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今天火葬场了吗 第53章

作者:甜鸢 标签: 天作之合 高岭之花 先婚后爱 追爱火葬场 古装迷情

李生温声道了一句:“多谢。”

临近门时,李生坦白:“姑娘是谢公子身边的人,应当知晓我的身份。”

朱光还是那一句:“不是公子派来的人......你选对了人,关于你的踪迹在辞盈身上断之后,公子便没有让下面的人追查了,至于你手中的东西,你应当明白,公子本来也不算在意,只是因为同家主有关,他让我们查了两手。”

李生咳嗽着说:“在下知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些人不是谢公子派来的,但应该也是因我而来。”

朱光蹙眉,扶住青年的手停住,凝声问:“你手中到底有什么?”

李生停了一下,从怀中拿出一柄破烂的扇子,将其递给了朱光。

门外挂着灯笼,泛着淡淡的光,朱光接过扇子,上下左右看了两圈,最后动手撬动扇柄一处,很快有一方小小的核桃粒掉了出来。

朱光迟疑着拿起来,问:“这是什么?”

李生不言,只问朱光:“家主亲自交予在下的前朝的翠微图能换回辞盈的自由吗?”

翠微图,长安附近的山行图,传闻中先帝曾在长安附近的山脉中藏下通天的财富,乱世之中谁若能寻到,就能成为王朝新的主人。

朱光不言,将核桃粒缓慢地还给了李生。

......

辞盈再醒来时,她已经回到府中,睁开眼是熟悉的翠绿色床幔,动了动身却发现被子被压住了,恍惚间她抬眸,看见谢怀瑾倚在她床边。

青年垂着眸,像是小憩睡了过去。

此时听见声响,那双漂亮的眼睛缓缓睁开。

辞盈吸了一口气,一把跑出了房间,甚至鞋子都忘了穿。

很久以后,她明白这种情绪,叫做恐惧。

她并非单单恐惧谢怀瑾这个人,而是自那日之后,她开始缓慢地恐惧同他有关的一切东西。

那日下了雨,她赤脚跑过长廊时,寒意顺着她的脚心一点一点蔓延到她的心里,江南的风也终于寒涩起来,带着一股冬雪欲来的意味,辞盈身上是纷飞的衣裙,寒风中似一只坠落的蝴蝶。

而青年站在长廊后,长久地凝视着少女的背影。

辞盈关上书房的门,也隔绝了那一道视线。

她顺着门滑坐下来,完全止不住身体的颤抖,昨夜寒风大作,书房的窗户没有关上,此时辞盈身边全是散落的稿纸。

辞盈的眼眸落在手稿上,手轻颤着拾起其中一封,视线触及到某个字时情绪突然崩溃将手稿捏成团,眼泪糊在上面,墨全部染开。

辞盈俯下身,良久之后,才颤抖地爬起来。

她不知道是对谁说了一声“对不起”,将手心的墨团一点一点放入没燃起的火盆中,俯下身时,森冷的黑灰将她呛了一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寒意,她从一旁拿了披风披上,却还是觉得冷,推开门想去寻个汤婆子,就又看见了青年的脸。

这一次辞盈没有再像上次一样向后退,而是低着头将人推开,但推来推去都推不动,青年温柔的声音在辞盈耳边响起:“天寒,穿鞋。”

辞盈颤着眸,她视线所触及的地方,青年手中赫然是她的绣花鞋。

她沉默地被扶到椅子上,看青年生疏地躬身为她穿鞋,她忍不住一脚踹了上去,青年却恍若猜到一般按住了她的脚,将鞋子穿了上去。

只是看得出的确不会,恍惚间青年的手指比长廊的石阶还要寒冷,她蜷缩在椅子上想向后退,却被太师椅的椅被生生抵住,她浑然不觉,只觉得天色太亮了。

脚尖的摩挲感完全忽略不了,青年的手指隔着罗袜掐住她的脚,一切恍若折磨,终于结束时辞盈竟然松了一口气,她想她以后再也不会不穿鞋子了。

就是半夜真见了鬼,她也会穿好鞋子再跑。

给自己讲笑话并不能改变现状。

外面的雨并没有停,辞盈撑着伞离开时,青年没有再追上来。

*

书房里。

听了谢怀瑾昨日的疯话,辞盈简直不敢再看李生,谢然和李生两个人旁敲侧击问辞盈昨天的事情,被辞盈含糊地一笔概括,拿出新修正的手稿继续说着计划:“按照之前民间的舆论,你们同我提的事情,我都修正完了。”

李生接过来看了一眼,温声道:“没什么问题了。”

谢然关心道:“辞盈,江南最近温差大,你每日得多穿一些,再过些时日要落雪了会更冷,莫要感染了风寒。”

李生眼眸定在辞盈手上的红痕上,递了一杯温茶过去:“昨日我和朱光出门寻你,没有寻到,半夜的时候谢公子将你送了回来。”迟疑了一番,李生还是问:“辞盈,你没事吧?”

辞盈手僵硬了一瞬,但是很快地摇头:“没事。”

谢然握住了辞盈的手:“有事你一定要同我们说。”

辞盈弯了弯眸,点头。

谢然大咧,察觉不出旁人细微的情绪变化,一旁的李生却全都看见了,他注视着辞盈嘴边勉强的笑,捏着茶杯的手淡淡缩紧,但很快又咳嗽起来。

换作平日辞盈早关心了,但今天直到谢然上去递水辞盈都一句话没说。

她垂着眸,等李生不再咳嗽后寻了个由头从书房的侧门离开了,风吹开少女脸颊上的碎发,柔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垂下细白的手腕间全是月牙形状的血红的指甲印。

她到了一处偏僻的院落,坐在秋千上,雨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来。

湿漉漉将她整个人闷住,天上下着雨,按理来说是很冷的,但她有点感觉不到冷意,只看见惨白的手指时回神些许。

她知道这大抵算放纵......

但少女抬起眸,望向天空。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还能怎么办,她能做的好像都做了,逃了,一次两次三次,温柔劝阻,恶语相向,但这些对谢怀瑾好像都没有用。

她是一个正常人,她无法知道一个疯子在想什么。

到了后半月,江南开始落雪。

这是辞盈在江南见的第一场雪,恍惚间她才意识到,原来距离她逃出长安还不到一年。四月唢呐响着,茹贞穿着血红的嫁衣含泪将她送出了长安,她的衣兜里都是叮当作响的被当做喜钱的铜钱。

这些铜钱伴了她一路,后来也都用完了,唯一留下的一枚也在一次逃跑的途中弄丢了,那时她怅然若失了许久,梦里全是茹贞和她儿时的影子。

茹贞笑着闹着,她笑着看向茹贞,茹贞鼓着脸说辞盈我们要当一辈子的朋友。

可人好像就是只能陪人一段路,辞盈被小姐、夫人推着走,她拉着茹贞、小碗向前走,路上遇见谢然和李生,却又眼见着要同其别离,一直以来辞盈身边的人来了又去,到最后不知怎么只能看见谢怀瑾一人的身影。

他站在白而苍茫的一片雪中,温柔笑着同她说:“找到你了。”

那是辞盈许多日不敢言说的噩梦。

她还是浑噩地觉得是不是自己忘记一些事情比较好,或许忘了一些事情,她能好好睡上一个觉,她能......看起来正常一些。

距离当初茹贞成婚的长安四月,如今只过去半年多的时间,其实不长,却又好像太漫长了。

睁眼闭眼,辞盈坐在长廊下看着外面的雪。

安静得恍若屏风上绣的鸟。

和从前相似,却又不同,她大抵变了,接二连三的逃跑耗费了她的心力,那些彻夜未眠的担忧将她的生气全部消耗。

辞盈想,如若剥开她沉默的身体,大抵会得到一颗同样沉默的心。

肩膀上多了一双修长的手的时候,辞盈不必回头便明白是谢怀瑾,她没有回身,只是继续看着院中的雪。

她来时的脚印已经慢慢被新的雪覆盖了,青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声音温和:“辞盈,等书坊将书印好之后,我们就该回长安了。”

辞盈幽幽看向谢怀瑾,轻声道:“我不回去。”

青年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柔恍若能化开冬日漫天纷飞的雪:“乖,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启程。”

辞盈不意外,有些想问:“你是不是听不见?”

辞盈不嫌弃聋子,但她的眉宇间俨然已经有了对身前青年的嫌弃。

她甚至都不再掩饰这种情绪。

谢怀瑾垂着眸,手扶在辞盈一旁的秋千绳上,声音轻柔:“长安也落了雪,姨母和素薇的墓碑上全是雪了。”

他好似明白说什么少女那双眼睛能重新恢复神色,当辞盈看向他时,他温声道:“等回去之后,我们去给姨母和素薇扫雪好不好?你也许久未回去了。”

言语间竟然有三分乞求的意思。

但谢怀瑾甚至连乞求都是高高在上的,就是披着一层乞求的皮,内里满是对辞盈不会拒绝的笃定。

辞盈轻笑了一声,她说“好”。

她望向自己的腿,明明雪还只下了薄薄的一层,为什么她觉得自己的腿被冻住了,她的手指颤抖地抚摸上自己的腿,还能隔着衣裳感受到温热时,她竟然有些想落泪。

她低声唤着“谢怀瑾”的名字。

谢怀瑾摸了摸她的头,问:“怎么了?”

辞盈怔了一下,说:“我没有喊你。”

“那你在唤谁?”青年声音温柔,没有一点计较的意思,将辞盈从千秋上扶了下来,带着她在雪上留下新的脚印。

辞盈踩一步,青年追一步。

他的脚印大一些,就这样一点一点将辞盈的足迹覆盖。

辞盈回身看时,终于回答了青年适才的问题,一双眼淡淡地望着面若春华双眸含笑的青年:“我在唤谢怀瑾。”

但没有喊你。

彼时谢怀瑾不明白其中的区别,只抬手轻轻拂了拂少女头发上落的雪,有一瞬间他想亲吻她的额头,但手迟疑半晌之后只是轻轻擦了擦上面已经化开的雪水,他哄着看起来并不开心的辞盈:“江南的事情我会派人盯着,等开春了我陪你一起回来。”

辞盈应该高兴的。

她能光明正大回去长安看茹贞,去祭拜小姐和夫人,事后又能重新回到江南开展她原本计划的下一步,彼时事情已经发酵,在谢怀瑾的帮忙之下,一切都会进展得很顺利,但她看着漫天的雪,只扯出了一个淡淡的笑。

苍茫的雪色里,少女轻声说“好”。

......

同谢然和李生说她要回长安的消息的时候,谢然和李生都寂静了片刻,随后李生笑着说:“那何时回来?”

辞盈说:“可能......开春吧。”

谢然也才反应过来一样:“那我们不能一起过年了耶,怎么办......我很想和辞盈一起守岁。”

李生没有说让谢然会长安的话,毕竟谁都知道谢家旁系出了一个与家族决裂的小姐,正是谢然无疑。

辞盈握住谢然的手,轻声道:“没关系,明年......或者后年。”

她不确定地说着,谢然一把将她抱住:“没事,和辞盈在一起每日我都在过年。”谢然脸上疤痕淡了一些,但完全消除是没有可能了,她也不太在乎,来到江南之后每一日都很开心。

辞盈似乎也染上了一点开心,伏在谢然的怀中。

李生安静地看着。

朱光那日最后只沉默地对他摇了摇头去,他手中的翠微图是天下无数人追求的珍宝,但对于谢怀瑾而言,又实在不算什么。

朱光没有再说更多的东西,她耳朵上的疤痕已经刻入肉中,连带着成为李生记忆中的一部分,后来李生再想起朱光时,总想起朱光耳边的疤,似乎那才是少女鲜活存在过的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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