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仙苑其灵
,才是那洞房花烛之时。
哪里就这般多讲究了,正月怎就不宜结亲?
宋澜翻来覆去难以安睡,一合眼就是那白皙柔嫩的指尖,还有那带着些许晶莹的粉色玉甲,就在他唇边微颤着。
又没出息了。
不过手指而已,就已是让他如此回味,若是唇瓣,那该是何等滋味。
除了宋澜,今夜还有一人难以安睡。
宋濯立在窗后,待那小院彻底熄灯,只剩一片寂静之时,他方才合了窗,披上大氅推门而出。
他去了一层画室。
他手中举着灯盏,在那悬挂的一幅幅美人图前驻足观看,而最后那幅,他足足观了半个时辰。
那幅图中,美人倚在榻边,薄衫微敞,如雪的身前,只寥寥两笔,就勾勒出了那团圆润,她双眸微阖,仿若昏睡,然那宽袖中的手,却还是紧张到握紧了拳……
许久之后,静默的房中传来一声低叹。
他抬手取下面前画卷,将其放入炭盆之中,火焰在美人身上绽放,最后将一切化为灰烬。
一幅,两幅,三幅……
这是他亲笔所画,也该是由他亲手所葬才是。
翌日清晨,天色尚未破晓,勇毅侯府此番派去京城的贺正使,便神色仓皇地策马急归。
此人多年为侯府做事,素来性子沉稳,如今却是是满面惊惶,下马之后连气都尚未喘匀,就急急入了正厅。
很快,宋侯爷与荣华县主便起身一并而入。
“将近十万两啊,他……他怎就如斯胆大?”荣华县主听了贺正使的话,那脸色倏地一下就白了。
宋侯爷昨日宿醉,此刻还有些昏沉,含含糊糊又问了一遍,“是秦王……还、还是太子?”
贺正使擦着额上汗珠,上前再次低声回道:“回侯爷,是秦王昨日在千秋宴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太子数年前贪饷灾银一事抖出,证据确凿,无从可辩……”
皇帝当场震怒,一脚踹在太子胸前,太子当即喉中喷出一口鲜血,可见那一脚力道之狠。
然帝王根本不顾,转身又抽出利剑,朝着太子声如雷霆,“你当朕死了是不是?这天下已是你的了是不是?朕还活着呢,还活着呢!”
那贺正使想到那大殿上这一幕,袖中双手还在颤颤。
“可伤了太子?”荣华县主心头一紧,忙起身询问。
贺正使咽了口唾沫道:“皇后娘娘拦的及时,那剑便只在肩头划了一道,破了蟒袍,未曾伤身。”
荣华县主舒了口气,慢慢坐回椅上,听那贺正使继续说道,“太子与涉案人等一并收押候审,交由大理寺与刑部共同彻查此案。”
“哎呀!”宋侯爷一面喝着醒酒汤,一面摇头叹气,“这可叫圣上日后,如何再过千秋日啊……”
贺正使也不由摇头,又将昨日大殿之上,皇帝拂袖而去前,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皇帝当时眉目沉沉,声如寒冰,朝着大殿丢下了一句,“朕的好儿子,给朕送的寿礼,朕此生难忘。”
荣华县主叹道:“太子实不该啊……”
宋侯爷缓缓抬眼,悠悠道:“都不该,都不该呐……”
很快,此事便在大盛传开。
众人皆知,太子此番无法再翻身了,只是最终结局难定。
朝堂之上,秦王每日神情凝重,甚至还上书替兄长求情,但实则春风得意,愈发得势。
从前那些还在观望,不肯站队之人,经此一事,便知风向已变,再不迟疑,纷纷倒向秦王门下。
塔楼内,宋濯从暗卫手中接过密函。
晋王在信中赞他算得极准,秦王果真会在千秋日当天揭露的此事,而那些摇摆不定的朝臣,哪个最先换队,哪个默不作声,哪个又阳奉阴违,也皆在宋濯的预料当中。
宋濯将早已写好的那首童谣,仿佛指节大小的竹筒中,交于暗卫之手。
当日夜里,京中便有孩童唱那童谣:
太子殿下胃口大,九万八千全吃下。
圣上心系百姓苦,当场拔剑斩亲骨!
不出三日,整个京城人人皆知。
御书房内,皇帝闻言,抬手指着那秦王府的方向怒斥,“非要将自己亲兄长置之死地而后快是吗?”
这字字句句看似歌颂明君,实则是在将太子往死路上逼。
“他用百姓将朕架起,朕若不动手,便会骂朕徇私舞弊,可朕若是动了手,朕、朕……”
千秋当日,皇帝盛怒是真,可到底是他与皇后的亲骨肉,这大盛的皇太子,待他冷静下来,虽怒,却也到底生了几分恻隐。
“这个老四,若太子不配为君,那他就不配为人,非要让他亲兄长命丧黄泉,也非要将朕活活气死,往后每个千秋日,朕都要想起这桩事来,想起他嘴上恭祝朕万寿无疆,手上却朝朕递了刀来,还是那让朕亲手斩杀长子的刀啊!”
皇帝痛斥而出,胸中怒火翻涌,竟一时气血攻心,猛然朝外呕出一口鲜血,重重扑倒在了那龙案之上,而那被血水染红的奏折,正是秦王日日皆会递上的那封假模假样的求情折子。
圣上的倏然病重,让朝堂内更加惶惶。
秦王得知此事,暗骂有人坑他,原本他给了太子一击后,又怕皇帝对他也生了怨气,便开始日日求情,以免太子死罪,如今这童谣传出,以父皇那多疑的性子,自是要怀疑到他的身上。
秦王立即差人去查那童谣究竟从何处而来,然所查未果,仿佛无人去教,一夕间人人皆会那般。
眼看圣上病重,频频辍朝,不见百官,朝内诸事也渐由秦王代为掌管,他便也不再深究,言行举止皆已露出当权者的气派来。
总归圣上膝下子嗣中,皇长子太子已无翻身之力,皇二子与三子早年病逝,便只剩他皇四子秦王。
哦,还有那肥硕到连路都走不动的韩王,和那痴痴傻傻的老六晋王。
上元节这日,无忧堂内,琴声悠悠,哀哀戚戚,宋家两位公子,一前一后迈入堂中。
宋侯爷哼着小曲,朝这两人淡瞥一眼道:“坐啊。”
两人来到案几前落座。
宋澜一身玄色紧袖长衫,宋濯则又是素色长袍,两人一深一浅,坐于身前,宋侯爷看了便不由笑着摇头,“当今局势,你二人如何看呐,与为父说说。”
“太子失权,秦王失心,至于韩晋二人……”宋澜朝宋濯看去。
“不是时候,还需再等。”宋濯语气虽淡,但那眉心处却是倏然蹙了一下。
是那身侧之人传来的味道,淡雅的花露清香,糅合着一股独属于那人的气味。
宋濯眉宇沉了两分。
一连数日他未叫自己再去那窗边遥望,仿佛一切重新归于平静,然而就在此刻,那一缕似有似无的香气落入鼻中,让那平静似水的心头,似又泛起了一丝涟漪。
他不动声色朝一旁挪了挪,端起手中清茶,试图用那茶香来将那味道掩住。
“可有把握?”面前的宋侯爷默了良久,方缓声问他。
宋濯未曾立即回话,而是垂眼饮了半盏清茶,微苦的茶汤在口中萦绕,然抬眼之时,那抹熟悉的淡香不仅未曾消散,且随着宋澜侧身靠近,蹙眉聆听之时,愈发清晰真切。
宋濯握着茶盏的掌腹慢慢收紧,语气少见的沉冷下来,“最迟再候一月。”
宋侯爷只以为他此刻神情,是因为朝堂局势而起,便长出一口气,朝那外间天色看去,“哎呀,春日这天果然多变呐……”
父子三人,多年来少见有此饮酒奏乐直到夜间的时候,今日又逢上元节。
三人在无忧堂待到晚膳时,这才起身去了正堂。
堂内饭菜飘香,满桌皆是酒肉,还有那酒酿五色面茧。
宋瑶和宋璟二人,从前在安南过上元节时,就听宋澜说过,华州的上元夜最为热闹,街道上灯火辉煌,琳琅满目的灯会让人目不暇接,还有猜字谜,放花灯,各种从未尝过的糖果子。
姐弟二人期盼已久,好不容易将这日盼到,却是因圣上病重,除了京城以外,距离较近的华州,也跟着没了往昔的节日氛围,虽未施行宵禁,那街道上也未见有人外出游玩。
姐弟俩蔫了似的,坐在屋中愁眉苦脸。
柳惜瑶进屋后,陪着二人猜了几个字谜,才让这二人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待宋家父子进门后,一屋子人开始在桌前落座。
两个小的在圆桌旁设了小桌,有刘嬷嬷在旁照顾。
柳惜瑶还是按照之前那般,准备与宋滢坐在一处,却见宋澜忽然要她坐去他身侧。
柳
惜瑶不敢妄动,抬眼去看荣华县主。
“去吧。”荣华县主很少当着众人去驳宋澜的面子,且两人婚事将近,这屋中有无旁人,坐在一处也无妨。
得了荣华县主的应允,便有婢女上前重新调整席位。
顷刻后,柳惜瑶坐在了宋澜身侧,而原本该落座于此的宋濯,坐去了荣华县主手边,宋滢坐于次位。
用膳时,宋侯爷一杯接着一杯,又将自己喝成了酒蒙子,荣华县主这几日一直未曾睡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便是如今勇毅侯府不似当年在朝中有举足轻重之势,若稍有不慎,兴许也会受到牵连。
宋澜见母亲面露愁色,便率先打开话题,所说便是他与柳惜瑶成婚一事。
提及婚事,荣华县主明显眉宇舒展开来,缓缓颔首道:“二月初三的确是个吉日。”
说着,她又朝柳惜瑶看去,“我身为你的表舅母,你的嫁妆便由我来出。”
既是开了口,那该有的体面便一份都不会少,只是如今京中事多,皇帝病重,宋家又是皇亲国戚,这个节骨眼上,婚事不好大办,只能一切从简。
柳惜瑶起身朝荣华县主福了福身,“全凭表舅母做主。”
荣华县主笑着让她坐下说话,不必过分拘谨。
柳惜瑶乖巧应是,却是在落座后,脸颊倏然红了起来,神色似也怔了一下,那原本微抬的脸颊,也蓦地垂了下去。
桌下,宋澜将那柔软的小手握在掌中,一会儿与她十指交握,一会儿又揉那指节,一会儿又将整个带着灼热的掌腹,紧紧贴在她冰凉的掌心中,似要将他的温热尽数渡予她体内。
初春的华州,夜里依旧寒凉,屋内烧着地龙,桌旁也置了炭盆,让人周身皆是一团暖意。
宋澜一手落于桌下,一手拿起玉盏,一盏接一盏地饮着面前酒水,他神色未改,那喉中与胸腔却已是如同火烧。
他身侧的柳惜瑶,已是许久未动碗筷,只偶尔舀上一勺酒酿放入口中,那微红的面色,叫旁人看了去,只以为是饮了酒酿的缘故,可这桌上的另一人,却对她再熟悉不过。
他知道她此刻慌乱,也知她此刻紧张,更是知道那绯红来自羞赧……
月白色宽袖中,传来一声低沉的脆响。
手中裂开的玉盏,将掌腹划开了一道细微的血痕。
宋滢愣了一下,抬眼左右看看,却见周遭并无异样,遂又乐呵呵吃着面茧。
荣华县主揉着眉心,还当是那身侧炭盆发出的响动,也未有所觉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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