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想?着?想?着?,泪珠无知无觉地滑落。还是?脸颊感受到凉意她才发觉,柳清卿连忙将眼泪擦干,轻叹口气。
原来,谢琅与柳许柳元洲并无二致。一想?到这,什么都淡了。
她所求的,仅是?有人?能将她放在前头。
没人?帮她,她也无人?依靠。
压在心底的愤懑到底没忍住,直冲头顶——都说柳清滢好?,那便给他柳清滢好?了。
也许此生她就?没那运道——无人?会将她放在前头。
她总是?轻易被抛弃的那个可怜人?。
一阵腹痛痉挛,窒息之感猛然笼罩全身。
柳清卿扶着?门头连声咳嗽,她头一次认真?想?,她今生所求到底是?何?难不成就?这样带着?他人?的嫌弃没皮没脸地在侯府佯装不知地熬下去吗?
“小姐”,
赵盼生不知从哪蹿出来的,一把扶住她,往后瞧一眼便低声说,“小姐来月事了,可是?腹痛了?我这就?去给小姐装汤婆子去。”
赵盼生利落,一边拿来干净的一群一边唤来青橘。青橘立时跑去小厨房煮上?姜汤。
李嬷嬷瞧见不对劲也赶紧回来,不由分说把柳清卿塞进被衾,嘴上?止不住念叨,“小姐最怕受寒,这次又着?了凉,可得好?生养着?才是?。多躺两天又怎了,侯府少小姐一个还不过了吗?若是?不行,咱寻个由头去郊外的庄子住上?一段,好?生养养。”
说话间就?将柳清卿团成个团塞进被里,柳清卿任李嬷嬷摆弄,虽然心里头止不住的难受,但是?此刻心里暖呼呼的,起码在李嬷嬷这,她最重要是?不是??
“嬷嬷,若我离府惹人?不悦可如何是?好??”她鼓起勇气问。
李嬷嬷闻言却瞪她一眼,“不悦便不悦,小姐作何总想?他人?如何,先想?想?自己才是?真?章!贵人?赏小姐那么多金锭子,在哪过不好?!”
柳清卿展臂紧紧搂住李嬷嬷的腰,将脸贴在李嬷嬷温暖的怀里,藏起泛红的眼。
从正房离开后,李嬷嬷心里躁得慌,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能没瞧出来小姐和姑爷遇着?事了吗?当她这五十多年?的米面咸盐白吃了不成!
李嬷嬷直朝外书房而去,她倒是?要问问谢大人?,她家小姐是?哪里做得不好?了,让他这般冷着??
气势汹汹地去了,没想?到却被谢伍拦在门前。
谢伍倒是?恭敬,先跟李嬷嬷行了礼才道:“嬷嬷可是?来寻大人?的?”
将李嬷嬷悄悄请到一旁,满面纠结犹豫,见嬷嬷老?脸将怒时才低声开了口,“大人?外出又受了伤,怕夫人?忧心,这才在书房养伤不敢让夫人?瞧见。还烦请您在夫人?那头多说些?好?话,过两日应就?好?了。”
说话间书房门开,小厮端着?满是?血水的盆行色匆匆。
李嬷嬷脸又红又白,虎着?脸瞪着?谢伍,“大人?真?受伤了?可严重?”
谢伍左右瞧瞧,掩唇低声,“与往常相?比倒是?不严重,不过到底是?让刀伤着?了。”
李嬷嬷仔细打量谢伍,这时已信了大半,不由叹口气,想?开口说什么,又重新闭上?嘴,最后颇为无奈地说了一句,“那请大人?伤好?些?后赶紧回去瞧瞧夫人?吧,这夫妻总不见面也不成啊。”
谢伍连连点头,“嬷嬷说的是?,我都记着?呢。这两日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李嬷嬷颔首,却略有犹疑,“好?些?是?好?些?了……但……年?轻人?的事我也不懂……”
那头有人?唤谢伍,李嬷嬷这兴师问罪还未见到正主便草草收场,自得离去。待瞧见李嬷嬷拐了出去后,才眸色复杂地看向书房,也像嬷嬷刚刚似的,轻叹口气。
正此时,摄政王府也热闹着?。
惯不着?家的李郢今日忽然回了,这小霸王回府,整个王府都绷紧了弦。
李郢利落下马,将缰绳抛给门房就?往府里跑。没跑两步想?到什么忽然止步,回身倒着?走,扬眉问跟在后头的下人?,“我父王今日可在府中?”
管家匆匆赶来,忙答道,“王爷正在书房呢,少爷可是?要去寻王爷?”
李郢撇嘴,谁要找他?
又追问,“父王可是?在忙?”
管家点头,“有贵人?在。”
李郢眼睛一亮,身形轻快便如飞鹰一般向画舫而去。
原是?黏人?的堂兄来了,那父王一时片刻脱不了身。他可得快快去寻母亲,不然等会又得被父王赶走。
他今天有正事呢。
待快到湖边,李郢忙刹住脚,一边脚步轻盈往画舫走,一边低头整理衣衫,又摸摸发型可还立整。从怀中掏出锦袋,里头放着?两枚玉簪,见完好?无损才松口气,又小心塞回怀中。
这是?他亲手给母亲和姐姐刻的玉簪呢,也不知道她们会否喜欢。
一想?到她们惊喜的模样,李郢的心就?怦怦跳!
正想?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李郢回神,快步往画舫去。果然瞧见母亲的身影,攥紧的拳,一时没忍住直冲过去,张开手臂就?将母亲抱入怀中。
“娘,可想?死孩儿了!”
暂且也顾不得正事了,李郢刚十三,正是?爱告状的年?纪,耷拉着?脸嘟囔抱怨,“父王不让我回来,他是?不是?半点都不想?我。”
应懿松开儿子,原来缠人?的小家伙现在已需仰头看了。她拍拍幼子已长开的肩膀,“你父王怎会不想?你。”
话音一转,“今日回来怎如此急?娘都来不及给你做水晶肉。”
李郢这才想?到正事,脸色骤变,立时可靠起来,“我给姐姐置办了个温泉庄子,离娘留给姐姐的田庄不远,可近来姐姐一直未去庄子这头,我就?想?着?回来告诉娘一声。”
应懿闻言松开手,蹙眉往岸边走。李郢追着?过去,见状也起了急,“到底是?何事?姐姐那边真?有异吗?”
应懿想?起前些?天下人?回禀,说是?秋雨过后谢夫人?受了凉,怕过了病气便先不来王府。
她忽然转身,见幼子脸上?的担忧,藏起眼底的担忧后才问,“那你姐姐的人?近来可去了?”
李郢摇头。
应懿心头骤紧,攥紧了锦帕。李郢眼尖,立刻反应过来,也急了,一副马上?要跑去侯府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的架势,被应懿好?声按下, “莫慌,我遣人?去问问。”
李郢:“可是?找何人?去问?姐姐心思?细腻,若是?真?有事,就?算旁人?去问她也断不会吐露半分!”
应懿眼波流转:“恰好?你表兄明日回京,正好?与你姐弟二人?都得见上?一见。”
李郢疑惑:“表兄?”
应懿:“明日见了便知,莫急。”
李郢虽有摄政王李缙英武之姿,但还是?十三岁的少年?,见母亲信誓旦旦,又在母亲的蓄意哄骗下,没片刻便将此事放下。倒惦记着?下回见姐姐时可得记得把这玉簪带着?。
好?不容易将幼子哄去歇息,应懿神情淡下,她拧眉望着?湖上?的粼粼水波,心里头却不上?不下。让人?叫暗卫过来。
摄政王府的暗卫首领应一如鬼魅般现身,身姿挺拔,长发束起,飒爽英姿。虽是?女子,却半点不输男儿。何其?端庄板正!不愧是?王府暗卫之首。
应一双手抱拳便问,“王妃可有吩咐?”
应懿不掩满面愁容:“可能去侯府瞧瞧?”
应一微顿,抱拳请罪,“恕奴才无能,侯府局势复杂,我等暂未靠近过。”
应懿:“哦?怎么复杂?”
应一将自己所知一一讲来:“侯府自有暗卫,却分成三股,分别听命于侯爷、谢大人?和谢磐大人?。侯爷的暗卫护卫全府,自谢大人?成婚前一年?便将嘉兰苑的人?撤回,由谢大人?自己安排。现在侯爷的暗卫以侯爷与老?夫人?为主。”
“而谢磐谢大人?的暗卫仅守在他自己的院落。侯爷与谢大人?均不知其?存在。”
听到这,应懿不由蹙眉,“据我所知,谢磐大人?还未成婚?”
应一点头称是?。
那就?奇怪了,都未成婚,孤家寡人?的,为何要安排暗卫?
正当应懿出神时,应一咬牙,脑子里激烈斗争,最终低声,“我这就?去侯府瞧一眼,您等我。”
应懿忧心:“可会受伤?”
应一叩首:“您当初救我一命,又赐我姓名,受伤又如何。”
见应懿神色微变,应一又往回找补,“王妃放心,我自会小心。”
待大步流星转过长廊后,应一靠着?墙满脸懊恼,连拍自己的嘴,半点都无刚刚的飒爽英姿。
应懿还立在湖边未动,半晌后上?了画舫三层的眺望凉亭。朝侯府的方向望去,远远的,只?能瞧见侯府庄严肃穆的青瓦红墙。
手中的锦帕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如同她的心。
此刻。
摄政王府内书房中。
少帝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紫檀木长几上?拨弄木球,手指一动,木球滚过来又骨碌碌滚回去。他抬眼看向皇叔,皇叔正肃神批改他阅过的奏折。
“皇叔,您看我这木球做得可好??”
少帝仅比李郢年?长一岁,名为李赢。与外头传言中的霸道跋扈不同,李赢实则浪漫恣意,对政事权力并不垂涎。前些?年?爱画虫鸟,近两年?爱做木工,近来还偷偷做了几副鲁班锁,但可不敢让皇叔知道。
果然皇叔闻言冷眼瞥他一眼并未出声,那朱红的笔却未停。
少帝呲牙咧嘴:“皇叔,我要演到何时才好??我可不愿做这劳什子皇帝。我想?去瞧瞧大好?河山,您说那黄河可真?如书中所说那般有气吞之势?”
皇叔这回便当听不着?,再也不搭理他,少帝长长叹口气,自顾自地说,“我今岁的生辰愿望便是?退位,将皇位还予皇叔。”
木球滚来滚去,少帝自怨自艾,偷偷瞥眼高大魁梧的男人?,“也不知老?天爷能否圆了我这个梦。”
李缙冷哼。
少帝撇嘴,知道今天是?没戏了。
可他说的都是?真?心话。
少帝性情淡薄,疼爱他的祖父与父亲都因战事折戟,母亲也殉情随父亲而去,只?剩他与叔父相?依为命。自他大了,叔父也与他疏远,他觉得这皇帝当的没意思?极了。孤家寡人?,果真?是?孤家寡人?啊。再者?天下又不是?他打下来的,他何以心安理得受着??
那偌大的皇宫,像吃人?的巨口,令他害怕。
一想?到再赖一会儿就?要被赶回那冰冷的皇宫,他就?浑身难受。
再一想?到近来如飞雪般飘来催他大婚的奏折,他更加痛苦。他可不想?像块肉似的被各色莫名女子争来抢去。一想?就?头痛,就?眼睫湿润,想?哭。
忽然,听到一阵叹息。
“赢儿,皇叔答应过我的兄长要照料好?你。”
李赢一听这话却眼泪扑簌而下,他倔强扭头不肯看过去,说哭就?哭,“将我自己扔在皇宫里便是?照料好?我吗?皇叔,我自生来便长在高高的宫墙里,我不想?再自己待在那了。”
“……”
李赢眼珠子一转,本来想?与皇叔说他近来捡了个伶俐机敏的小丫头,如秋猎时林间矫健的野兔一般。看着?这小丫头,他便觉得自由不少。
可那如巨兽血盆大口的皇宫,不是?她该待的地方。
李赢这次本想?跟皇叔说这事,可看皇叔古板不灵便的模样,又吞了回去。
他都怀疑,皇叔是?否将此生所有灵巧劲都用在婶婶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