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忘还生
石块砸中一人眉头,尖利的棱角刺破皮肤,留下一个小坑,哗啦啦流着血。
“臭丫头,老子活劈了你!”
被砸到土匪勃然大怒,本来大冬天躺在冰面上都要冻死了。
釉儿面不改色,又捡起一块石头。
这是凤爹爹剿灭一个匪窝之后绑下来的几个寨主,这些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凤爹爹打算就近在万春县审理,秋后就斩了。
在下判之前,他们被一个接一个绑着,系在了坝下,靠近结冰河水,冻得不行。
“你再丢一下试试!”匪首凶神恶煞,想把这小孩吓走。
釉儿吃软不吃硬,手里的石头又丢了出去,这一下让人躲开了。
他们嘻嘻哈哈,继续挑衅小孩。
釉儿摇摇晃晃举起一块大石头。
“小心别掉下去!”
沈幼漓出现,从后面扯住女儿的衣领,端下石头,再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哟!美娇娘来了!”几个没挨石子的吹起口哨。
他们说的当然不是男装的沈幼漓,而是身后的侍女多玉。
这些杀人越货的这些年糟蹋了不少妇人,见到女人,嘴里就开始不干不净起来,那眼神露骨得让人犯恶心。
沈幼漓面不改色,把石头砸了出去,这帮人当然会躲,多玉也不客气,碎石子雨点般砸下去,釉儿赶紧加入战阵。
一串匪徒就这么被逼得躲到了冰面上,然而岷河薄薄的冰面承受不住几个大男人的重量,冰面向四面八方裂开,一个掉下去,带动着一串人都浸在河水里。
“哈哈哈哈!”釉儿鼓着掌看他们落水。
刺骨的河水浸得人几乎喘不上气来,冻得人面色惨白,浮冰碰撞出沙沙声。
沈幼漓搬起一块大石头,举在头顶,这石头棱角锋利,一旦砸下去,肯定能把人脑浆砸出来。
那些匪徒眼中闪过慌张,又赶紧强提英雄气:“咱们可是钦犯,你敢滥用私刑!”
“无妨,砸下去,无非剿杀数目上改上一笔而已。”
凤还恩自她身后出现,握紧沈幼漓发抖的手腕,沈幼漓为了吓人挑的石头太大了,没砸着人可能就先砸了自己。
那些匪徒听了,号啕着求饶。
沈幼漓老实卸下石头,垂着胳膊:“我其实扔不了那么远。”
而且孩子在这里,太血腥了不好。
没等那些匪徒松了一口气,沈幼漓捡起小石子,道:“不如咱们比一比,谁砸中的多。”
“怎么比?”釉儿敏而好学。
沈幼漓拉女儿一块儿坐下,出主意道:“听我说,打头离岸最近的一分,最后边那个三分,一人可以打十次,最后计数儿,谁多谁就赢了。”
“那赢了奖励是什么?”
“谁赢了,今天上酒楼,谁就能点菜!”
“太好啦,在外面吃!”釉儿高举双臂欢呼。
沈幼漓眯起眼睛:“那么高兴,是我平日做的饭不好吃?”
“啊~~~没有没有啊!阿……爹,咱们赶紧开始吧,凤爹爹,多玉姐姐,你们也来!”
河堤上并排坐了四个人,捡起石子,对着河里的几个“靶子”轮番瞄准。
大大小小的石子射出去,将几个人砸得满头是包,最后漂在水面上,连告饶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不见平日杀人越货的横样。
五轮之后,毫无疑问以凤还恩准头最佳,夺得魁首,釉儿屈居第二,沈幼漓和多玉打了平手。
釉儿虽没得第一,但她知道凤爹爹一定会点自己喜欢吃的,仍旧是喜滋滋的样子。
岸边掌声和说笑声不断,和河中漂浮的“尸首”相映成趣。
“他们死了吗?”沈幼漓伸脖子观察。
凤还恩道:“还早。”
“那就好,走吧。”沈幼漓拍拍衣摆,“他们既然要留在这儿到秋后,消耗的可是万春县的饭食,该让他们干活,趁别人过年去了,让他们把石料木料都搬上来,年后才好继续修堤,活干到秋后,就可以斩了。”
凤还恩点头:“亦可。”
“走了走了,咱们快去酒楼,晚了就没好位子了!”釉儿背起书袋。
这儿到处是薄雪,路滑得很,沈幼漓怕女儿摔跤,牵住她:“你还没同我说,为何一个人偷偷跑来拿石子砸人?”
那几个虽是坏人,但釉儿平日根本不会做这种主动欺负人的事。
“是我同座的刘萧女,让我给她报仇。”
“报仇?”
“嗯,她爹就是进山被这些土匪砍死了,现在这些坏蛋被抓了,可她不敢过来报仇,我就帮她出头。”
“那你该多鼓励她,让她也勇敢过来,亲手,狠狠砸那些坏蛋!”
“好,我见着就和她说!”
一行人踩着薄雪往县城里走,吃过酒楼宴,沈幼漓给多玉叫了马车,送她回家过年,等到初五再来。
凤还恩游说她:“你当真不愿意和我回雍都过年?两个人在这儿多冷清,咱们可以去城里看烟火、看灯会、庙会……
还可以提早带釉儿拜会名师,这县中的工事要修完了,早晚都要回雍都,莫耽搁了她的学业。”
私心里,沈幼漓不想留在雍的,这里有李成晞,城中或许还有些记得她模样的同袍旧吏,意味着麻烦和掣肘,修完堤坝之后,她本意是带着女儿隐居山野,教书也好行医也好。
她拒道:“还是年后再说吧,此时城中太过嘈杂,到处都是人,这儿已经足够热闹了。”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嗯?”
“没什么……”
他负在背后的手握紧又松开,那在心中重复了许久的话,不知该在哪个场合说出来。
—
年三十这晚,沈幼漓正在灶边忙碌年夜饭。
院门突然被敲响,还没往外看,就听到釉儿欢天喜地喊“凤爹爹”,沈幼漓也知道是谁来了。
“年夜饭我带过来了,先在灶上热一热吧。”凤还恩说着解下沈幼漓腰间的围布,系到自己腰上。
他来了,不止提着两个食盒,还给她和釉儿带了新衣,都是低调但昂贵轻便的棉料,平日里穿在身上并不显眼,但轻便又暖和。
沈幼漓抚着衣面,喜欢得不行。
釉儿不用吃阿娘做的年夜饭,比得了新衣还要开心,“凤爹爹,我来给你添柴。”
“小孩子不许玩火,去把新衣裳换上,到外边玩去。”
菜很快端上了桌,釉儿坐在阿娘和干爹之间,筷子动得匆忙。
一桌子菜都是对月楼里不计成本的年菜,一看就得费不少心思,沈幼漓有些不好意思:“年三十还得劳烦楼里师傅做菜,“
“年三十干活赏银翻了五倍,楼里的师傅们做完,不算什么。”
“有银子就好……”
吃完饭,凤还恩喝着沈幼漓酿的果酒,和她说着京中情况,二人摆出棋盘,教釉儿对弈,可惜她听着外边的鞭炮声,一点耐心也没有。
沈幼漓收拾了棋盘,在厨房用热水洗碗,凤还恩只让她烧水,自己亲自洗碗。
碗碟碰撞见,沈幼漓看到凤还恩的袖子挂破了一点,道:“你待会儿将那件袍子脱下来,我给你补一下吧。”
“离火远一点,别燎了衣裳。”
“好。”
凤还恩想着,此刻当是个好机会,他将盘子的水擦干,道:“我何时能同你要个名分呢?”
“嗯?”
他立刻补上一句:“只是万春县的大坝就要修成了,我想起刚来时和你商量过,并非逼迫的意思,只是怕你忘了,若你还未准备好,我可以……”
“瞧我,都忘了这事了。”沈幼漓语气清清淡淡,往灶里添了一根柴。
凤还恩的心跳在这份平静中也慢慢趋于平缓。
“在我心里,咱们已经是一家人了,你说的事,我在认真考虑,可我不想留在京城一辈子。”
“你的意思是,若我能陪你隐居世外,你就嫁我了?”
正说着,釉儿跑了进来,打断了沈幼漓要说的话。
—
阿娘和凤爹爹在厨房洗碗的时候,釉儿正在院子里打陀螺。
她听到沙沙的声响,抬头看去,一驾马车停在了篱笆外。
“什么人,是来我家的吗?”釉儿胆子很大,主动朝篱笆外问。
一个很高大的黑影下了马车,迈入院门。
釉儿握着抽陀螺的小鞭,突然不会说话了。
远远能看见来人一头白色长发,大氅也是白色的,在幽蓝的夜色里静立着,便是一幅揉碎了月华与霜雪的画。
那头流泻而下的银白长发,充盈着皎洁月光,发丝如最上等的冰蚕丝,柔顺光滑,在光线下流淌着水银般冷冽而温润的光泽,几缕随意散落颊边,更衬得那张脸如同寒玉精心雕琢过。
釉儿愣了好久好久。
“釉儿,你阿娘呢?”
阿爹!
釉儿醒过神来,跑进去喊:“阿娘!阿娘!”
她始终不知道阿爹和弟弟是怎么出事的,现在看到阿爹突然出现,釉儿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赶紧叫阿娘出来。
厨房二人的说话被打断。
凤还恩还在擦手,沈幼漓被扯了出来,顺着釉儿的视线看去:“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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