铸金笼 第68章

作者:仙苑其灵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HE 古代言情

  勇毅侯的表姑娘失踪了,是在潜龙寺后的厢房内没了踪影。

  起初随行而去的家丁并未多想,因房内没有一丝打斗过的痕迹,且表姑娘身侧还有两位随侍婢女,便以为只是午憩醒来后,去了后山闲逛散心。

  直到寻了许久未果,心下才开始着急。

  然事关侯府这般高门大户,这等事最忌张扬,尤其是失踪的还是未尚未出阁的女子,稍有不慎便会谣言四起,有损侯府门楣,且若是遭了歹人挟持,声张更是对表姑娘有弊无利。

  故而此事只能先行压下,对外只道是表姑娘身子不适,在山中静养段时日,然而暗中却未曾松懈,一面派人仔细搜寻,一面立即送信去了京城。

  当日夜里,宋澜便策马赶回华州。

  回府第一件事,便是立即寻来今日一道外出的管事与嬷嬷,连那两个孩子都也仔细问过,众人所言皆无异样。

  宋滢是今日与柳惜瑶最后碰面之人。

  宋澜寻到宋滢面前,宋滢哭着与他说,“我只是在表妹房中与她吃茶闲聊,她说太过疲乏要午憩,我……我就去寻了孩子们一道抓鱼。”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呜呜呜……”

  宋滢眼睛红肿,一看就知今日哭了许久。

  “我以为两个婢女都陪着,肯定不会有事情……呜呜呜……怎么这样……”

  宋澜不疑宋滢,却不信好端端三个人,与旁人皆无冤无仇,竟能凭空消失。

  他没有片刻耽搁,回府盘问一番之后,立即召了亲随驾马夜寻。

  却是整整三日,这三人皆好似人间蒸发一般,连半点蛛丝马迹都未曾寻到。

  他与京中告假三日,如今三日期满,晋王又传来急讯,令他即刻回京。

  宋澜寻到宋濯面前时,已是双目猩红,一开口那沙哑的嗓音仿若吞过刀片。

  他原是觉得不必求到宋濯面前,可此事实在太过蹊跷,他带人不光是将那山头翻遍,连华州境内每一条河流,每一处断崖,每一片密林都未曾放过,甚至还查访了沿途村镇,盘问了过往商旅,却始终不得半分消息。

  三日无眠,五感几近麻木,可他依旧不肯放弃,可眼看再不归京,便要惊动圣上,宋澜才不得不在这最后时刻,寻到了宋濯面前。

  “你何时入京?”

  宋澜盘膝坐在宋濯面前,两人之间隔着一张矮几。

  这是他头一次进这塔楼之中,从前他对此处还有所好奇,如今满心皆是要寻柳惜瑶,根本无心再多看。

  “三日不眠,可还撑得住?”

  宋濯答非所问,明明所言带着关切,可他语气太过冷淡,倒好似透着一丝隐隐的嘲讽。

  宋澜却并不关心他如何想自己,沉着眉宇又问了一遍,“四月关试将至,你到底何时入京?”

  “原是想待你成婚之后再入京,如今……”宋濯不疾不徐倒了盏温茶,朝那唇瓣干裂到正在渗血的宋澜递去,“三日后罢。”

  宋澜接过茶盏,将那温

  茶一饮而尽,随后抬眼正视宋濯,“这三日,可否借你的人一用?”

  “我的人?”宋濯淡眸朝他唇边扫了一眼,见那唇瓣还在渗血,便又拿起空盏,继续给他倒茶。

  “我知你眼线遍布大盛,连晋王暗卫亦也听你调遣,若此番可助我寻人,往后局势不论如何,我自当为晋王倾尽犬马之力。”宋澜神情中不见半分犹疑,哪怕声音沉哑,这一字一句都说得极为真切。

  宋濯闻言,倒茶的动作有了一瞬的微顿。

  他对宋澜太过熟稔,知道其向来言出必行,今日肯有次承诺,他日但凡晋王所需,宋澜皆会心甘情愿为其效力,与现在的奉命协助截然不同。

  宋濯早就预料到,宋澜在寻不到柳惜瑶时,会来寻他出手,也料到他猜得出这些年来他与晋王暗中筹谋,却不曾料到,他竟愿为柳惜瑶做到如此地步。

  “不过只是位表亲,毫无任何背景根基,兄长为她至此,可是值得?”宋濯将那茶盏重新推到宋澜面前,抬眼再看他时,眸色中多了抹说不出的暗沉。

  “二弟此言差矣。”宋澜落于膝上的双手倏然握紧,眉宇间皆是坚定,“她乃我宋澜之妻,只要能将她寻回,我愿倾尽所有。”

  “一直都知兄长是为重情重义之人,没想到连尚未成婚之人,也能得你这般珍视。”宋濯唇角浮出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他拿起茶盏悠悠地抿了一口。

  宋澜也自认了解宋濯,知他虽是极其聪慧,然心性却十分凉薄,便不欲与他解释,只又道:“宋氏一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便是此番不肯相助,我亦是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宋氏门楣之举。”

  宋濯垂眼望着手中茶盏,默了半晌,才缓缓出声,“我的眼线大可帮兄长去探查消息,可王爷的人,最多只能助你三日。”

  宋澜愣住,原以为两人之间还需一番周旋,却没想到宋濯竟答应的如此之快。

  然还不等他回过神来,宋濯又淡淡说道:“这三日我会尽力去寻,可若寻不到,兄长莫要怨怪。”

  宋澜立即双手抱拳,“二弟肯出手相助,我感激不尽,安能再有半句怨言?”

  “你我手足至亲,你的事,我自会当做自己的事一般尽心竭力。”宋濯唇角弯起温润的弧度,“若我将人寻到,自也会替你照拂妥当。”

  宋澜感激不尽,然他还要着急返京,不敢再耽搁下去,起身离开后,便驾马直朝京中而去。

  目送其身影彻底远离,宋濯终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慢慢将面前的矮案几推开,随后掀起地上软毯。

  在那毯子下,赫然出现了一道上了锁的木门,边缘严丝合缝,便是凑近去看,也难以与周围寻常地板有所区分。

  钥匙就在宋濯袖中,他将门锁打开,一步步迈下阶梯。

  此间密室位于塔楼二层与三层之间,从外看不过只是寻常塔楼的建构,无非是为了视野开阔,将每一层室内高度修建的比寻常塔楼高出几分,然却不知就在这看似不起眼之处,内涵乾坤,竟还夹了这样一层密室。

  密室无窗,墙上却挂着壁灯,将室内照得极为明亮。

  宋濯原是神情淡然,并无喜怒,却是在看到那榻边的柳惜瑶时,眉宇倏然蹙起,“不是告诉过你,醒来后不要乱动,我很便会下来陪你么?”

  半刻钟前,她原是被他放在榻上的,可此刻却狼狈地倒在软毯上。

  她口中是一团包了木棉的绣帕,塞得不算太深,也不算紧,却足以让她说不出话。

  她手脚也皆被皮质的软铐所束,原本只要不过分挣扎,就不会将她伤到,然她在方才醒来时听到头顶传来了宋澜的声音,便不顾一切开始挣扎,哪怕是从榻上狠狠摔下,这软铐将她手腕皮肤磨得生疼,她也还是一遍又一遍地扭动踢打,想要发出些响动引起宋澜的注意。

  可身下的毯子太过厚实绵软,饶是她耗尽了浑身力气,都只是徒劳一场,只能听那宋澜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她心口在不住地起伏,脑中又有些晕沉之感,在看到宋濯朝她靠近之时,便一面朝后缩,一面用那含糊不清的声音朝冲他责骂。

  宋濯并未生出恼意,只是觉得她不该将自己伤到。

  他来到她面前,想要弯身将柳惜瑶从地上抱起,然看到她手腕上被那皮铐磨出了一道血痕时,动作倏然顿住,眸中明显又闪过一丝寒意,可那唇角却是慢慢勾起。

  “就这般喜欢他?”他抬手将她口中绢帕取出。

  柳惜瑶闷咳了两下,随即便使尽那最后的力气扬声大喊,“表兄!表兄!表兄救我……咳咳……”

  一连三日又哭又骂,她早已嗓音沙哑,哪里又能将那已是策马远离的宋澜唤回,便是她嗓音未损,整个西苑也皆是他的人,又有何人能来救她?

  宋濯没有说话,也没有必要阻拦,而是掀开衣摆坐在了她身侧,见她咳得厉害,便替她轻轻顺着后背。

  待柳惜瑶咳了一阵,慢慢缓过劲儿来后,终是支撑不住,瘫倒在软毯上时,宋濯才又缓缓出声:“可还要与我闹?”

  柳惜瑶咬着唇别过脸去,不予理会。

  宋濯无奈轻叹,“瑶儿,已是三日了,你还看不出么,他没那寻你能力,甚至还要求到我身前来,要我出手相助。”

  柳惜瑶合眼落下泪来。

  她方才皆已听到,一切都如第一日醒来时宋濯所说那般。

  那时她因吃了宋滢所下的蒙汗药,昏睡了整整一日,待她晕晕沉沉醒来之时,已是身处这间密室。

  她看到宋濯的刹那,整个人如坠冰窟,从头至脚皆传来阵阵寒意,她惊惧万分,却因那药效的缘故,支支吾吾话不成句,只一味落泪。

  宋濯就如此刻一般,神情温润,动作轻柔,他给她喂水,帮她拭泪,还在她耳旁不住温哄,叫她莫要害怕。

  柳惜瑶这才恍然惊觉,这一切皆是宋濯所为!

  看到她震惊的神情,宋濯又主动帮她解惑。

  “的确是我所为。”

  是他故意露出吻痕给众人看,引了宋滢猜忌,又让宋滢闻出他身上那淡淡的牛乳香。

  阖府上下,皆用羊乳,唯有从安南回来的东苑才会用那牛乳。

  而柳惜瑶自搬入朝霞院,那一应份例,皆是按照东苑所置。

  所以宋滢才会对柳惜瑶生疑,也会在那日几人碰面之后,安耐不住直接尾随而出,将园中一切全然看到。

  “你莫要怕,宋滢不知你在塔楼,她以为你们三人此刻已是被她的婢女连夜送去了商州,那车中的银钱足够你往后富裕。”

  而宋滢不知,她身边那贴身婢女,早在多年前就已是宋濯的人。

  那辆马车也并未朝商州驶去,而是直接将安安与秀兰送往京城郊外的晋王别院,至于柳惜瑶,则由宋濯亲自带回了府中。

  见她听至此处,唇瓣好似嗫嚅着安安与秀兰的名字,宋濯便又缓声与她解释,“我与晋王相熟,那别院内也已安排了人手,不会叫她们二人受苦。”

  他又与她低声安抚,“宋澜最多只能寻你三日,便要回京,待他一走,我便将你离开密室,至多再等三日,你我便一道入京,到时你便能与她们团聚。”

  柳惜瑶惊惧过度,再加那药效未散,昏昏沉沉又厥了过去。

  待再次醒来,已是入夜,她明显有所恢复,便想立即起身逃离,然宋濯就在她身侧,任由她如何咒骂,他始终不言不语,只将她用力抱在怀中。

  直到那响亮的巴掌落在宋濯面上,宋濯那温润的眉宇,才终是蹙起。

  然看着怀中惊吓到颤声哭求的柳惜瑶时,那眉宇间的沉冷又瞬间荡然无存,却是给她喂下了碗安神的汤药。

  柳惜瑶沉沉睡去,每次醒来时,宋濯皆在身侧,她骂过,打过,哭过,也求过,可皆是无用,就在柳惜瑶已近乎绝望之时,她听到了宋澜寻来的声音。

  然那最后的希望也终是离去。

  一想到方才听到宋澜在楼上所说的那些话,柳惜瑶再次忍不住合眼落下泪来。

  宋濯知道她已是全部听到,不由

  敛眸问道:“他待你的确极好,难怪你当初择他弃我,可若是……他得知何为真正的你,可还愿对你以诚相待?”

  宋濯拨开她额前乱发,慢慢将她下巴抬起,凑到了她面前轻声道:“你骂了三日,可知我为何没有一句驳斥?”

  “因为你字字在理,句句属实。”

  “我是疯癫,也是卑劣小人。”

  “可瑶儿你可知,这世道已疯,若人不疯,便无法安身立命。”

第71章 金恨透了你

  柳惜瑶害怕的闭上了眼,以为宋濯还要说些什么疯话,或是要凑到她面前做些什么,然她却是身下一轻,被宋濯从地上抱了起来。

  猝不及防的失重,让她下意识手脚挣扎了两下,便听宋濯又冷冷开了口:“是自己乖乖不动,还是要喝那安神汤?”

  柳惜瑶不想听他的话,但也不想再喝安神汤,她咬着唇,没有说话,却也不敢再动。

  宋濯虽是抱着她,但步伐极为沉稳,将她一路抱出密室,未将她有半分磕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