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书房外头,谢伍抬眼?看?眼?月色,便焦急踱步,也不知夫人如何了。
回眸看?眼?紧闭的?书房门和?烛火映出的?身影,谢伍摇头叹口气。
大人近来虽忙,但不至于无法回房。
大人与夫人这是?怎了?
明明之前浓情蜜意,怎忽然起了别扭,谁都不愿低头似的?。
大人刚从地道回来,也不知忙完没有。
他是?不是?得知会大人一声?
“到底是?何事让你心情如此焦躁?”
门内传来谢琅无奈喑哑的?声音,“进来说说。”
谢伍终于领命,赶紧推开?书房门,又回神合上,“大人……”
近来心绪不佳,连着几日歇息不好,谢琅正以指腹按压眉心,听到谢伍所言却停住了动?作。
嘉兰苑。
关于是?否连夜请府医前来,正房中意见不合。
李嬷嬷却一反常态沉默地坐在榻边以湿巾子给?小姐擦拭额头,手心。
赵盼生主张赶快将府人唤来,“这风寒可不得马虎,若是?耽误了如何是?好!”
青橘却担忧:“可刚刚小姐在竹林中……”
她不好明说,不知小姐遭了何事!可谁都看?到小姐那哭肿的?眼?,若是?寻常总能想法子瞒住,若是?不寻常的?事,难道要将府医给?杀了了事吗!
名声能要了女子性命!
林眉却不作声,低眉顺眼?在小厨房与正房之间忙碌来回换温水。
正当赵盼生与青橘各不相?让时,院门被轻轻敲响。
几人互相?对?视,神色凛然。
赵盼生连忙出去,还没开?口便听门那头的?谢伍低声,“赵姑娘是?我,我已将府医带来,可需看?上一看??”
赵盼生:“可是?大人命府医来的??”
谢伍低眸:“大人还未归府,还不知夫人病了。”
那就?是?谢伍自作主张了。
赵盼生思前想后?,拨开?咬牙拦住她的?青橘。
都这时候了,还讲究什?么虚的?,留下这条命才是?真章!旁的?日后?再说!
一把?拉开?门栓。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青橘面色变幻,到底退到赵盼生身旁。
赵盼生往前一步挡住青橘大半,回眸低声,“青橘姐姐先去小厨房瞧瞧吧。”
青橘咬住唇内软肉,低眸遮住眼?底不安,到底按着赵盼生说得做了。
她做不了戏,被看?出蛛丝马迹可是?不好。
躲进小厨房的?窗后?,提着一颗心。
赵盼生也是?如此,即使心到喉咙都要跳出来了,但她惯会伪装。旁人只?当是?她焦急心切。
府医隔着床帏把?脉,倒无甚大事,“急火攻心加之大意,这才邪风入体,喝几日药便好了。日后?还需心绪平稳,不可思虑过重。”
“先用上药,若是?两个时辰不起热,便是?见好。”
说罢便出去开?方拿药,半点没停留。
若说五十有余的?府医没察觉有异是?不能,但前朝宫里的?主子为了安生都会让太医给?皇子公主们开?安神汤呢,王公贵族的?事深着呢,胆敢置喙?
几人都盯着府医,见府医言之凿凿,不约而同放下心。
尤其是?谢伍。
刚刚进院时,他敏锐察觉到院中肃杀之气。
主子之间的?事他没法子,但起码能让夫人莫遭病痛。
就?这样用了药后?不久,柳清卿便退了热。
赵盼生与青橘守着小姐,让李嬷嬷回房歇息。李嬷嬷哪里肯呢?靠在外头的?美人榻上浅眯片刻。
后?半夜小姐又起了热,几人又拿帕子擦拭。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终于彻底退热,几人这才松口气。
天将大亮,嘉兰苑还有一摊子事。小姐倒下她们断不能都守在屋子里头,趁现在小姐退热睡得沉,便退了出去,一人一个时辰轮流照料。
李嬷嬷一身老?骨头,赵盼生与青橘让她先去歇着。
“这头有我们,嬷嬷自是?安心,等三个时辰后?来替我们便成。”
李嬷嬷熬了一宿实在困顿,脑子嗡嗡疼,不由锤头叹气,“这才跟小姐过了几月好日子,怎就?这般娇气了,原来便是?两日不眠也是?无妨。”
赵盼生:“嬷嬷说的?是?呢,快去歇息吧,我们在这头您就?放心吧。”
李嬷嬷走后?,青橘也去了小厨房。青橘善厨艺,若小姐饿了,定是?要吃面的?,小姐身子也需补补,她先将汤底煮出来。
人都走后?,正房静了下来。赵盼生回到榻边又试了试小姐的?额头,见不烫了,踌躇片刻后?也随着她们出去了,回身将房门紧闭。赵盼生背对?院子,垂眸站了好一会儿,转身招呼院里的?小丫鬟赶紧干活,半点不许懈怠。
昨日的?雨吹落多少叶子,花草也被吹得歪歪斜斜,可得收拾呢。
窗外扫帚声扫过石板唰唰作响,柳清卿缓缓睁开?眼?,怔然地望着头顶,眼?泪从眼?角淌落。
第43章 和离后,谢琅必不会再顾惜……
赵盼生思?前想?后,一咬牙一跺脚还是?又推门进了房里,小心翼翼走到床前。
看到小姐依旧双目紧闭好?似沉眠,目光扫过小姐眼角,赵盼生抿了抿唇,上?前一步低声,“小姐,不管有何事,身体才是?本钱,青橘给您煮面了,我去给您端来,咱先吃饱饱的再想?旁的事。”
赵盼生不知小姐是?遇到何事才如此颓然,明明醒了却没唤她们,但她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见小姐不应,正想?继续劝说时,却见小姐睁开眼,却没看她,只?看着?上?头。
小姐寂静无光的目光,赵盼生心头一惊,随即心口跟被人?捏着?似的顿时默然。又听到外头的动静忙急声道:“小姐您等我,我去去就?回。”
将鸡汤面仔细端了进来,放到一旁矮几上?,赵盼生刚捏起筷子要喂小姐,却看小姐又闭上?眼。知晓这是?不想?被扰,赵盼生又将茶盏端来放好?后,退了出去,安静守在门外头。
整整三日,柳清卿烧了又退,又烧。中间摄政王妃派人?来请小姐去王府做客,也让李嬷嬷打发回去。柳清卿这回病情凶猛,老?夫人?和谢琬琰都来看过,连侯爷和二爷都派人?送了补品来,谢琅却并未现身,一次未归。
朦朦胧胧,虚虚实实之间,柳清卿昏睡之际回顾了出嫁前的孤单冷落,也看到自己嫁人?后的欣喜,失落和后来的幸福悦然。梦中像被温暖的花瓣托着?,一睁开眼,却是?一片凉意。
如同被最亲密的爱人?将她从悬崖边推落,柳清卿又躺了两日,在彻底退热后便勉强起身,恢复往日作息。
无人?知晓小姐遇见了什么事,只?知大病一场后的小姐性情更加稳重淡然。病好?后的小姐总是?发着?呆。许是?近日天凉,原本总饭后去那棵柳树周遭走走,现在也不往那头去了。
也不去问大人?踪迹,不问大人?可要回来用晚食,也不关切大人?旁的事。
接连十日大人?都未回院中,倒是?回了府,回府时却只?宿在外书房。院里下人?渐有议论之声,但因这些?人?都是?后头跟夫人?的新人?,算是?夫人?的人?,虽有议论但都是?暗自祈求夫人?可得坐稳正妻之位。
李嬷嬷也劝她:“夫妻二人?总有吵闹的时候,莫成了嫌隙。两个支楞巴翘的活人?哪能没不乐意的时候?莫往心里去便是?。”
柳清卿静静注视着?嬷嬷苍老?的眼睛,这阳光一照,她才发现嬷嬷眼角的纹路如沟壑一般深。想?来也是?,嬷嬷随母亲去了柳府,没几年?母亲就?撒手人?寰,嬷嬷在小应氏眼皮子底下护着?她,将她拉扯大,想?来已是?心力交瘁,在她身边哪过了几天好?日子。
她面上?浮现恬淡的笑意:“嬷嬷可喜欢如今的日子?”
李嬷嬷一愣,不知小姐为何这样问,但下一瞬看清小姐眼里的心疼与怜惜,心里头瞬时跟人?拿热火棍子搅了似的妥帖,让她眼皮子发热。她佯装没看懂似的豪爽笑道:“当然喜欢,如今这日子多么舒坦!老?奴也是?借到小姐的光了!”
柳清卿闻言敛眸,伸手握住嬷嬷已满是?皱纹的手,饶是?嬷嬷面上?上?了妆看着?颇有精神,这双日日干活的手却藏不住往日艰辛,指腹缓慢抚过嬷嬷手上?冻疮的瘢痕,手指上?裂开的口子。
什么都没说,也好?似都说了。
李嬷嬷已经泛热的双眼立刻就?止不住的水意,又看小姐摸她手上?难看恶心的口子,臊得脸上?也热。她们主仆俩心有彼此,却很少这般粘腻,而且小姐怎能碰这恶心玩意?哪怕是?她身上?的也不行!李嬷嬷跟火烧似的浑身难受,想?逃。她也看不得小姐哭。
趁外头有人?喊她,李嬷嬷立刻抽回手猛然起身,站着?嗫喏两声到底词穷没说出什么,脚底抹油跟泥鳅似的赶紧跑了,留柳清卿在原地。
等李嬷嬷都出去了,柳清卿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半晌后才看向院子里忙碌张罗、浑身是?劲的嬷嬷。
“那便让嬷嬷余生都过这般好?日子,可好??”
明知李嬷嬷听不见,她还是?轻轻出声,正此时,仿佛有感应一般,李嬷嬷也回头向她笑,那脸上?的皱纹像盛开的芙蓉花。
“嬷嬷,那边说定了!”她微微扬声。
隔得远,李嬷嬷根本听不清她说的什么,但见她是?笑着?的,也跟着?笑的更开连连点头。
见她无事,李嬷嬷又去忙别的。待看不见李嬷嬷的身影后,柳清卿脸上?浅淡的笑意便消散,她目光空洞,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的虚空。
近几日她想了颇多,只?觉生活无趣。
嫁人前寄人篱下惹人厌烦,嫁人?后仰人?鼻息不得自已。
往常站在这院中,只?觉浓情蜜意甜得很。现在仰头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啊,却觉得喘不过气来。她知谢琅许久未回,也知她病时谢琅也未回来看过一眼。若是?放到从前,得哭成泪人?。可经那冰凉的雨夜后,只?觉得他未归甚好?。
她不知如何面对他,好似也跟外头隔了一层水膜一般。
心里头乱得很,她应是?感恩,谢琅到底将她从柳府捞出来。可一想?明明以为已两情相?悦,对方却暗中打算好?三年?后就?要和离,就?顾不得感激他了。
哪怕告知她一声呢,她又不会像恶虫一般赖着?不走。
现下她在他眼中,会否也跟柳府那些?人?似的,瞧她是?个累赘?
柳清卿整日都在想?,她该如何是?好?。和离后她能去哪。
他对谢琬琰说怎知她无处可去?可她能去哪?
她真?想?去问问谢琅她能去哪!
谢琅说是?三年?,但并不作数,说不上?过几日就?要与她和离,她能如何?她根本没有回环之力,当然是?尊贵的侯府世子说如何便是?如何。
柳清卿人?瘦了一圈,心里头也轻了。
柳清卿倒没甚旁的想?法,只?觉茫然不已,又觉这侯府无趣。经谢琅那冷口冷言那遭之后,这偌大的侯府都变得冷肃威严,令人?难受。
她兴许是?拖累了谢琅,若无她,谢琅能觅得合心意的佳人?美妇。
只?一想?,许多事便说得通了。
怪不得成亲时不圆房,同房后也掐着?日子,一月两次,断不多的。半点不想?多碰她,好?似她会脏了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