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皇帝的小公主 第90章

作者:笑佳人 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爽文 轻松 日常 古代言情

庆阳:“你去取来。”

秦炳:“别麻烦了,还是我随妹妹走一趟吧。”

庆阳就带着二哥回了她那边,水脉舆图展开后能铺满一张茶桌的桌面,兄妹俩干脆站着看。

舆图上最长最宽的大河自然就是黄河。

庆阳一边观察下面的其他水系一边问:“二哥猜猜,明日商郡守等人会请你去巡视哪段河堤?”

秦炳指着荥阳正北方的黄河河段道:“自然是这里,离得近,来回方便。”

庆阳:“关系到荥阳城的安危,这一带的河堤修固得肯定最好,二哥不如略去这段,直接带他们去巡视东北这一段,快马加鞭最多多跑个几十里而已。”

秦炳:“对,这里更容易糊弄人。”

庆阳:“自古以来黄河水患频发,绵延数千里的堤坝,总有人力难以避免的河堤薄弱之处,其中荥阳、开封一带因为流沙堆积河床高于地面,是最容易决堤致洪的。”

秦炳:“所以这一带的河堤更得修结实了。”

庆阳:“是,但单单修好堤坝并不能根除黄河的水患,而是要同时实施四字治水方略,明日二哥要巡视的也是荥阳郡这四方面的举措。”

不等二哥发问,庆阳逐字解释了那四字。

“第一字,拦。河水涨高,最简单直接的法子就是修筑河堤拦水,所以二哥最先巡查的便是黄河河段的堤坝。”

“第二字,引。黄河水多泛滥成灾,地方可提前挖掘沟渠将河水引到干旱贫瘠之地,旱时放水用于灌溉,汛时分水减轻黄河河堤的压力。二哥第二巡查的便是这些沟渠,查看现用沟渠是否有堵塞不通之患,询问都水监官员应对沟渠决堤的防洪之策。”

“第三字,存。先有引才有存,沟渠分水量有限,那么如果遇到山地、丘陵中间的低洼地带,便可通过沟渠引水、筑堤蓄水形成塘堰,来积存下一部分黄河水。明日你问问都水监荥阳郡内有几处这样的塘堰,倘若没有或是塘堰太少,二哥就让他带人多多勘察可修筑塘堰之地。”

“最后一字便是通。这一带河道北高南低,河水裹挟着大量泥沙流过来,泥沙沉淀后就容易在河道中间堆积出大大小小的沙洲,一旦出现沙洲,河水就容易只流往一侧增加南岸河堤的压力,所以当地应该趁秋冬水少时及时组织人力清理淤泥沙洲,恢复主河道的通水能力。”

秦炳听一个字记一个字,听完第四个,前面三个一下子忘得差不多了,就让妹妹再给他讲一遍。

庆阳的食指便沿着黄河河道移动起来,拦是修筑河堤,引是开挖沟渠。

舆图上没有沟渠,庆阳便指着黄河南面一条名为“鸿沟”的河流道:“二哥可以把这条河当成一条沟渠,你看,如果在这里挖通一条渠将黄河与鸿沟河连通,这条鸿沟岂不也成了一条可以分流泄洪的河道?那么既然要用它分洪,就得保证它的河道是畅通的,保证它两岸的河堤也修得足够坚固避免这边泄水成洪……”

说到一半,庆阳的手指顺着鸿沟河道一直往南,随着它汇入了另一条更宽的河流颍河,颍河再往南就出荥阳郡了,但凭着庆阳对大齐所有水系的了解,她记得颍河最终汇入了淮河。

史书记载的黄河水患可证,光靠修堤是拦不住这条大河的,普通的小沟小渠分水也有限,可如果能人工连通一条大河为黄河分流……

庆阳激动地看向旁边的二哥。

秦炳:“……得了,我去跟父皇说,还是你去巡堤吧,这些我不懂也记不住,办砸了更耽误事。”

庆阳心里有了大计,也觉得自己亲自去考察才行,该让地方都水监去做的也只有她才能安排清楚。

巡堤的事情重新推给妹妹了,秦炳坐到一侧的椅子上,想想明天还得去趟荥阳卫,秦炳烦恼道:“我也想摸清楚那些武官的底细,可是该怎么去套话啊?”

庆阳看看二哥,道:“二哥想岔了,郡守等文官的政绩在整个郡的民间,我们无法两三天走完整个郡,所以才要摸清楚这些文官的秉性,仔细分辨他们话中的真假,同时让他们知道我们什么都清楚,这样将来他们才不敢太过敷衍朝廷政令,不敢在折子里虚编政绩。”

秦炳:“武官不一样?”

庆阳:“没有战事时,武官第一要务是勤于练兵保持军队的战斗力,那么五千多个士兵聚在一起,二哥观武就能判断出这些将士的强壮与否以及军营士气,然后再检查检查军械战甲的完好情况,问问小兵们平时兵饷冬衣的发放情况,就能看出将领是否有明显的贪污、苛待士兵之举。”

秦炳:“那我这两样都做了啊,我观武,让张肃去查的军械。”

庆阳:“二哥该亲自去查,因为地方将士可能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皇族人,只有二哥查得细,将领才会敬畏二哥敬畏皇族,只有二哥亲自跟底下的小兵们打成一片,小兵们才会因为这份关怀与殊荣更加认可二哥以及我们皇族。二哥让张肃去,便是将这份威望与军心给了张肃,那父皇带你我南巡的意义又何在?”

明君施行仁政,确实能得到民心,但明君深入民间宽抚百姓,一桩桩君民佳话传下来,更能巩固这份民心。

父皇为政十几年,文治武功天下太平,再没有地方势力能撼动父皇的江山,父皇深知这点,所以他给大哥监国的机会让大哥提前统领朝堂的文武重臣们,给她与地方文官们近距离打交道的机会,让她在地方官员们中立威使得这些人无法再反对她入朝,让二哥在地方军中扬名,让天下将士们知道皇族还有位勇武过人的亲王。

只有兄妹齐心,只有秦室皇族稳占民心,有朝一日父皇终将离去时,大齐江山才不会生乱。

秦炳都听呆了,回神时见妹妹又在细细观察桌子上的水系舆图,秦炳不由地盯着妹妹的脸,在妹妹长成大姑娘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端详了一番妹妹,跟着问出了心中的困惑:“妹妹,这些都是父皇教你的,还是你自己想到的?”

庆阳扫眼二哥,道:“有书上学来的,有从父皇与大臣们那里耳濡目染来的,也有自己想到的。”

相比空谈,父皇更喜欢以身作则,看父皇如何与文武大臣相处,自然能学到皇室该如何御下,看父皇北巡时如何巡视边军,自然能从高阶武官们的恭谨以及小兵们的热情激动中看出父皇一言一行能起到的妙用。

总之万变不离其宗,想要得民心就得对百姓好,想要文臣武将的忠诚,就得恩威并用。

秦炳:“……”

妹妹说得那么简单,衬得他好像缺心眼才没学会一样!

秦炳不觉得自己缺心眼,一定是妹妹太过聪慧的缘故,三岁就背下千字文的小公主,他就不该跟妹妹比!

最后扫眼看舆图如看珍宝的妹妹,秦炳大步去找父皇了。

兴武帝对女儿的四字治水方略很有兴趣:“哪四个字?”

秦炳:“……”

他使劲回忆,也只复述出了三个字。

兴武帝面无表情地瞅着这个儿子:“你是做哥哥的,懂得不如妹妹多,妹妹教你你还记不住,朕就问你羞愧不羞愧。”

秦炳:“我又没学过如何治水,不学者不怪,有何羞愧的,再说我对治水也没兴趣,不过妹妹是真厉害,我算是彻底服她入朝这事了!”

兴武帝:“滚!”

女儿都入朝快一年了,敢情这莽货今日才服?

撵走没出息的老二,兴武帝想了想,叫上丽妃一块儿去听女儿的治水之策。

帝妃这一去就是一个多时辰。

丽妃听不懂,可是看着女儿在皇上面前也能从容论政且神采飞扬的模样,丽妃终于明白皇上为何总是对女儿赞不绝口了。

因为她的麟儿确实很厉害很厉害!

第107章

治水这种大事不可能在短短两三日就能解决, 庆阳能做的就是巡查荥阳现有的防洪举措,指正其不足再提出新的治水设想, 交由当地都水监官员去查勘地势河渠,验证她的想法是否可行。

因此,帝驾在荥阳停留两日后便按照计划继续东行了,遇小县城只住宿一晚补充粮草,遇大城才视察两三日。

兴武帝把跟地方官员们打交道的差事都交给了庆阳兄妹,他只管带着丽妃游山玩水实则也是一种微服私访。庆阳原本也给自己安排了私访,发现父皇母妃把这部分差事包揽了过去,她就只管应对官员们了,文官这边她鲜少需要二哥帮忙,武官那边庆阳随父皇吃席时都能见到, 若能腾出时间她也会跟着二哥一起去观武。

不知不觉的,小公主竟成了帝驾南巡路上最忙的那个。

丽妃心疼女儿,行军路上没办法, 一旦进城休整了, 丽妃便会亲自确定膳房提供的饮食, 务必要女儿每日都能吃到合她胃口的饭菜补汤,顺带着也照顾照顾兴武帝与敬王的胃口,然后再单独关照一下准女婿张肃。

兴武帝对小公主抱有厚望,越是如此就越得历练女儿, 而不是动不动担心女儿累了晒了等等, 但兴武帝也没忘了他的小公主今年才十六岁,没忘了男女天生就有些体质上的差别,尤其是姑娘家每个月都要来回月事。

这种日子,记住一次就有了规律,等下个月日子又差不多了, 兴武帝稍微留意下女儿的气色以及丽妃的态度就能猜出来。

吃过早饭,兴武帝单独留下女儿,一边喝茶一边道:“这两天麟儿留在驿站陪陪你母妃吧,问政的事父皇去做,闲了这么久,父皇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庆阳一看父皇刻意回避与自己对视的神态就明白了,道:“父皇放心,如果我真的不舒服到会影响正事,有父皇在,我肯定不会逞强的,可我没跟父皇告假,就说明我身子还好,那么父皇也不必把女儿想得过于虚弱了。”

长大了,庆阳懂得也更多了,知道有些女子来月事会很受罪,而她不知是坚持练武还是天生体质的缘故,这方面并无太大困扰。

兴武帝咳了咳,看眼女儿问:“那你也连着忙了这么久,真不累?”

庆阳:“赶路的时候我都坐马车,比二哥舒服多了,晚上睡得又足,真没觉得辛苦。”

论身强体壮她自然不如少时几乎日日都要练武的二哥与张肃,可一路上她休息的时候也比二人多,也算劳逸结合了。

兴武帝瞧着女儿明亮的眼睛,知道女儿确实很享受这趟南巡的种种历练,笑道:“行,那就去吧,哪天想休息了再休息。”

小公主便辞别父皇,出发去见官员们了。

兴武帝去接丽妃,准备开始今日帝妃二人的微服私访。

丽妃牵挂女儿,怕女儿还是在逞强。

兴武帝:“麟儿不是那种性子,你想想,她是朕从小夸到大的,既不需要勉强自己来讨好朕这个本就喜欢她的父皇,又不需要靠当差升官发财,她何必忍受身体不适来逞这个强?朕倒是觉得麟儿越来越像朕了,天生就……喜欢事事尽在掌握。”

官员们当官,有志向的是为了报效朝廷造福百姓,其实大多数都只是为了领一份俸禄罢了,官场只是他们的营生之地。

皇族就不一样了,整个天下都是皇族的家,那么皇族就得想办法经营好这份大家业,天下太平皇族才会太平,一旦天下乱了,那么皇族也将成为丧家之犬。所以官员们当差可能是为了应付差事,皇族当差是为了兴旺自家家业,劲头完全不一样。

可惜,他有五个孩子,大女儿空有管家之心没有管家之才,大儿子畏畏缩缩生怕管不好家,二儿子整日就惦记着看好家门打打杀杀,三儿子是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高个子倒了他就陪着倒的懒散玩意,只有小女儿,从小就清楚自家有多大的产业,也乐于辅佐父皇打理好这份家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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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八,帝驾走在福州北面一片山岭间时,突然变了天。

马车里的光线明显暗了一大截,庆阳挑开车帘,与守在车外的张肃对视一眼,再仰头看天,果然多了一层黑云。

张肃:“方才阴云刚出现时,皇上已经派哨兵去前方探路了。”

庆阳颔首,视线投向这条官路两侧长满树木的山丘,每座山丘都不高,奈何一座连着一座根本望不到头,而自扬州到福州这一路,这样的山势几乎处处可见,盛夏的季节又潮又热,幸好马车行驶时能带来一缕微风。

“山间蚊虫多,殿下还是放下纱帘吧。”张肃低声提醒道,同时挥走了一只试图飞进车窗的小虫。

庆阳看看他又晒黑了一层的俊脸,再看看他腰间配了驱虫药粉的香囊,笑了笑,挂好了单薄透气的这层纱帘。

没多久,前面传来一道马蹄声,停在了父皇的车驾旁边,稍顷,张肃自窗外道:“官驿在前方十五余里,皇上命车驾全速前行,路上颠簸,殿下小心。”

庆阳应了声,再与随行的拂柳、解玉并肩坐在榻前,如此马车就算颠簸了,三人也能互相扶持一把。

这一带的官道并不如北地那么平坦,马车疾驰起来颠簸得也更厉害,然而马车的速度还是没能赶上雨水的速度,密集的雨点很快就砸在了车窗上。担心雨水穿过纱帘打湿里面,解玉、拂柳分别放下挡雨的竹帘,于是车内更暗了,砸在车顶与车身上的雨声砰砰作响。

大雨瓢泼,外面更多的是三千骑兵拥护几辆车驾的疾驰声。

忍受马车颠簸的庆阳想到了车外的张肃,南方多雨,这次行军预备了蓑衣,可方才张肃明明没有领蓑衣,只背了顶斗笠在后。

庆阳掀开厚重的竹帘,一股白色的水汽迎面扑来,庆阳偏头,习惯后再往外看,看到了马背上那道只戴着斗笠的身影。

不想分他的心,庆阳及时放下竹帘。

不知颠簸了多久,马车放慢速度,应该已经到了官驿。

庆阳再去看车窗外,发现雨水小了一些,两边依然是连绵的山丘,隔了一条溪流的右山脚下多了一片较为宽阔的地带,官驿就建在那里。溪水不宽,中间只搭了一条可供三人并行的石板桥,马车无法通行。

何元敬撑着伞从前面跑过来,道:“公主,得下车了,山路泥泞,皇上叫您慢着点。”

庆阳朝他点点头。

何元敬回去复命了,解玉取出放在车里的一套绸制油衣,与拂柳联手服侍小公主穿好。

就在解玉准备服侍小公主穿上鹿皮雨靴时,一身湿透的准驸马来到了车门前。

“地上脏乱,殿下若不嫌弃,臣愿背殿下过桥。”

庆阳看向张肃脚下,发现他的一双靴子果然踩在两个陷下去的脚印水坑中,就在此时,桥上出现了父皇扶着母妃并肩而行的身影。

庆阳拒绝了张肃的提议,穿好鹿皮靴后下了马车,不过她将套了油衣袖子的左臂伸了过去,让张肃扶稳了。

张肃便握住了小公主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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