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苑其灵
柳惜瑶透过那微晃的珠帘,看到了那边席面上的宋澜,他与宋濯坐于一处,两人不知在聊何事,两人脸上皆是笑容,一个明朗,一个和煦。
在那戏台上的百戏人在绳索上连翻了数个跟头,平稳落于地上之时,宋澜鼓掌叫好的爽朗声音,穿过珠帘引得这边一众娘子纷纷探头看去。
那边年轻的郎君们感受到投来的目光,肉眼可见的纷纷挺直了腰背,然不论他们
再如何用力彰显,那引得最多眸光之人,还是勇毅侯府这两位公子。
平日里因宋澜神色过于凌厉,而不敢细看的他的小娘子们,今日隔着珠帘,便也能壮着胆子将其细细打量。
一众公子哥中,唯他最为宽硕,也最具气度的同时,又有着一张剑眉星目之面,并非那等常年沙场征战而粗粝如铁的武夫模样,反倒是在这刚毅之中,透着一股出自名门的清贵之气。
比起宋澜,他身旁一身素色锦袍的宋濯,才是满场最夺人目光的那个。
他端坐席间,从头至尾神色淡然,似对那珠帘后频频投来的诸多目光,浑然不觉一般,只轻啄手中杯盏,抬眼望着戏台,时不时与宋澜低语几声。
如此温文尔雅,又如玉朗润的探花郎,哪个小娘子能不为之心动。
宋澜朝那珠帘后随意扫了一眼,便不由含笑问道:“我这婚事已然定下,二弟呢,可有打算?”
宋濯道:“没有。”
“那可不成,你如今已是弱冠,合该先有个打算才是。”宋澜说着,便示意他朝珠帘那处看,“瞧瞧那边可有个合眼缘的?”
宋濯好似直到此刻,才意识到珠帘那处的众多目光,他缓缓将视线移去,却是一眼就穿过无数晃动的珠玉流光,一眼就看到了那人。
两道眸光似隔空交汇在了一处。
那人神色未变,平静地朝一侧微微挪动,似原本所看之人便不是曾是他,而是他身侧的宋澜。
明明前两日还不敢看他,看到也会仓皇失措,今日就已是能够这般淡定,仿若两人从不相熟,也没有过任何交集一般。
宋濯脸上还是那般淡然的温笑,但那握着杯盏的指节,却已是慢慢收紧。
珠帘这边,宋滢不高兴了。
“我二兄才看不上他们!”她撇撇嘴,朝柳惜瑶低道,“和她们一桌,我连饭都要咽不下去了,家中也没个镜子是么,不知道看看自己的模样?”
宴席过了一半,已是有人起身去了后院赏梅。
宋滢也坐不住了,拉着柳惜瑶便也离开了席面。
原她是想寻个没人之处,好生将那几个平日里最厌烦的小娘子数落一番,却没想两人脚跟刚是站稳,便听石墙另一边,有两个小娘子也寻了过来。
那二人明显不知此处已是有人,四处望了望,便开始说起闲话。
“那个表姑娘,怎么从未露过面?”
“谁说不是呢,若真是这侯府老夫人养在身前的,何至于藏着掖着到了现在才让露面?”
“我方才听罗家那个说,这表姑娘是从前投奔侯府的穷亲戚,侯府中根本没人搭理的,也不知后来使了什么手段,如今要给那大郎做续弦。”
“啊?不能吧……那宋澜是何人啊,战场厮杀过的,岂能轻易就中了小娘子的计,还有荣华县主,咱们皆是知道的,她向来眼高于顶的人,能将她混弄过去的,得是多精明的一个人啊?”
“嗤,你还是年纪小,不知那男人心思,不论地位才智再是如何,最喜的也还是那模样身段。”
“我如何不知啊,可大家所择还是要看身份地位,这等只靠容貌的,顶多做个妾室就了不得了,她怎就这般命好?”
“好什么呀,顶着正妻的名号,一进门就替前面那个带孩子,日后还不能有自己的子女,多可怜啊,万一那宋澜又去了安南,将她留在华州,那和守活寡有什么区别?”
宋滢听至此,已是气得脸色涨红,恨不能直接从一旁的石栏跳出,将这二人猛揍一顿。
见她撸起袖子,柳惜瑶赶忙将她拦住,朝她摇了摇头。
二人口中所谓的可怜,于她而言才是最合适的,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可怜,反而还觉得日后若真如她们所说,才是最理想的状态。
石墙那边,两人还在窃窃私语。
“后宅的手段多着呢,那两个年岁小,什么都不懂,没准过两年就就被那位给收拾了,到时候膝下无子,不是照样能生?”
此话一出,柳惜瑶不由惊住,外间那两个小娘子,年岁也才刚过及笄的模样,竟能说出如此恶毒之话。
宋滢彻底忍不住了,正抬手要将柳惜瑶推开,就听那边忽然又道。
“哎?那个宋三娘年纪可不小了吧,好像比咱们都年长呢,亲事可有眉目?”
“没!”说话之人低低笑着,语气中尽是嘲讽,“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个敢娶她?”
“小声点、小声点啊,可别让她听到了,若听到了,咱们可就该遭殃了!”
“晚了!我已经听到了!”
宋滢大喝一声,不顾柳惜瑶阻拦,直接翻过那石栏便跳至二人面前,伸出手臂将两人逼至墙角。
这二人哪里想到会这般巧,见宋滢好似气道极致的模样,皆被吓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就抱在了一起开始发抖,而她们的婢女,只顾着盯那廊道,不知这石墙之后还能躲人,此刻闻声,赶忙就跑了回来。
宋滢朝身后斜睨一眼,她身边那个往日看着默不作声的婢女,此刻竟也双眼发狠,上前拦住了那两个婢女。
“三、三娘……你你你……你要干什么?”当中一个小娘子,被她吓得哆哆嗦嗦开了口。
宋滢怒气冲冲瞪着她,一把将她手臂拉住,就要朝面前那湖中去拽。
柳惜瑶见状大骇,忙跟上前去劝,“三娘……侯府今日设宴,咱们是主家,可莫要……”
“闭嘴!”宋滢毫不客气将她话音打断,猛地一甩臂膀,便见那小娘子扑通一下,扑在了湖面上。
冬末的华州,湖面上的冰层虽未消融,却已是变得薄脆易碎,经不起这般重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身下那巨大的冰层,似裂开了一道缝隙,那小娘子顾不得身上的疼痛,顿时花容失色,趴在那冰层上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再喘。
另外一个小娘子,见此状况,吓得面色惨白,用力去推宋滢,可宋滢那小手力道极大,将她手臂钳得紧紧的,根本不容她去挣脱。
那人怕极开始怒斥,“宋滢!你发什么疯?千秋节都敢闹事,你是不是疯了!”
“这事就是闹到正厅,当着众人的面,我宋滢也是占理的!”宋滢一面将她朝湖边猛拽,一面恶狠狠道,“把你二人方才说的话,拿去给大家听听,让众人知道你们心思之歹,看看你们日后可还能在华州寻到亲事?”
那眼看就要落入湖中的女子,终是怕了,又开始哭着求饶,将一切过错推给那另一个人。
宋滢不由分说,又是用力一甩,便见这女子也从湖边朝下飞去。
两个小婢女被吓得连滚带爬来到湖边,其中一个正要扬声唤人,却见柳惜瑶忽然出声将她拦住,“莫要声张!你们娘子已是湿了衣裙,外间都是宾客,若让人瞧见,可还了得?”
柳惜瑶看了眼宋滢,此刻她见这二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心头火气虽是消了大半,却还是留有余火,她冷哼一声,偏过脸去。
柳惜瑶唤来秀兰,让她与那两个小婢女,用那湖边常备的长杆,将二人拉了上来。
她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与这湿了衣衫,瑟瑟发抖的二人温声道:“如今快至立春,并非是那戏冰的好时候,这园子里的湖面看似冰层较厚,却已是经不住力道了,下次可莫要再贪玩了。”
明明只年纪皆是相当,可这一番话,却有着不同这个年龄的沉稳与从容。
未曾责怪旁人,也未曾纵人之失,反而三言两语就帮三人都寻了个还算体面的台阶。
今日是千秋日,宋滢多少也还是顾忌了两分,她冷哼一声,上前道:“愣着作何,回话啊?”
那二人毕竟也是理亏在先,又忧心宋滢将事情捅出,污了她们名声,只能生生咽下这口气,相视一眼,点头应道:“娘子说的是,我们日后定会小心的。”
柳惜瑶点了点头,退开让秀兰去送这二人去客房换衣。
那二人走后,宋滢朝着柳惜瑶板着脸道:“你以后做了我大嫂,就是我们宋家人了,不管是非过
错,你必须要站在宋家这边,要与宋家人一条心,我告诉你哦,别看我祖母与我娘闹成那般地步,可若是我娘听到外人说我祖母半个不字,也是不会轻饶的,你懂吗?”
柳惜瑶知道宋滢是为方才她出言相劝之事而介怀,便笑着凑上前挽住她手臂道:“我知道的,我本就与你一条心的,如今我们既出了气,又没了后顾之虑,咱们配合得不是正好吗?”
“那倒是。”宋滢点点头,想起那两人吃瘪不敢闹的样子,心里又松快不少,然她恍然想起一事,抬眼看着柳惜瑶,无比郑重地与她低声道:“你可要好好对待宋瑶和宋璟,若没有她们两个,这亲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你头上去,你可万万不要学那歹人心思,去苛待她俩!”
柳惜瑶也认真与她回道:“三娘你放心,我会将她们两人视如己出,绝不会如那二人所说。”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宋滢叹气,垂眼看着自己凌乱的衣裙,扁嘴道,“她们说的话太难听了,我是被气到了才会与你发脾气的。”
柳惜瑶笑着摇了摇头,仿佛并未往心里去,“好啦,你也快些回去换身衣裳吧。”
柳惜瑶原是想陪着宋滢去的,但一想到秀兰应当很快便回来了,若不见她该会着急,便留在原地先等秀兰。
宋滢离开后,她寻了处石凳坐着。
正望着桌面出神,便见一宽阔身影,从后慢慢将她拢入其中。
柳惜瑶并未听到任何声响,倏然看到这身影,便觉心头莫名一慌,忙站起身来,回头看去。
在看清来人的瞬间,她下意识朝后退去,那鞋尖上的珍珠勾住了裙摆,整个人猛地朝后晃了一下,然她身后就是石桌,手掌一扶便稳了身形,并未跌倒。
可面前那人,却是上前一步,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臂。
“当心些。”
温润的声音还有那带着淡笑的面容,让柳惜瑶更觉心慌,她一面朝侧边避开,一面忙将手臂抽出。
“表……”她顿了一下,又立即改了口,“二、二公子。”
“二公子……”
宋濯低低地重复了一遍,那唇角的温笑仿若倏然淡了三分。
“瑶儿从前……不是唤我表兄么?”
第59章 铸离我远些
柳惜瑶当即愣住,若不是天冷身着厚衣,那手臂的抖动便肉眼可见。
宋濯明明已是知道她要与宋澜成亲,为何还要与她单独见面,孤男寡女,且还在这般没有遮蔽之处,若叫人看到方才宋濯碰了她手臂,惹出了什么闲话可如何是好?
柳惜瑶又恼又怕,咬着唇却不回答,但那颤抖的眼睫,却是给了宋濯答案。
“很怕我么?”
宋濯神情淡淡,语气依旧温柔,就好似两人并非是在湖边,而是在那塔楼中一样。
柳惜瑶见他如此,心里只会更怕,用那带着些颤意的声音,心虚地开了口,“我、我不是怕……是、是外间有些寒凉,我要……回去了,便不扰二公子了。”
柳惜瑶说罢,便想绕过宋濯离开,谁知刚迈出一步,就见宋濯忽地抬了手,拦住了她的去处。
“瑶儿。”他如之前那般,轻唤着她的乳名。
这缓缓的一声,却是让柳惜瑶头皮发麻,心头更慌,她一面四处张望,生怕被旁人看到,一面用力咬了咬牙根,硬着头皮低声道:“表兄……求你别这样唤我了。”
终于是肯唤他表兄了。
也开始求他了。
记得上一次她求他,还是在那塔楼中,她软在他怀中,不住哼咛扭动,想要又羞于开口的模样,甚是惹人生怜,也甚是让人沉沦。
“不是方才还唤我二公子么?”宋濯声音低了一些。
柳惜瑶尴尬地笑了一下,并未回答他,而是故作镇定地问他,“表兄寻我有何事吗?”
“并非是刻意寻你,而是方才路过时,听到这边传来响动,便过来看看。”宋濯回答的很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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