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炩岚
过了一会,大夫来了,去办事的阿福阿贵也得了消息赶来。
温幸妤让两兄弟去报官,而后不安地等大夫给祝无执看伤。
大夫拨开祝无执的头发,简单清理一下伤口,洒了药粉包扎好,才开始诊脉。
过了一会,他起身叹道:“你表侄也太倒霉了,其他伤还没好全,又挨了一棍。”
他顿了顿,看向温幸妤的眼神带着同情:“这一棍子不轻,搞不好要被敲傻了。”
温幸妤大惊失色:“傻,傻了?”
大夫赶忙补充:“说不定,说不定而已。”
温幸妤面色发白,给大夫拿了银子,把人送了出去。
回到屋子,她怔怔站在床边,看着安静躺着的男人。
额上的鲜血已经被大夫擦掉,眼皮和脸颊上的却还在。
墨发披散,苍白的皮肤,苍白的唇,沾着星点红色的血,看起来脆弱可怜。
她脑子里回荡着大夫的话,心乱如麻。
祝无执要真因为救她成了傻子,她肯定得管他一辈子。
那朝堂怎么办?天下大乱怎么办?
正想着,阿福阿贵回来了,一起来的还有衙役。
几个衙役都是熟面孔,温幸妤跟他们打了招呼,三言两语说清了事情经过。
衙役看过祝无执头上的伤,又询问了街坊邻居,得到证实后,交代温幸妤等衙门传唤,随后把陈胖子押走了。
等人离开,温幸妤让阿福阿贵照看祝无执。
她带了钱袋出门,从街边饮子摊买了紫苏饮子,挨个分发给帮过忙的街坊,感谢他们的帮助。
传闲话的是街坊,帮忙的是街坊,收了紫苏饮摆着手说小事一桩的,还是街坊。人是复杂的。
忙完这些,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上灯火三三两两点亮。
温幸妤回到铺子后院。
阿福阿贵已经点了蜡烛,昏黄的光晕和细碎树影一齐映在窗纸上,摇曳晃动。
她让两人先回家吃饭,自己等祝无执醒来。
祝无执脸上的血迹还在,她去打了一盆水,沾湿帕子,坐在旁边轻轻擦拭。
祝无执的睫毛很长很浓密,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把睫毛粘成一团。
屋内光线昏暗,哪怕点了蜡也还是不够明亮。
为了擦干净些,她俯身凑近祝无执,悉心擦拭干涸在睫毛上的血。
擦到左边时,祝无执的睫毛轻颤,而后蓦地睁眼,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极大,捏得她痛呼一声。
温幸妤被迫半俯着身,两人离得极近,她清楚看到他眼中带着阴鸷的杀意。
下一瞬,好似看清了是谁,眸光霎如冰雪消融,柔和下来。
他满面歉意松开了她的手腕。
“对不住,我最开始没看清是你。”
温幸妤坐直,揉了揉手腕,想着他方才那冰冷警惕的眼神,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好在没傻。
她道:“无妨,多谢你帮我挡了一下,现在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祝无执扶着额头坐起来,温声道:“我没事。”
顿了顿,又道:“就是头疼得厉害,还有些晕,之前的刀伤好像也崩裂了。”
温幸妤下意识想拉开他衣襟看,手伸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不合适。
她缩回手,尴尬道:“我去叫大夫来帮你看看。”
祝无执眼底闪过失落,长睫微垂:“不必了,回家我自己处理。”
温幸妤嗯了一声,把帕子递到他手中,指了指他的睫毛:“还没擦干净,你自己来罢。”
“等你头不晕了,再一起回家。”
祝无执接过,道了声谢,闭目缓慢擦拭着。
方才挨了一棍子昏迷,他梦到了点零星片段。
梦里的他,经常拥着一个女子入眠。
她身形纤柔,侧躺时腰线起伏美好,他有时从后面抱着她,把脸埋在她后颈顺滑微凉的乌发中,低低唤着什么名字。
有时…会把她压/在身下,失控地进/犯着,听她一声声压抑的啜泣,看她难捱地轻轻颤栗,直到他满意为止。事后,他会摩挲着女人雪肌上的点点痕迹,贴着她耳畔哑声说“你是我的”。
虽然依旧没看清脸,但他觉得,梦里的女人应该就是温莺。
这样的想法很冒犯,祝无执觉得自己理应羞愧。但实际上,即使再不愿承认,他心底更多的是…期待和兴奋。
一想到那女人可能是温莺,他浑身血液仿佛变成了沸腾的水,令他几乎维持不住温润的皮。
他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和温莺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如今疏离的局面。心底有声音告诉他,不能吓到她,要一步一步来。
这样才能像梦里那般拥有她。
祝无执睁开眼,目光落在坐在窗边的女子身上,晦暗不明。
温幸妤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侧过脸看向床榻,只见祝无执神色如常。
他下了床,嗓音清润:“我好多了,咱们回家罢,娘子。”
“嗯,好……不对,”温幸妤猛地抬眼,“你刚刚叫我什么?”
男人走到她旁边,闻言微微侧脸,垂眸看着她,眼底映着昏黄的烛火,温暖柔和。
“叫你温娘子,有什么不对吗?”
温幸妤狐疑地盯着他,祝无执神情困惑。
须臾,她收了视线,揉了揉眉心:“没什么,许是我听错了。”
她转身吹灭蜡烛,屋子顷刻陷入黑暗。
“嗯?听错成…什么了?”
男人突然开口。
嗓音低醇,尾音轻飘飘的,在黑漆漆的屋子里,鬼气森森。
温幸妤视线还未适应黑暗,闻言呼吸一乱,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紧接着后背撞上一片温热胸膛。
男人从后面扶住她的肩膀,不等她惊慌远离,便主动拉开距离。
“怎么了?”
温幸妤摇了摇头,压下那点怪异的不适感,“没站稳而已,走罢。”
说完率先出了屋子。
祝无执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笑,抬步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家,辛夷哭兮兮,一张小脸跟花猫似的,抱着温幸妤不撒手,确定娘亲没事后,才去问祝无执的伤。
小姑娘表达了关怀,末了又小声嘀咕了句“还好是叔叔受伤”。
宝杏赶忙捂住了辛夷的嘴,“我的好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辛夷这才意识到这样不对,毕竟叔叔救了娘亲。
她像小大人般,朝祝无执作揖:“叔叔对不起,辛夷说错了话,您别生气。”
祝无执自然不会和个孩子计较,温和道:“你说得没错,还好是我,不是你娘亲受伤。”
说着,他看向旁边倒茶喝的温幸妤。
宝杏和辛夷呆住,也顺着他视线看过去。
温幸妤:“……”
她顶着三道视线倒完茶,略过了祝无执,看着辛夷道:“辛夷,这样说话确实不大好,谁受伤都不是好事。”
“这样会伤人的心。”
辛夷很聪慧,听完她的话,立马点头:“娘亲说得对,辛夷以后不会啦。”
温幸妤夸了几句乖宝,让宝杏带她去喝睡前牛乳。
屋子剩下两人,静默无言。
温幸妤喝了杯茶,突然道:“你今天挨了一棍子,有没有想起点什么?”
她期待地看着他。
祝无执轻轻摇头,有些愧疚:“对不住,还要麻烦你一段时日。”
温幸妤有些失落,摆了摆手:“罢了,你且安心住着养伤。”
说完,她起身出了堂屋。
祝无执垂下眼,微微出神。
*
第二日一早,衙役敲响院门,温幸妤怕知州认出祝无执,惹来什么麻烦,就给衙役说他头晕走不了路。
衙役并未强求,只说温幸妤过去就行。
到了衙门,知州问了几句话,便给陈胖子定罪下了大狱,并表示会彻查其受何人挑唆,诽谤祝无执和她的关系。
温幸妤有些惊讶,猜测可能是祝无执之前暗中帮她收拾柳怀玉一事,让知州不敢再草草结案。
不管怎么样,目前结果是好的。就算知州最后没查到瑞和香坊老板头上,她也会想法子对付回去,出了这口恶气。
这件事后,流言渐渐平息,受了温幸妤恩惠的街坊,大多会自发帮她说话,香坊生意也慢慢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