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匠与豆腐娘 第32章

作者:一只鲨手 标签: 古代言情

  这个故事还是阿绵第一次听说,她没经受过多少娱乐作品洗礼,因此哪怕只是很简单的悲剧故事,她还是听得很伤心。

  反而一直在纠结她为什么要跳湖。

  孟婧说:“那我怎么知道?戏里就是这样演的。”

  阿绵第二日进城去,她绕到那茶馆的侧面,不花一文钱的竖起耳朵听。

  今日的说书人正在讲的是《梁山伯与祝英台》,她来得赶巧,才刚刚从第一话讲起,就津津有味地听了起来。就这样赶着听了三四天,一日回到家两眼肿得像核桃似的,很可怜的样子。

  “最后怎么能这样子呢?怎么都死了,还变成蝴蝶。”

  “这是谁写的戏,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一个好结局呢?若是我认识那人,定要往他家的窗户扔好几块大石头。”

  阿绵坐在木凳上捧着脑袋,“‘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什么什么枝’,孟驰坚,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情。”

  孟驰坚劈着木柴,闻言似笑非笑:“我是不懂,你给我讲讲。”

  她这下支支吾吾半天,好一会儿才说:“反正就是轰轰烈烈的事。让人一下子跳湖,一下子又哭又笑,一下子两个人都死了变成蝴蝶!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明白,真的很感人。”

  阿绵说不清楚,索性站起身踢踢踏踏踩着半成品草鞋回里屋睡午觉。

  正坐在床边上,忽的见到一双编得很精巧的草鞋。

  她拿出来一看,上面还点缀着几朵小花,往自己的脚上一试,大小也是正好。

  阿绵顿时乐得找不着北,在床上滚来滚去转了几圈,才消停下来睡觉。

  过了几日,她进城卖菜的时候,又听说了县令的女儿。

  那是一个叫莫漫的女子。

  “哎,真不知道是怎么了,难道是撞邪了?”

  “说不好,那湖里怕是有水鬼啊……”

  莫漫此前是极为守礼、常年茹素的女子,被救起后却一改常年哭哭啼啼的性子,还每餐离不得肉了!

  一开始是吃些鱼肉、鸡肉,后来渐渐开始吃起羊肉、猪肉。

  这不是中了邪是什么?!

  据说县令的府上已经悄无声息地举行过法事,那跳大神的人卖力地舞动了半盏茶的时间,莫漫在喷来的一口鸡血前依旧面不改色。

  这样一个奇人,阿绵竟在街口不远处的一个药铺旁见到了。

  莫漫很白,且个子颇高,但身子骨还是有些瘦弱的。

  她没有像那些大家小姐一样坐在马车里,从阿绵这样的人身边疾驰而去,而是坐在一个搭好的棚子里,脸上怪模怪样地戴着一块白布。

  那个白布有两条缝上去的细绳,正好可以挂在两只耳朵后,从而遮住了她的鼻子和嘴巴。

  在她的旁边,还贴着一张巨大的纸,上面有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一旁站着四五个壮实的家丁。

  这阵仗颇大,也不知她那摊子里卖的是什么,但总归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敢靠近。

  阿绵大着胆子问:“这纸上写着什么字?”

  有个家丁瞧了她一眼,百无聊赖答道:“女子义诊。”

  义诊,她是有听说过的。

  理论上来说,县令的职责是有维持治安、教化百姓、改善民生的。因而若是秋后收成不好,城里就会组织赈粥,若是再好一些的,就会三不五时地联合药铺开义诊。

  而这义诊都是草棚一搭,四面通风,因此就只有男子会去看看,就算不吃药,能听郎中说上几句也是好的。

  从未听说过女子也有义诊的。

  甚至于女子看病通常是要更为艰难的,因为大夫是男子,尤其是成亲了的妇人,哪怕民风再彪悍,也是不愿在陌生男子前解衣宽袖的。

  更别说还有许多连说出来都会觉得格外羞愧的时候。

  阿绵的娘就是如此,在她小的时候,阿娘就时常胸痛,说“里面好像有小石头”,然而这样的病要怎么与大夫说呢?况且就算说了,估计也是没有药治的。

  再后来娘就总是咳嗽、甚至咳血,最后连喘气都有些困难。

  一想起这些事,阿绵就难受地浑身无力,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她漫无边际地想着,如果她娘还活着的时候,她一定会带娘来看的,哪怕那些家丁看起来那么的凶神恶煞,就算把她打一顿她也在所不惜。

  “这莫小姐是失心疯了不成?!这做大夫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别闹出什么人命就糟了!”

  “就是啊,也没听过她从前有学什么医,若真是想做善事,不如去庙里捐些香火!”

  这是城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的议论。

  “这是干什么?这么多白布,谁家做白事呢?”这是不识字的。

  “娘、娘,我怕,我怕凶凶……”有小孩见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家丁,哭着拉着母亲走了。

  总而言之一天下来,莫漫的首次义诊连一个病人都没有。

  但是她摘下口罩后的脸上,却不见懊恼沮丧,依旧平静。

  这或许是做了十年医生的基本功。

  莫漫的经历说起来很简单,她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她是家中的独女。家里只有外公曾做过赤脚大夫,高考后,她报了医学,开始了漫长的学医生涯。

  与外界对医生的想象不同,她对人不怎么感兴趣,只对治病这件事本身颇为喜欢。不仅如此,她的表情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熟人更是滚开”的臭脸。

  所以她在生活中很有些格格不入,人到中年也没有成家,平日里在单位人缘也是平平。

  在病人们眼中,莫漫的号总是很难抢到,看上去也不是一脸菩萨心肠的样子,颇有几分高冷。

  从来没有人知道,莫医生很喜欢在上下班的过程时听那种完全不带脑子的小说。

  什么“上一世家人们欺我辱我,重生后这一次我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啦……

  什么“真千金来到我家的第一天,未婚夫要割出我的心肝脾肺肾救她”啦……

  虽然里面的医生和手术完全是逆天的,但是莫漫认为是一种非常有趣的消遣。

  就好像她现在看上去格外镇定,波澜不惊。

  实际上心里正在咆哮——

  知不知道在外头我的号有多难抢!我一个普通门诊的挂号费要九十元的!!现在免费居然都不来!!

第54章 深情女二篇(二)

  第二日阿绵再去看的时候,莫漫的义诊摊子又摆了起来。

  这次,她大着胆子在众人的眼光中走了进去。

  “我来看诊。”阿绵常常越是害怕,越是虚张声势,所以她很大声地说。

  “好。”

  莫漫看她脸色红润,两眼有神,看上去一丁点也不像生病了的样子。

  不过鉴于没有其他的病人,好不容易来一个,她还是很细致地问了起来。

  “年龄?”

  “十七。”

  莫漫又抬头看了看她,“不是问你虚岁。”

  被她注视着,总感觉非常的心虚。

  阿绵赶忙重新算了算,“还有一个月就是十六岁的生辰。”

  莫漫点点头:“结婚……成亲了没有?有没有生育过?就是生小孩?”

  她也是花了点时间,适应了古代人的社会节奏。阿绵这个时代的人成婚生子都很早,是由于寿命普遍较短,能活到五十岁都能称之为高寿了。

  阿绵先点头,又摇头,自然而然地说:“没有小孩,我是生不了小孩的。我来找你看的不是这个,我是最近总感觉……这里有些痛。”她指了指胸口。

  “好,你跟我来。”

  莫漫点了点头,带着阿绵走进了药铺里一处无人的空房间,这里窗户和门都紧紧关着,还有两道帘子,可以隔绝任何视线。

  阿绵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心跳如鼓。

  只见莫大夫从一个木匣中取出一个极其怪异的物品,有点像耕地用的耒耜,但中间是空的,中间一端还连着一根材质十分新奇、有些弹性的绳子。绳子的末端则有一个圆圆的铁块。

  “这……这是什么?”

  “听诊器。”

  莫漫穿过来之前,正在自己的诊室里加班,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诊室里的不少东西都跟着自己一道穿了过来。她拿起听诊器的一端,贴在阿绵的胸口。

  阿绵太过紧张,心跳得很快。

  莫漫说:“你做几次深呼吸,就是像这样,缓缓的吸气、再缓缓的吐气。这样能够帮助人放松、镇定下来。”

  阿绵照做了几次,发现居然真的没那么慌张了。

  这下她对莫大夫的医术就奇异的相信了起来。

  接着莫漫百无聊赖,可着这一个来看诊的小家伙薅。先后拿出了一个体温计、血压仪轮流给阿绵测量了一遍,还用上了压舌板。

  阿绵屏息凝神,看得眼花缭乱,听到自己的一个个数字犹如天文数字,看莫漫的眼神仿佛她是神仙一般。

  “对,你站后面点,能不能看到这个表上的符号,缺口指向哪边?”

  除了抽血,莫大夫给阿绵全身体检了一遍。

  得出的结论是,阿绵真是健康得不得了。

  她触诊完毕后,对着一脸紧张的阿绵道:“没什么事,你只是正常发育了。现在是你的生理发育期,平时要多吃肉和鸡蛋……穿宽松舒适的衣物,像你这样就很好。”

  此时的女子都会束胸,但阿绵不喜欢,嫌勒得难受。

  “等会儿,谁跟你说你不能生小孩的?”

  莫漫正色道:“生小孩不是你一个人的事,生小孩是夫妻双方的事。其实不一定是你不能生小孩,也有可能是你的夫君不能生。”

  “怎么可能?”阿绵对这个新兴观念大感不解,从古至今生孩子不都是女子的事,与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见她是彻底的一无所知,莫漫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个时代的女子是没有接受过任何性教育的,甚至有阿绵这种,看到别人成亲后几个月肚子就鼓起来了,而自己成亲这么久都没有,就认为大概是自己不能生的人,也不在少数呢!

  莫漫沉默片刻:“你知道怎么生小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