,处处卖弄惹事。要真是那些偷运官府兵器的人,会这样明目张胆?

  这些事她想不通,也怕自己胡乱猜测冤枉别人,便就没再多想。

  重新从包袱中拿出药盒,她对着镜子重新将脸抹上黄色药粉,白净的脸蛋儿便被完全遮住。

  从自己房里出来,听见对面房中詹铎和宁遮在说话,尤其是宁遮的声音,格外明显。

  正巧,客栈伙计来送茶,她顺手接过,推门送去了对面房中。

  此时的詹铎房中,他与宁遮正坐在桌前,手里像模像样的翻看着账册。

  “宁兄说得哪里话,我若是能帮到你,岂会不帮?”他摇着头,一脸无奈,“只是我这边回去,带着不少货物,不容出半点差池。你也知道,我同人合伙做买卖的。”

  “知道,知道,”宁遮靠着椅子坐,翘着二郎腿,“我这不觉得与詹兄投缘,寻思着一起回去,路上有个伴儿,省得发闷。”

  袁瑶衣进来,正好听见他们的对话。

  瞧着,宁遮是想和詹铎一同回去。刚才的那个猜想,此时在心中扩大一些。

  可是也不对,那些人给无辜的商贾下套,便是借着他们运送兵器。可宁遮前日才来安通,他手上有没有货物要运

  “公子,茶来了。”她安静走去桌边,将托盘放去桌上,然后倒茶进碗里。

  桌边的两个男子停止了对话,齐齐看着她。

  客栈里的茶普通,冲泡出的茶水色很深,鼻间更是闻不到茶香气。

  她把两只茶碗分别送去两人面前,而后收了托盘站去一旁。

  “詹兄,你的这个小厮倒是能干。”宁遮先开了口,视线往袁瑶衣身上一扫。

  詹铎正端起茶水,闻言看向袁瑶衣:“是,她的确很好。”

  他这话说出来,便看见她唇角抿了下,似乎是不习惯这样直接被夸奖。有些局促,有些可爱。

  宁遮手里玩着折扇,身子往桌面上一靠,拿臂肘撑着:“我觉得袁二的底子不错,拾掇出来必然好看。”

  詹铎垂着眼帘,眸中冷意泛起:“宁兄莫要胡说。”

  “没有胡说,”宁遮没看见詹铎发冷的脸,只看着袁瑶衣拿着托盘的手,“你看她手长得多好,白白细细的,就是这脸可能成日在外跑,晒黑了些,要是涂些”

  “咳咳咳。”袁瑶衣咳出几声,做出胸口憋气的样子。

  这姓宁的说话毫没遮拦,越来越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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