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萌尔
“谢过夫人?。”
过了一会儿,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柳清卿才瞧瞧上下打量他一番。他俊美的脸上满是倦意,好似是黑了些?,眼下也?有一团青灰。
哪怕是大权在握的权臣如何,不也?得在外头风餐露宿?
这年头,做什?么都不易。
心里?放下了他,对他的怨也?淡了,几乎没了。
柳清卿撩起车帘抬眸望向蔚蓝的天,想到抢先一步提和离,谢琅看到和离书许会愕然,心里?一阵畅快。又憧憬起了未来,她已有预感,她快要离开了。
像忽然发觉自己?拥有翅膀的小雀,忍不住心中雀跃。
她不知这时?谢琅已悄悄看她好几眼,他心中却一直记挂着刚刚——应大人?为何叫她卿卿。
他还未在外头这般唤过她。
这个发现令他不适。
还有,刚刚应少将军说话被她急忙岔开,她好似不愿他知晓什?么。
他不知为何不适,便一路沉默着,只是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柳清卿察觉到,匆匆后头,便撞进他幽深如潭水的漆黑眼眸中。
互视彼此,离得近都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清自己?的影子。
谢琅喉结微动,忽然抬手勾住她的手指,垂下眼,另一只手从衣襟内侧摸出锦盒,塞进她手中。
“瞧瞧可?喜欢。”
柳清卿瞧着他,在他含笑鼓励的目光下打开盒盖,待看清里?面东西时?,倏地瞪圆了眼。
居然是满满一盒的各色宝石。
形状优美,晶莹剔透,泛着油亮润泽的光,一看便是不易得的上等佳宝。
“不知你喜欢什?么,便索性趁这回搜罗了些?宝石。”
他轻声道:“喜欢做什么便派人?去做。”
见她怔愣,谢琅眼里?终于有了笑意,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枚圆润的悬珠递到她面前,“此乃悬珠。”
她呆呆抬眸看向他,谢琅继续说,“也?叫夜明珠。夫人?若怕黑,晚上便置于床榻上,也?不刺眼。”
柳清卿不知他是何时发现自己?睡在正房时?总会燃着一烛,此刻她的心情颇为复杂。
好像从成亲后第一面的那套头面后,这是他第二回 送她礼物?。
为了不露出破绽,她只好满眼欢欣接了下来,“谢夫君。”
谢琅却怔忪一瞬后才回神似的,“你我夫妻,不必言谢。”
她为何不喜欢?
没一会儿便回到侯府。
柳清卿知晓谢琅自是要先去处理公务,便先回嘉兰苑,两人?在影壁后分别,谢琅走?出去几步后却驻足回眸望着她渐远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她都未回头。
去到书房,出乎意料的,谢琅并未先理急务,而?是命谢伍将探子的报信拿来。
藏于暗处的探子自然知晓夫人?近日在田庄忙碌,不过夫人?近来一直忙碌田庄的事,也?无甚特别的。
——夫人?将一半良田种上了药材,又多雇了些?干活的人?。
上头写着。
谢琅一一翻阅,都是写着夫人?近日在田庄忙碌的琐事,没甚特别。
谢琅摆了摆手让谢伍下去,向后靠在椅背上,抬手按了按酸胀的眉心。
难道是他想多了?
不知怎的,隐隐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谢琅如玉般的长指轻点桌面,眸色幽然。
应少将军来京久矣,是时?候得回西北了。
另一头,柳清卿回到正房,赶在谢琅回之前先好生沐浴一番。
坐在浴桶中却想,说起来奇怪,这几回却没见着穆子应。
今天听人?说他在,可?怎都没寻到人?呢。
柳清卿又想起他那与她,还有和表兄极为相似的玉佩。她又不傻,到这地步自然知晓他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应是不简单,既露出破绽便是要她去探查,她偏不。
柳清卿此刻心都要飞出京城,已无心思?再细究这些?。
她对这种藏于深处的秘辛再无半点兴趣,他要想告知早就?告知了。她无意也?再无心力去挖掘。
经了谢琅之后,她觉得人?啊,大多数时?候,应是难得糊涂。
她现在堵着一口气,一门心思?便是将身边的人?都安顿好,将之前的多少算也?弄妥帖,便要抢在谢琅前头将和离书拿出来。
每日都极忙碌,医馆那头唐掌柜也?暗示小应氏似是遇着了事,上回害柳许妾室小产后被柳许发配到京郊的庄子中,在那大病一场伤了内里?才被柳许允许回府休养,现下除了每月往外运草药外已无精力再来医馆捣乱。
今日疲累,在浴桶中被暖乎乎的温水烘得昏昏欲睡。
勉强从浴桶中爬出来,都顾不得还湿着的发尾便上了床榻钻进被衾里?,一闭眼便沉入梦乡。
谢琅回来时?便看得是这样一副美人?入睡图。
如绸缎般的长发如银河般铺散,她像猫儿一般将自己?团成了团,桃红的锦被直盖到脖颈,映在她白皙的脸上。床榻旁的烛火燃着,他看向她枕边,没见那颗夜明珠,不由垂下眼睫。
他坐在床边,沉默注视她良久。
烛火映在他俊美的脸上,忽明忽暗。转身去拿了干燥的巾帕,捞起她的湿法裹住,缓缓擦拭。
近来颇有许多事搅成一团的混乱之感,他总想与她好生聊聊,可?不知怎的偏就?难凑到一起。摄政王那头派得急务骤然多起来,他总紧急离京,连先回趟府都不得。
那头湖广总督后面的暗线也?动了起来。
他与魏明昭查明北羌和北戎近来有异动似是因为那边据称有医仙下凡助他们夺取中原,原来他们医疗不行,兵将受伤便是等死,如今好似得了灵丹妙药,没这后顾之忧了,故而?蠢蠢欲动想重新杀回来。
具体还得细察,魏明昭已派几路探子往那边去了。
烛火噼啪,谢琅回神,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
再摸长发只微潮,他将巾帕放在八仙桌上,回来吹灭烛火,于她身旁躺下,果然没过片刻,沉睡的她便像闻着鱼腥味的猫,循着他身上散发的暖意便钻进他怀中,柔软的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上。
谢琅说不清对她是何感情,更何况经了父母之事后,他以?为许多事实则论迹不论心。
他抬手将黏在她脸颊上的发丝拨了回去,忽然轻叹口气,沾染情爱之人?最后总会状若疯癫,无论是他父母还是魏明昭,都是如此。有失体面,丑态尽显,他不愿走?他们的老路。
谢琅觉得他们如此甚好。虽说无关?情爱,但若不过分,他愿纵着她宠着她。
他们时?间?还长,柳氏善解人?意,总会理解他。
想清楚,感受着怀中她温热的身子,他压下近来起伏不定的心绪,谢琅最后看她一眼,便也?合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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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柳清卿洗漱好出来准备用早食时?便见桌上的放着一枚巾帕,疑惑过去拿起闻了闻,上头有她惯用的茉莉花澡豆的香味。
可?她不记得拿了呀?
正巧赵盼生进来,她便让赵盼生收起来。
昨夜睡得好,一颗心透透亮亮的,将这小事抛于脑后。
柳清卿心里?有了盼头,日子过得更加起劲。
按照计划稳步推行,在府中也?无甚大变。若说近来有异,那就?是谢琅日日回房睡了。
且不管做甚,都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每每回头他却都在看书或作画,许是自己?看错了多想了。
他没发现什?么罢?
柳清卿细细想来,谢六如今不在她身边跟着,若说被发现,以?谢琅的性子说不准早顺水推舟将和离书准备好。
他日日还回,应是没发现什?么,柳清卿心定了定。
这阵子柳清卿可?忙,半点顾不上他。
也?不知嘉姨近来如何,她回府晚,又找不着由头再去二叔的院子里?,只能在晚食后借着去花园散步的功夫往院子里?投掷东西。
主要还是金子,好携带好私藏。
忙得头昏脑胀,又一日柳清卿回侯府,还未行至嘉兰苑便见谢琬琰正在垂花门外徘徊。
许久不见的谢琬琰忽然现身。
看着谢琬琰苗条窈窕的身影,柳清卿恍惚一瞬,才意识到已许久没见过谢琬琰。
在书房那次听到谢琬琰对谢琅的质问后,她向来不会做戏,也?不知如何面对她,有都是事情,便没再去找她。
谢琬琰也?是如此,她俩默契地没寻彼此,想来是相同的心思?。
听到她的脚步声,谢琬琰回头,柳清卿也?在她面前止住脚步朝她笑笑。谢琬琰却没笑,拧着眉毛,眼睛定定凝在她身上,仔细端详她。
忽然没头没脑直接来了句,“你好似变了。”
听得柳清卿霎时?背后汗毛束起,这对姐弟是怎么回事,难道会看透人?心不成。总觉得在他们面前仿若不着寸缕,他们轻易就?能将她看透。
柳清卿提了提微僵的唇角,佯装不懂着笑道:“可?不是,近来可?多事呢。”
谢琬琰却依旧紧盯着她不放。
她近来没来府中找柳清卿是因为她那好弟弟不做人?事,她没脸来!
可?昨夜魏明昭回府时?歪缠她到半夜,她恼着要咬人?时?魏明昭却神秘兮兮地说,待结束告诉她一个秘密。
她自然不肯,魏明昭却说是关?于柳清卿的秘密。
她便狠狠咬住魏明昭的肩膀,允了他扬旗进攻。
魏明昭最后说的话也?的确惊她一惊。
“你那弟妇似有离意。”
将她朦胧疲乏的睡意霎时?惊得四散消失,她揪着他问,什?么叫有离意。
他却衔着高深莫测的笑,眼底闪着光。
吓得她今日早早醒来便回来打探。
她先去了祖母那请安,没瞧出什?么异样,便又出府溜达一圈,想与柳清卿来此偶遇。结果许是运气不佳,没碰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