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下兰舟
第134章搅屎棍
“这…这…瞅着不像是平县本地的…六爷,您快去看一眼吧,再晚一些怕是要签契约书了!”
马车上,元敬急得团团转,“怎会如此?这偌大平县,除了我还有谁会盯着那酒坊?是谁敢和程家作对?!”
不怪元敬急。
昨日见了温维明,他自觉胜券在握,连忙写了一封家书催促小厮送回姨娘处报喜。姨娘藏不住事,收到那封他拿下温家酒坊的书信,一定会大肆宣扬。
如今临门一脚,怎的突然冒出来另外一个买家?
若是本该手到擒来的酒坊出了变故,他元敬怕是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元启便有机会压得他这辈子翻不了身!
朱旺也是心急火燎,“早就说不该将他们父女二人逼得太紧!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咱手里没有证据,就算你拿并州那事威胁,也吓不住温维明!”
元敬急赤白脸的吼:“你不早说,如今放马后炮有什么意思?”
他还没早说?
天地良心,他朱旺劝了多少回?
这二世祖自己不听,如今反怪罪到他头上了?
朱旺气得脸色青白,咬牙切齿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元敬又自言自语的说着,“不会的,哪儿有那般凑巧的事儿,无端端冒出一个买家来,定是那温婉请的人来抬价!那娘儿们惯喜欢使阴招,就像上次诱我买高价粮一样!”
元敬逐渐平静,随后又狞笑一声,“同样的手段,还要再用一遍?那娘儿们也真是黔驴技穷。无妨,既然她诱我上门,定然是动了卖酒坊的心思,不过是想让我多掏些银子罢了。我不咬钩,看她这台戏怎么唱!”
到了地方,元敬让人将马车远远停着,又看见酒坊前院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心中焦急,只能先指使朱旺去酒坊打探情况。
朱旺也不肯,他刚和温维明撕破了脸,加上本就心虚,只恨不得躲着温家两父女走,眼下还要被元敬上赶着去受辱。
两个人你推我攘,互相谦让,甚至险些拳脚相推,元敬仗着年轻,一脚将朱旺踹下马车,“朱老哥,一分力一分钱不出,你就想得到温宅那地契?”
朱旺理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往酒坊的方向探,酒坊门前空无一人,朱旺便巴在门边往里面看,谁知竟然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那陪在温婉旁边的男子…不是之前送他们去并州的漕帮分舵话事人刘晖吗?
刘晖手下有好几条船,当时去并州,他和元敬搭乘的便是刘晖其中一条船。
不曾想当时温家酒坊大师傅马昌顺就在另一条船上!
朱旺耳朵听不清,可看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中直觉不好,连忙跑回去通风报信。
“六郎!”朱旺唤元敬唤得凄切,好似小媳妇盼回了出门许久的夫君,慌张中带着恼怒,恼怒中带着羞怯,“完了!这回瞧着不是温掌柜找的抬轿客,怕是正儿八经想要买酒坊的!刘晖!掌握咱们这一带的漕运商!”
元敬脸色微微一变,那漕帮蓄有凶器,聚众行凶,一呼百应,可谓是平县周遭这一带真正的地头蛇!
虽说这个老刘身份不显,但是漕帮关系错综复杂,抱团成气,又最讲义气,谁敢无端端招惹漕帮的人?
若非如此,当时他去并州回来时囊中羞涩,却也从没想过欠漕帮的钱!
若真是刘晖来了,再想要借程家的名头仗势欺人,怕是行不通!
眼瞅着临门一脚,突然杀出个程咬金,元敬又气又恼:“他…他怎么来了?”
朱旺心里也在盘算,瞧刚才两人在院内有说有笑的样子,看起来关系倒是密切。
就是不知…温家何时攀上这么个人物?
若温家真和这位刘老爷有旧,元敬拿什么和人家斗?
墙头草老朱又开始每日思索:今天的老朱我要不要临阵反水投靠温家呢?
而院内,温婉优哉游哉的带着刘晖参观了整个酒坊,又从温家的发家史讲到卖酒坊的原因,期间温维明适时的补充起当年如何从小山村闯荡到平县挣下这家业,一时之间,气氛倒也热烈。
那刘晖说起自己盘下酒坊的原因,“我那岳丈曾经是稻香酒坊的大师傅,后来酒坊倒闭,他也就闲赋在家,我夫人呢,就想自己也盘个酒坊,也学着温老兄和温小娘子开一间酒坊。凑巧听温掌柜银钱不趁手,想要盘出酒坊,这不,我就紧赶慢赶的来见二位一面。”
“稻香酒坊?”温维明笑道,“说起来我刚从山里出来的时候,第一个投奔的便是稻香酒坊,那个时候还是一位姓周的师傅当家呢——”
“哟,温老兄说的怕是我夫人的二伯爷!”
不曾想,两人竟还有这样的缘分!
那刘晖便笑着说道:“既然我夫人和您二位有旧,那我也不含糊,给二位一句准话。”说话间,他又负手在院子里踱步一圈,仔细打量,“您这酒坊,也就这块地和几间房子值钱。您二位急用钱,我也不做那趁火打劫的人,这样吧,地契和这房子一共一千五百两,如何?”
一千五百两?
这不是温婉的预期。
更不是温维明的预期。
温维明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慌不忙道:“老弟,你说这话…可就寒碜了。咱一码归一码,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不说这几间青瓦大房,就说这地契…少说也值两千现银!”
刘晖笑着扫过温婉的脸,“可只要急售,只能贱价,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更不要提你温家如今和元家打得火热,我现在接手你这酒坊,无异于开罪元家。我冒着这样大的风险跟老兄交易,老兄总不好还按原价卖给我吧?”
话虽说是这个理,可温维明接受不了酒坊腰斩三分之一的价格盘出,一千五百两,还了鑫隆钱庄的债务,到头只剩下几百两银子!
难不成他温维明打拼一辈子,最后就落得个这样潦草的结局?
他几近哀求:“刘老弟,多少再添点。我这酒坊那水井引的是山泉水,做酒是一绝!您夫人想做酒坊,找两个伙计就能开工,不需操任何心,这不也省下一笔开销?”
刘晖沉吟片刻,似拿不定主意。
却听见元敬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温掌柜,做生意当以诚信为本,你只管一个劲儿的抬价,为何只字不提你酒坊闹鬼之事?”
第135章程咬金
果然,刘晖脸色微微一变。
温婉恼羞成怒,“元六郎,你休得胡说八道!闹鬼的是我温宅,可不是酒坊!退一万步说,闹鬼一事谁看见了?无非是以讹传讹罢了!”
元敬抚掌一笑,“看吧,刘帮主,温掌柜可亲自承认温宅闹鬼。您或许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她家死了个丫头,死得凄惨,平县老百姓都在传那丫头要找温掌柜索命,如今人人避讳温家二字,刘爷可别上赶着给人当冤大头!”
元敬本以为世人都忌讳鬼怪之说,只要刘晖知晓温宅闹鬼一事,定然会放弃盘下温家酒坊打算,哪知刘晖大笑一声,“我在漕帮多年,替朝堂征讨运送粮草,路上不知杀过多少水寇,若世上真有恶鬼,怎的不见向我讨债?”
刘晖又冲元敬拱拱手,“不过还是多谢元小哥提醒。”
元敬傻眼了,急吼吼的问:“可就算刘爷不介意,您夫人也不介意吗?”
果然,刘晖微微蹙眉,似有犹豫之色。
元敬大喜,又扫一眼温维明,语气沉沉道:“况且…昨日温掌柜已同我约定,将这酒坊卖于我。温掌柜,难不成刚过了一夜,你就忘了你我之间的约定?”
提起约定,温维明脸色微变。
这元敬是铁了心的要温婉赔礼道歉,温维明气得胸脯起伏,偏又不好当着外人发作。
若让外人知道并州的事情,那温婉和他再无立锥之地。
整个天水府的粮商怕是要生吃活剥了他们!
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元敬这是想要他整个温家!
忽而听得一声女子的轻笑,“什么约定?我怎么不知此事?这做生意嘛,没白纸黑字的定下来,便做不得数。我既然出售酒坊,那自然是价高者得。”
“温婉!”元敬怒道,“你就不怕我把你在并州做的事情告诉其他人?”
“并州?”温婉满不在意的挥挥手,又看向刘晖,“刘爷,这元六郎在并州亏了几千两银子,脑子有点不正常,总说是我在其中搞鬼。我也觉得奇怪,要不元六郎给大家说说,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户女,如何隔着千里之距解决并州粮荒?”
元敬急红了眼,只差没指着鼻子骂温婉颠倒黑白,“你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向督抚大人建议提高并州收粮价格,引得整个天水府的粮商全都跑过去——”
朱旺“哎哟”一声。
猪队友,拉不住啊!
这种没证据的事儿,只要不戳破,那就是一把利器。
可戳破了摆在明面上,那温姓奸商怎会承认?
元六郎还是太年轻了,经不起一点激!
果然,下一刻,温婉笑吟吟的问:“那正好,我再问问元六郎。天水府府衙是我开的不成?我一封信就能呈到淮安候魏大人的桌上?我若有这本事,今日怎会被你逼得贱卖酒坊?!”
“你…自然是…”好在元敬盛怒之下,尚存一丝理智,如今姚世真是程允章的老师,若他此刻将姚世真供出来,那么程允章好不容易牵上的这根三品荣休大员的线…全都断了!
若是再因此耽误了程允章的前途,那位姑母的手段…能让他死得不知不觉。
这一刻,元敬明白了温婉的底气。
她就是在赌,赌自己不敢将姚世真牵连进局!
好歹毒的娘儿们!
元敬受够了“输”的滋味!
想起元启临走时说的那些话,想起离开播州时爹和小娘的殷切嘱托,想起嫡母平常对自己的欺辱,想起那封已经寄出的请功信……
元敬只有一个念头。
他不能输。
输了…以后再没有翻身的机会!
“两千两!”元敬赤红着脸,大喊一声,脖子上青筋迭起,“我给你两千两银票,这酒坊…必须卖给我!”
温婉微微挑眉。
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朱旺阻拦不及,扶额苦笑,干脆松了手任凭元六郎上蹿下跳。
两千两?
亏元敬叫得出口!
以元六郎如今的身家,凑个两百两都费牛鼻子劲!
先前在马车里,元敬口口声声这次绝对不会像在平县收粮一样,任凭温婉哄抬粮价,这话刚说了没半刻,眨眼之间又撒出两千两银票!
真是…不禁事啊!
局势不妙,朱旺甚至歇了盘算温宅的打算。
温宅虽好,可也得看有没有命拿啊。
就好似一个绝色美人朝你扑过来,你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小兄弟能不能行。
元敬并非胡乱喊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