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只鲨手
煮绿豆汤的关键,是要煮出沙。
阿绵隔日买好了一斤黄冰糖,有自己的铺子特别的方便,可以就在铺子里烧火煮汤。她还把小阿月带来了,把垫子往后院一扔,随宝宝自己玩耍。
将绿豆冷水下锅,水开后捞出冲一遍凉水,再次煮沸,这时加入黄冰糖。
接着就是慢慢的煮,时不时地掀开盖子看一下,阿绵用大勺子搅了搅,见绿豆们都煮开了花,便知道这是煮好了。
阿绵盛出两碗放凉,见到路口处小婧背着书篓跑来,招呼道:“正好,快来,有绿豆沙喝。”
“阿绵,我在你这旁边摆个小桌子,可以么?”
“你也要卖东西么?”
小婧从篓子里拿出一些折扇,伞面上写有一些名言警句,如“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之类的。
两人相视“嘿嘿”一笑,阿绵的绿豆沙定价三文一碗,小婧的纸扇则是二十五文一把,等到李大师的院子里人群散场时,两人就吆喝起来。
“哎,给我来一碗!”
“这扇子也不错啊,凉快得很!”
“老赵你跟我客气啥,来个三碗绿豆汤!”
幸亏阿绵准备了两桶绿豆汤,不然顷刻之间就得抢完了。饶是如此,三炷香的时间过去,阿绵的绿豆汤卖空,小婧也卖掉了十几把折扇。
阿绵回到后院,顿时皱起眉头,“咦,这是谁家小脏孩,怎么这么臭?”
小阿月滚得一身的泥巴,这会儿被阿娘嫌弃,顿时两眼泪汪汪的。她要抱抱,阿绵赶忙抓住她的小脏手,前院有小婧还在卖扇子,不用担心有人偷钱。她把后院井上的木盖拿下来(上面压着块石头,以免顽皮的小阿月会打开盖子掉进去),打了一盆水,吭哧吭哧给宝宝洗一洗。
洗好后拎着阿月来到后院的一间厢房里,这里布置得很简单。有很低矮的木床,就连宝宝也可以直接爬上去,另外还有几个竹篓,另外放了一个屏风,就是全部了。
“幸好你爹在这里放了你的衣裳,不然小阿月就要光屁股了,羞不羞?”
阿绵把脏了的衣服全部丢到专门的那只脏衣篓里,给阿月换好衣裳,在她的脑袋上扎了个小啾啾,这才抱到前院去玩。
走到前院,却看到孟婧旁还有一人,是此前见过的扫帚星。
孟婧拿着折扇,往那人手里狠狠打了好几下,生气道:“去跟我嫂子道歉!”
阿绵吓了一跳,从前也不知道孟婧居然还有这么凶的一面。扫帚星却无甚恼火,拿着一个油纸包着的红糖发糕,走到阿绵面前,结结巴巴地说:“抱歉,上次我不该在你们头上倒树叶。”
孟婧在旁“哼”了一声。
扫帚星继续说话,但说得很是生疏,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个是赔礼,送给你们吃的。”
小阿月已经接过红糖发糕,阿绵笑笑道:“那好吧,以后可不要这样了。”
她见扫帚星道歉完,跑回孟婧身边,脸上写满了“快夸我”。而孟婧点点头,这下两个小朋友总算和好了,也吃起了发糕。
“你们这还有绿豆汤卖么?”
阿绵转过脸,看到居然是李大师。这么一看,发现他这人的表情似乎是凝固在脸上的,永远是一团和气,话说得也很好听,“小东家,你家小孩好可爱。”
“不好意思啊,今天全卖空了,明天我多准备些。”
阿绵落落大方,李大师被她那双黑眼珠一扫,心中莫名打了个突,就好像……
就好像她一眼就将他看穿,心里明了他的真实身份那样。
李大师当然不是真的大师。
在穿过来之前他名叫李建国,已经四十岁,是一个电销公司的销售人员。
李建国出生农村,这些年是干过不少份工作的,年轻时做过地推、销售,他有闯劲,胆子大脸皮厚,硬是靠着在车站给人擦鞋赚到了第一桶金。
不仅买了房子,还结了婚,生了个孩子。
后来年纪渐长,三十四岁之后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业绩总在倒数几位,连续被裁了数次,之后又开始卖保险。
收入一落千丈的时候,老婆又怀了二胎,无奈之下他只能像二十年前那样疯狂地海投简历,最后进了一家不那么正规的小公司,工作内容主要就是给人打推销电话。
工资是底薪加提成,提成占比百分之八十,为了让业绩亮眼一些,李建国早出晚归,一天三包烟地抽。
就在他好不容易要和大客户谈成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嘎嘣一下,掉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世界里了。
“啊。那这样,我能不能找你订一桶,明天你送到我那去?”李建国抹掉心中可笑的想法,不说面前的小娘子是个古代人了,哪怕是在现代,面前的姑娘最多也就二十岁左右。
在李建国这一类中年男子看来,那就跟看一个幼儿园小孩一样一样的,不足为虑。
“可以的,一桶的话是五百文,我到时候就给你搬去。”
“便宜点啦,我买这么多呢,以后常来照顾你生意的。”
讨价还价一番,最后以四百五十文成交。
李建国要走,阿绵喊住他:“要先付定金的。”
“你这小娘子怎么做事这么死板?我铺子就在旁边,还能给你跑了不成……”
李大师的嘴皮子简直是一刻也不停,阿绵对跟这一类人做生意也是很无奈的,常常是对方说了十句,她才慢悠悠冒出一句:“这真卖不了。”
任李建国怎么说,阿绵都要先收一半的定金。
“诺,你数数,别错了。说句你可能不爱听的,你真该去报名上一上我的课才是。”李建国也察觉到眼前的人是个很执拗的人,对这样的人语言通常是很难说动她的。
“明日午后我就叫人搬去,放心吧。”
除了做买卖,阿绵压根不接他的话。
送走李建国后,陆陆续续还有人来问绿豆汤是怎么卖的。
这些是小二和伙计们,问了价格后咋舌,绿豆一斤才不到二十文,这一碗还不如在家自己煮呢!
第179章 开铺子啦(七)
从前当然是在家里煮划算。
但是现在做一天工下来,累得手指都不愿意再抬一下。
早晚跳舞,午休也没了,每日回家或者住店时,还得背“话术”。
天气可是一天比一天热啊!
第二天阿绵煮了三大锅绿豆汤,又放出话来,只喝凉水的话不要钱。凉水就是她在井里打一下水就好了,原本烧开放凉更好些(莫医生说的),但是所谓“柴米油盐酱醋茶”,柴排在最前,足以说明柴火是种多么宝贵的东西。
阿绵还没有那么无私,把孟驰坚辛辛苦苦背回来、砍好的柴火就这样抛费了。不过她是当过小杂役的,尽她一点点的力也是好的。
伙计们压根不介意,他们本来一直就是喝生水的。
“陆东家,多谢多谢了!”
小二们通常是来给东家送东西、传些紧要消息的,一路飞奔后,能在此歇息片刻、喝喝水,东家不嫌不赶,这是件叫人心里舒坦的事情。
一传十十传百,阿绵的铺子还未开张,就已积累了些许人气了。
不仅如此,大家对陆东家家里的小孩也十分的喜爱,时常私下里都津津乐道着小阿月的种种事迹。
“哎,你还真别说,弄得我现在是真想生个闺女!上回阿月爹来,抱着她爹的腿一直说想爹爹,也就半天多没见而已!那样子简直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得了吧,你能生到人家那么好看的闺女?随你那咪咪眼可就白瞎了。”
“去去去!我要有个闺女,长成啥样我都乐死。”
“我家小子跟阿月大两岁,昨天我一回去就说长大了要把我打死,好拿我的钱买糖吃。”
“哈哈哈哈哈!!”
打开话匣子,又说起阿月同样也很顽皮,铺子里时不时传出种种鸡飞狗跳的吵闹声等云云。解乏完后大家才四散回家,阿绵原本和阿月一块儿蹲在树边数蚂蚁,“你在这玩,我要去收碗了。”
小阿月手上有一个饭粒,小心翼翼的放在地上,趴在地上看着蚂蚁们跑来搬,“哦。”
阿绵去前院收碗,看到角落里还有个小跑堂没走,用手背不停擦着眼泪。
“怎么了?”
那跑堂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娘子,额间的碎发都哭湿了,看上去吓得不轻,“我闯大祸了!我把工丢了,回去我爹会打死我的!”
“怎么会把活计丢了,你做什么了?”阿绵回忆了一下,好像她之前是酒肆的伙计。
“我……我……”跑堂左右看了看,“我前两日下工迟,撞见东家在往酒坛里掺水。东家见了我,让我一块干活,我才知道原来一直卖的是假酒,我说这样衙门来查怎么办?东家就让我赶紧滚,以后不要再来了……还说什么,就是如此才有钱赚!”
阿绵最近总是听到这种事,不是拿狗肉冒充羊肉卖,就是克扣伙计们的工钱。东家们还都振振有词,“家家都是如此,我不这样节省银两,恐怕就倒闭了!”
“这是个你死我活、弱肉强食的世道,你不坑别人,别人就会来坑你!”
“有良心的人发不了大财,发财属于那些敢做常人不敢做事情的人。”
全是李大师的敦敦教诲,反正听信的东家们现在风头很是强劲,挣的钱比往常多出了不少。
不仅如此,这样干的酒肆就能将酒卖出更低的价格,从而将这条街上其他的酒肆同行挤兑垮!若是想存活下去,其他家也不得不想办法降低本钱。
阿绵捧起一摞碗,此刻愁容满面——她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将来。
要知道,她才刚买下这个铺子一两个月,这条街上的铺子很贵,若是在其他地方只需要不到百两就能买到比这宽敞、簇新的铺子!
值钱的是食街的名头,城中和附近村落的百姓们人人都知道,要吃到最好吃、最时兴的东西,平日里想要逛一逛热闹、家中有人过生或庆贺什么,那么就来食街!
若是有一天,食街变得臭名昭着,那么她的这个铺子,会不会变得一点儿也不值钱了?
“我就不信了,好好做买卖就会做不下去!”阿绵大怒,“你别哭了,我这过两个月要开张,现在还没招人。你来我这里好好干,还是做跑堂的,第一个月一两银子,若是干得好留下,便是一两半银子!对了,你叫什么?”
“真的么?我一定会好好干的……我叫春妮!”春妮眼睛还是红通通的,“我不笨,做了一年工的。”
阿绵初步打算请三个人,一个厨子、一个跑堂和一个杂役,她学过算账,账房她自己做。
傍晚孟驰坚来了,见阿绵踩着凳子贴出红纸,大概意思就是她要招工,待遇与市场价是差不多的。
下方还多写了好几排大字:
我家铺子不用跳舞!不用每个人都进客喊话!
高峰期过后可以自行休息!
月休三天!
包吃包住!
孟驰坚说:“我来应征的,好心的东家收留我吧。”
阿绵觉得这个笑话很有趣,刷好了糨糊才跳下凳子,“可以,不过不发你工钱。”
“原来签的是卖身契。”
“爹爹!蚂蚁,好多好多!”阿月跑出来太急,摔了个大马趴,随后赶忙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