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晓梦见我
李天锋的脸色骤然阴沉。
知道魏危已经察觉,他阴鸷的脸变色,手指微屈,掌心攥住暗中藏着的长刀,一脚踢开木案,长桌掷地的声音使的祈禳堂内的烛火一颤。
“还不动手!”
李天锋厉声喝道,声音如雷霆般在祈禳堂内炸响。
气氛骤然紧绷,外头潜伏了不知多久的人闻声而动,纷纷拔出长刀踢开大门,与祈禳堂内的侍从砍杀成一片,紧接着外边更多的脚步声逼近,窗户上映出人影绰绰,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围了过来。
刀光剑影间,李天锋精神紧绷,手中刀光如电,杀意如潮,直指魏危。
只要能杀掉魏危……木槿那个一心只认巫祝血脉的女人也不足为惧!
那把刀眨眼已至魏危面门,南越少年回头的间隙,见此情形瞳孔不由一缩,传出一声惊呼。
纵然魏危武功超绝,但赤手空拳,距离又太近,离得最近的侍卫就算是现在扑上去也来不及相救。
“快护住巫祝!”
少年眼泪都要急出来了,慌乱就要冲上来。然而就在刀锋即将触及魏危的刹那,一道银光骤然闪过。
距离太近,毫无防备的李天锋察觉到不对时已来不及避开。
那道银光结结实实落在他的右手关节,李天锋甚至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臂骨发出了断裂的声响,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脑子里立刻嗡嗡作响。
少年的泪水顿时凝固在脸颊。
魏危似乎就是顺手抓起了一件细长无锋的东西,挡住了李天锋的致命一刀。她手腕翻转,仿佛一支海棠在手,然而以它对刀,却不输分毫。
不到十招过后,魏危一脚踢向李天锋的膝盖骨,对方脸色一白,踉跄倒地,手中的长刀也脱手而出,落到地上。
在李天锋起身之前,魏危上前一步,踩住他的肩膀,手中重重一压,那东西透体而入,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发闷。
李天锋如同被钉在地上的一只鸟,手指因剧痛而蜷缩起来。
他这才看清,魏危手中的那东西是那根鸦杖。
鸦杖不是刀剑,底部并不锋利,然而魏危却用它轻飘飘捅穿了李天锋的肩膀。
这需要何等惊人的力量。
魏危的目光掠过他颓然的脸,嗓音如冰霜般刺骨:“你的刀在出手时就在抖。”
她微微俯身,语气淡漠:“这说明你本来就在怀疑自己的刀。”
“……”
李天锋浑身一颤。
几乎是下意识,他看向了祈禳堂门口。
他胆敢今日动手,自然是算好了时机,就算他杀魏危不成,也有后手。
木槿与苍术都不在这里,北越骚乱,朱虞的人马分身乏术,大多被派往了其他地方,这本是天赐良机。
然而门口不知何时已接近尾声,只有陈尸数十,他的人都被擒住。鲜血染红了青石地面,墙上斑驳的血迹格外刺目,李天锋仿佛*又想起了四年之前死去的数十位反对魏危继任的长老,也是这般倒在血泊之中。
李天锋不可置信,咬牙切齿开口:“不可能,你的长老都不在朱虞,你哪来的人?”
魏危回答他:“是楚凤声和澹台月。”
话音刚落,祈禳堂的大门口逆光走进两道身影,走在前边的楚凤声已脱去艳丽的巫咸服饰,穿着一身银线玄衣,古朴沉静。
她缓缓收起镶嵌着饱满宝石的金鞭,几滴鲜血落到地上,眸色有些复杂。
李天锋死死盯着魏危的表情,似乎想看出什么来:“就算有破绽,可他们实实在在有背叛你的行为,你怎么敢放他们出来?”
魏危语气平静得令他心惊:“我为什么不敢?”
“……”
澹台月跟在楚凤声之后,步履从容,似乎是有些洁癖,他蹙眉避开地上漫延的血泊。
他进门环视四周,目光最终落在瘫倒在地的李天锋身上,视线略微顿了顿,漠然出声:“李天锋。”
李天锋闻声抬头,双目血红看向他:“是你……楚凤声倒也罢了,她从来是魏危的狗,可你竟然……!你母亲因谁死的,你是全然忘了,澹台月!”
澹台月淡淡扫了他一眼,倏而笑了:“我早说我已经不计较这件事了,看来你是半点不信。”
他缓缓开口:“除了我自己,没有人值得我放弃任何事情,更何况是我并不记得的母亲?”
“……”
李天锋冷笑,眼中闪过讥讽与厌恶。
真是和他母亲一样,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自私自利的疯子。
魏危从侍从手中拿过一块素白的绢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鸦杖,语气淡漠却锋利如刃:“忘恩负义之人,却总是奢望他人对他们情深义重。”
“既要得了谋算别人的好处,又要别人为你背黑锅,这天底下的好事就该你李天锋一个人占着。”
魏危的话向来不留情面,李天锋肩头一颤,捂住自己的伤口,颤动着站起来,恍悟了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勾结在一起的?半个月之前?还是一个月之前?我到底是哪里露了破绽?!”
“不。”
魏危开口打断了他,李天锋浑身一颤,看向魏危,双目因为惊疑与疼痛而充满了血丝。
魏危道:“是我从中原回百越之前。”
李天锋喘息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什么?”
魏危开口:“二十二年前,曾经有一个名为陆长清的男子来过百越。”
“他当年来百越,是为了南越巫咸楚竹。然而他并没有见到她,因为他中了美人泪之毒。内有毒药,外有追杀,他不得不重回中原,最终死在浮屠仁祠。”
魏危的目光仿佛能生生剖开漫长的岁月,她问:“李天锋,当初给陆长清下毒的,是不是你?”
“……”
李天锋嘴唇微微颤动,失语般看向魏危,心中骇然更甚。
他恍惚记得,当年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一身雪白的衣袍,双眸如星,竹叶与草药糅杂的冷香淡淡,孤身一人从大道而来,想要见楚竹。
那时他还不知道楚竹已有了身孕。
片刻后,李天锋似乎想到了什么,倏地笑起来:“所以他原来是……原来是……哈哈……哈哈……当年我就该连着那个孩子一起杀了!呃……!”
魏危低下头,捏住李天锋的下巴。李天锋的笑声被迫终止,不得不仰头看着魏危,与那双如寒潭般的眼睛对视,狼狈地吞咽着喉间涌出的鲜血。
“希望你在獬豸狱里将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吐得干干净净,这样我会考虑给你一个痛快。”
魏危的声音清晰无比,似乎对这一套令人胆寒的流程非常熟练。
“……”
侍卫上前反扣住李天锋的胳膊,摁下他的头颅。
李天锋呛出一口血,缓缓闭上眼。
第97章 獬豸牢狱
一个月前,獬豸牢狱。
百越的清晨总是带着刺骨的寒意,远山被浓重的寒雾笼罩,清新的泥土气息钻入鼻腔。
昏暗的牢狱内,烛灯点了好几盏,迸开的火星噼啪作响。
澹台月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谁。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从百越潮湿的雾气中凝结而出,空无一人的黑暗中悄然出现一道身影。
来人腰间佩着一柄三尺长刀,刀鞘错银,上面精雕细琢着乌鸦振翅的图案,宛然如生,仿佛就要冲破束缚,带着冷冽寒意钻入观者眼底。
借着刀光,映照出一双冷冽的眼睛。
魏危捏着收到的那封信,目光扫过澹台月略微有些狼狈的面容,站在了他面前。
“……”
隔着冰冷的牢狱栏杆,澹台月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虽然并不意外,但是还是很高兴巫祝还愿意来见我。”
魏危勾起一枚钥匙,影子斜斜地落在两人之间:“李天锋的令牌在你的住处找到,千鸟崖的刺杀也与你有关。证据确凿,你却还有勇气找人送信给我,似乎笃定我对你还有信任。”
闻言澹台月竟是笑了一声,反问魏危:“既然铁证如山,巫祝又为何没有杀我?”
魏危眯了眯眼睛:“你要我说实话?”
“……”
澹台月略微一怔,看着她。
魏危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因为你一向聪明又谨慎地过头,应该干不出这样的傻事。”
澹台月:“……”
冰冷的钥匙擦着金属锁扣缓缓插入,魏危手腕一转,吱嘎一声,牢狱的大门应声而开。
钥匙就那么随手挂在锁扣上,魏危踏入牢中。
“你虽然口口声声说与我有杀母之仇,但比起澹台柳,你更在乎如今的东瓯。你带着族人走到现在,与靺鞨勾连这样自绝后路的事,你不敢做。”
澹台月心中一震,竟生出一种被对手彻底看穿的荒谬感。
魏危用的是“不敢”。
——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一时间,澹台月竟不知该说什么。他捂住额头,肩膀微微颤抖,随后竟畅快地笑了起来。
他垂着眼半晌,这才深呼一口气,纤长的眼睫微微抖动,看向魏危。
“听起来巫祝心中早已有了怀疑的那个人,不知这个人与我所要说的那位是不是同一个?”
魏危:“西瓯巫咸,李天锋。”
澹台月哂笑,摇了摇头:“原来如此。这么看来,我今日叫巫祝过来竟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澹台月不由问:“祈禳堂那天,你从哪里开始怀疑他的?”
魏危答:“北越长老因为燕北极的事情恨我母亲,但与靺鞨勾结这种事,他绝不会做的。”
“千鸟崖的刺杀也未必只有一人安排,至于楚凤声,她也没有全说实话。北越长老的事大有蹊跷,她也不是受人胁迫的性格。”